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燁摔得頭暈眼花,但還是掙扎著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轉過身,卻看到王雲海已經不在樹上,一個碩大的軀體快速地轉動著,像一堵牆那樣撞了上來,讓他眼前一黑,直接飛了出去。
應該還有人活下來了,也許他們就在附近的樹上,驚魂未定。
與此相比,身上那些刺帶來的刺痛彷彿根本就不算什麼了。
第二個問題是,其他人呢?
久違的恐懼終於再一次徹底控制了他,痛苦、乾渴、飢餓、寒冷和對於同伴們命運的擔心匯聚在一起,變成空前沉重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嚴燁!」王雲海瘋狂地大叫著。
如果他知道角龍就在巢穴周圍活動,他再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因為天黑,他們並沒有在周圍發現角龍留下的足跡,也沒有看到它們活動所留下的痕迹,這讓他進一步誤判了形勢,以為它們也像電視里的梁龍和妹妹飼養的秀顎龍那樣下了蛋就不管。
他首先要確定的是這個問題。因為沒有辦法移動,他只能咬著牙小心地m.hetubook.com.com微調著自己的身體。他感覺自己並沒有睡在地上,而是半懸在空中,於是他小心地用手摸索著,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正睡在之前曾經看到的那一大蓬帶刺的灌木之中。
嚴燁能夠記住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他從樹上摔了下來,落在地上,而那條角龍正是因為要瘋狂地轉向攻擊王雲海而撞飛了嚴燁。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有機會再一次爬上某棵樹,更不可能在這樣的黑暗中從暴怒的角龍面前逃走。
如果發起攻擊的角龍不止一條……
周圍還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嘗試著克服疼痛造成的注意力的分散,去傾聽周圍的聲音,但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卻什麼也聽不到。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突然又回到了那個在沐東村衛生院門外,變回了那個因為極度的飢餓、虛弱和寒冷而蜷縮在屋檐下,對命運和未來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變得麻木而又絕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妹妹帶來的一點剩飯的少年。
他和-圖-書只記得聽到了好幾個人的慘叫聲,但當時他們一共有十三個人,角龍不可能同時追上所有的人。
他讓其他人來幫忙把幼龍和蛋帶走,正是出於這種判斷,生怕一個晚上之後,其他的蛋也孵出來,所有的幼龍都逃之夭夭,再也抓不到。
我在什麼地方?
他於是咬著牙停住了動作。
這樣的推斷讓他的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就在這時,他卻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聲和沉重的腳步聲,這讓他的身體一下子僵直了。
這一次的情況顯然完全不一樣。
難怪,這種植物的枝條並不算多粗,但每一根枝杈上都有將近一厘米長的堅硬木刺,也正是因為如此,它們才讓自己不被絕大多數恐龍為食。而在這個夜晚,這些東西帶給他這樣的痛苦的同時,也許也變相地保護了他,讓他沒有成為角龍攻擊的目標。
但其他人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劇痛終於讓嚴燁漸漸恢復了意識,但身邊都是密密麻麻像針一樣的刺,身上似乎也扎滿了刺,只要稍稍一動就疼得讓人幾近https://m•hetubook•com.com昏厥。
嚴燁之前曾經看過一部關於梁龍的科教片,裏面那些梁龍在森林邊緣的坑裡產下卵然後掩埋起來后就完全不管,讓小梁龍自行孵化后在叢林中謀生,遭遇各種各樣的獵食者的襲擊后慢慢長大,直到梁龍群再一次定期遷徙回到這個區域后,它也長得足夠大后才加入群落。
就在這時,他卻聽到了至少三四個嗚咽著的鳴叫聲,一條角龍幾乎是擦著這蓬刺灌木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悲鳴著,似乎是在為失去卵和幼龍而痛哭著。
留守營地的那兩個隊員應該也沒事。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他用最大的聲音叫道,經過一個晚上,他的腦袋疼得像有人在用鑿子狠命地鑿,而他的喉嚨則像是被粗砂紙砂過,火辣辣的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有人帶著哭腔叫著自己的名字。
它還沒有離開?
這樣的認識讓嚴燁心裏一陣絞痛,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帶來了更多的生理上的疼痛。
現在想這些當然毫無意義,但如果角龍會守護自己hetubook.com.com的巢穴,那他們把幼龍和卵帶出巢穴的行為就有可能讓它徹底陷入瘋狂,甚至有可能會把所有人都殺死!
他忍著劇痛想要掙扎著強行爬起來,但身體卻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只是稍稍做出了一些嘗試,劇痛就讓他大汗淋漓,眼前一黑差點再一次失去意識。
而他從妹妹那裡也得知,秀顎龍的行為模式幾乎完全相同。
「不!絕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王雲海很可能已經死了。
從他的表情里嚴燁完全能夠猜得出來背後的角龍已經到了什麼地方,他心一橫,手腳用力的一推,整個人向側面撲了出去,只聽到一聲巨響,無數的積水、樹葉和木屑四散飛舞!巨大的震動和吼叫聲讓他的耳朵也嗡嗡地響了起來。
嚴燁的心一下子變得冰冷。
那名隊員的受傷完全是因為捨不得扔下自己背著的肉,影響了他的速度,但那條三角龍並沒有專門針對他,將他撞飛之後很快就離開了那個地方。
之前那次與角龍的碰撞純屬意外,他們當時正背和_圖_書
著分割好的肉往鹽礦走,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激怒了它。它吼叫著從七八十米外向他們猛衝過來,但因為那次是白天,而且他們一直都保持著對於周邊的高度警惕,在它向他們發起攻擊前就已經全都爬上了最近的樹。
他的腦袋裡一下子嗡嗡地響了起來,最可怕的那個可能性終於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整整一個晚上,這些角龍都在周圍走來走去,發出各種各樣的鳴叫聲。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溫度也變得熾烈起來,嚴燁的腦袋漸漸變得昏昏沉沉,就連它們在什麼時候終於離開也沒有察覺到。
衣服上不知道是血還是水,幾乎完全濕了,冷冰冰的貼在身上,非常難受,但與針刺的痛苦比較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某種意義上說,嚴燁把幼龍扔給他,無意中也把角龍仇恨的焦點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小嚴隊長!」聲音終於來到了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他聽到有人在用刀子砍開那些灌木,隨後,有人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用力把他從那可怕的針刺地獄中拖了出來。
王雲海的慘叫聲,更多人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