於是所有的學習小組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自行尋找學習和討論的內容,爭論也經常出現,有時候也會反饋到張曉舟等人這裏讓他們參考。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現在的狀況還遠遠提不上有什麼組織性可言。
這也正是他們現在做這些事情的根本目的。
人的思想覺悟不可能一成不變,在正確的引導教育和良好的環境影響下,人們的境界也會得到升華,而在一個滿是抱怨和負能量思維的環境下,人們很容易就會走偏,變得滿腹牢騷怨天尤人。
按照夏末禪他們之前的標準,他這種有著過於明確目的的人是不可能進入中心學習組的,但孫海華卻堅持認為他沒有問題。
他認為如果要以張曉舟那種道德標準來吸收新人,那即使是現在的十幾個人也很難說達到了要求,按照這樣的標準,他們這個學習小組將始終面臨人才匱乏的窘境,甚至有可能變成一個孤立於大多數之外的小圈子。那樣的話,他們這些人就會成為人們眼中的異類,並且漸漸地被孤立,被異化,甚至站到人們的對立面去。那樣的話,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不但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反而有可能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首先是要盡一切努力讓遠山所有倖存者都過上安全而有保障的生活,這也是一切的底線;其次是要捍衛聯盟所有成員應有的權利,確保聯盟各機關、各部門的公正、清廉、高效,實現有效的監督和制衡,讓人民真正成為聯盟的主人,這也是他們正在著手進行的工作;第三步則是要徹底消除之前那個世界帶來的陳規陋習,消除特權思想,讓遠山聯盟成為一個理想的家園,這是他們的終極目標。
但第三個目標卻很難很難hetubook•com•com。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但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難道還有人能夠動搖張曉舟當選的機會?即使是最狂妄的人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夠在競選中擊敗張曉舟吧?
第二個目標有一定的難度,但並非沒有可能。他們已經學習和討論過一些以前那個世界的成功範例,他們所需要做的,無非就是按照他們現在的實際情況有選擇地複製那些成功的經驗,張曉舟現在正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他們很有信心能夠在新的聯盟成立后達到這個目標。事實上,第二個目標難的不是如何達到這個標準,而是如何長時間地把它堅持下去。
在接受了張曉舟交給的任務之後,夏末禪馬上著手在國土學校那些表現得比較積極也比較有團隊精神,比較肯做事和付出的學生中發展和建立了好幾個政治理論學習討論小組。
所以他們這個學習小組的使命並不僅僅是發掘出那些本來就符合他們期望的人,更應該影響和推動人們的思想向著他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把更多的人轉變成為符合他們期望的人,讓他們的這個小圈子變成一個大圈子,並最終影響到大多數人。
他們當然沒有能力去甄別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有多少人是更加高明的投機者,但更進一步的篩選自然有其他人去做,他們現在要做的,只是儘可能地擴大這個隊伍的人數。
人亡政息的事情決不能出現在聯盟,他們需要有一代又一代秉持這些理念的人,從張曉舟他們這批人手中接過這個責任,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修正和完善,再把它同樣傳遞下去。
張曉舟無法給出理論性的東西,他自己m.hetubook.com.com對於其中很多東西也是初次接觸的門外漢,和其他人一樣都在摸索,怎麼可能像那些偉人一樣寫出可以指導人們思考和行動的綱領性的文章?
那些陳規陋習中,絕大多數東西已經和他們的生活夾雜在了一起,成為人性的一部分。大部分時候它們並不會顯現出來,從而讓人們無從著手,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消除它們,但有時候,它們卻會在不知不覺之間突然出現,製造事端。
一時戰勝人的惰性容易,一輩子克服惰性卻難,另一方面,越小的地方就越容易實現有效的監督和制衡,而越大的組織就越容易出現首尾脫節和失去監督。但隨著聯盟的發展,人口肯定將會越來越多,地盤也會越來越大,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所創立的這些規則還能有效實施並且貫徹到底嗎?
「這恰恰是問題所在。」喬波卻說道。「所有人都覺得張主席一定會當選,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結果:選舉將是按照各個選區分散投票,然後最終同時開票和計票,如果人人都覺得張主席一定會當選,雖然心裏也在支持他,卻因為自己選區或者是和自己更熟悉的候選人過來拉票,就抱著反正也不缺我這一票的念頭,把票投給了別人?」
「我有一個想法。」就在這一天,卻有一個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第一個目標很容易完成,可以說,只要別再出什麼天災,聯盟內部不要有什麼嚴重的分裂,按照現在的趨勢,這個目標很快就能實現。當然,如果要求高一些,甚至是把要求定在恢復他們之前那個世界的生活標準,那也許會要幾百年的時間才能實現。工業化有時候並不僅僅是技術的問題,人口和圖書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沒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人口,沒有足夠的人去從事高度專業化的工作,很多事情就只是空中樓閣,看得見摸不著。
這三個目標實現的難度呈階梯上升。
這一點兒也不難,學生們本來就喜歡揮斥方遒,喜歡談論政治和遐想未來,即便是沒有人帶動他們自己也在做這個事情,有人,而且是聯盟管理層中的重要成員來推動這個事情之後,很快就有很多人主動地參与了出來。
他們把這個小組稱為中心學習組,一開始的時候只有十幾個人,但曾經在國土學校學生會組織部擔任幹事的孫海華加入之後,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今天學什麼?」孫海華對剛剛走進來夏末禪問道。
就像薛蕊進入遠山學園的事情,這絕對是一種陋習,但梁宇和高輝當時卻根本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沒有把它視為一件應該警醒而且避免的事情。它的危害也並不會馬上爆發,而是在這件事情發生很久以後才慢慢發酵出來,悄悄地破壞著聯盟的公信力。
「這其實很有可能。」喬波卻說道。「比如我,如果沒有人來動員我一定要投票給張主席,而是另外一個和我關係不錯的人來找我拉票,我很容易就會有這樣的想法,反正也是張主席當選,少我這一票也不算什麼,就算是給我認識的人一個面子,把票投給他好了,免得他一票都沒有或者是票數太少面子上過不去。一個人這麼做沒關係,但如果有很多人都這麼想呢?」
「這個……如果沒有具體的議題,那就繼續讀毛選?」夏末禪短暫地考慮了一下之後說道。
這個人剛剛進入中心學習組並不久,他之前曾經是施遠的親密夥伴之一,但在施遠被m•hetubook.com.com挾持后,他對於那些人徹底失望,對於他們所採取的手段也產生了懷疑。在知道夏末禪等人正在組織這樣一個活動之後,他馬上就積極地參与了進來。
所謂的投機者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比其他人更有上進心,更渴望成功和進步,其中當然有渴望投機取巧,利用不正當的手段獲取最大利益的敗類,但也不乏真正有野心有能力也願意付出努力的人。前者可以用良好的制度來堵住他們取巧的途徑,迫使他們走正途,如果他們不肯,那就徹底淘汰他們。而後者則可以通過良好的氛圍和環境來引導和改變他們追求的東西,努力去轉變他們的思想和需求,總而言之,就是要想方設法把更多的人變成自己人,而不是把越來越多的人拒之門外。
被邀請的人都有一種參加南湖會議的興奮,很多人認為自己馬上就能像那些先烈一樣成為這個白堊紀時代的先鋒代表和掌舵者,但夏末禪和江曉華並沒有給予他們這樣的機會。他們更多的時候只是作為旁觀者,冷眼觀察著這些同齡人的表現。
有時候,就連他們這些人自己也會不知不覺就成為它們的俘虜。
這話未必全對,但已經足夠說服夏末禪和江曉華,於是他們放鬆了標準,中心學習組很快就有了將近四十人。孫海華開始幫助夏末禪擬定正式的學習計劃和每次討論的重心,但之前他們就已經意識到的那個問題很快就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他們的活動名為學習小組,卻沒有什麼綱領性的文件可以拿來學習。
有些人滿腔熱血,但那股熱情卻也很容易就失望冷卻。有些人夸夸其談,但卻很少實幹或者是有什麼實際性的想法。有些人完全是來這個宣洩自己多和*圖*書餘的精力和不滿,當一個噴子。也有人明顯是抱著混政治資歷的想法,興沖沖地來參加活動,但在發現這個小組並不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可以讓他們成為掌權者的一員,而是一個很鬆散,隨便人們怎麼討論都可以,甚至可以胡亂地評擊聯盟高層,沒有什麼政治意味的沙龍之後,他們便失去了興趣,慢慢淡出了這個活動。
這些陋規陋習似乎並沒有什麼力量,也不顯眼,但它們卻會隨著人們不經意間的某種行為,不知不覺地繼續流傳下去,默默地製造著影響,積蓄著自己的破壞力。
投機者的存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滿腹牢騷而又不願意做出改變,不願意付出任何努力的人。
這樣的假設讓夏末禪呆了一下:「這……不會吧?」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意識到,準備出來參与競選的人比想象中多很多,而且現在基本上都已經開始了在各個區域拉選票的行為。」喬波說道。「但張主席卻沒有任何行動。」
這樣的人之前在城北聯盟內部開會的時候江曉華和夏末禪就已經見過很多,一點兒也不覺得詫異。他們只是繼續小心地觀察著人們的表現,把那些投機者、夸夸其談者和沒有韌性的人慢慢地剔除,然後悄悄地邀請那些在他們看來符合要求的人參加更進一步的學習小組。
張曉舟做事的中心思想很容易理解,無非就是三點。
「喬波?你說說看。」夏末禪說道。
江曉華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說的對!雖然不太可能,但聯盟的第一次選舉,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一票代表著什麼,他們或許會按照以前那個世界的慣性,根本不把這一票當回事,甚至只是當成走個過場!我們必須提醒張主席他們提防這種情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