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主固然不滿意,威脅說「原佃不好久租,無論如何不給原佃(即農會會員)再耕」,但農會旋即就以同盟罷耕抗議,地主恐田地拋荒,武力上又無法和國民軍抗爭,不得已也只能屈服。
海豐縣農會的威信,這樣就慢慢建立起來了。
蕭枳就對他解釋,若是個個都和你一樣,千年後還是沒有農民成立農會,我們入農會,比方過河一樣,這面河岸是痛苦的,對岸是幸福的,可是個個都怕被河水浸死,都不願先過,我推諉他,他推諉我,互相推諉,結果沒有一人敢過。我們加入農會,即是聯合的過河,手握手的進行,如一個跌下河去,就手握手的接起來,所以農會是互相扶助的,親如兄弟的機關。
而且如果會員由於被地主威脅收回耕田,生活無著落,也有農會出面,或者向附近會員磋商讓耕,或介紹其作別種事業,併發有若干的生活津貼現銀。
「我是……我是在這個鄉村,無事情來坐坐罷了!」
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農夫,穿得整潔些,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蕭枳。
如此的事例,在粵東尚有很多。當然田主鄉紳的反撲也很厲害,農會工作人員受到殺害的情況也並不罕見,這一點正如林淮唐所言:
那個穿m.hetubook.com.com著整潔的農夫反而笑了起來:「有的拿就好了,我們欠他一升一合還要鎖打呢,欠什麼賬?這是命中注定的,食租的久久是食租,耕田的久久是耕田。先生你請——我要出街去。」
蕭枳知道這個農夫也不願意說出自己的身份,情況再問也是沒用。他反思了一下,感到是否自己穿著過於文雅,說話用詞也太多書面的文言,農民慣受了面貌服裝不同者的壓迫和欺騙,見到蕭枳這樣穿軍裝的人,自然也覺得他危險。
不過蕭枳感到他的工作畢竟有進展,等晚上蕭枳回住所休息的時候,住在他隔壁的未婚妻曹凝也給他做了建議:
「老兄貴姓?」
海豐人迷信神怪,這一點確實不可以不查。蕭枳聽得連連點頭,曹凝又給他做了兩份夜宵吃,吃完以後蕭枳拍著肚子想到:成功快到了。
「不是不是。我是來幫你收賬的,因為人家欠了你們的數,你們忘記了,所以我來告訴你們。」
總農會的「奪市權」計劃,就是組織農會會員不再前往土豪劣紳控制的菜市場販賣農產品,而轉移到農會的地盤上開新菜市場。
像這樣的做法,都很容易獲得佃農的好感,也使得已經加入農會的會員覺得會費很www.hetubook.com.com划算,感覺得加入農會遠比加入三合會一類幫派,或者依靠宗族幫忙靠譜。
「嗨,不欠他家的賬還是好的,怎有賬在別人處?」
蕭枳便領導農會會員,如遇城市的這些土豪向鄉村經過,或有城市的船到鄉村,農會就要他也納路費,如他不給農會,那自然農會的會員將來去城市運糞也就不用再給他,所以碼頭費就無形取消了。
蕭枳心想著這種說辭,有時候近乎三合會拉人的方式,小冊子里這段台詞恐怕是庄文統庄執委寫的吧?
農民答道:「呀!苦是命啊!先生呀請茶,我們不得空和你閑談,恕罪!」
這樣就把潮州、海陸豐和嘉應州一帶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菜市場收入,也奪到總農會的手裡。潮梅總農會的活動因此更加激烈起來,革命的潮流日漸澎湃,並且深深進入鄉村地帶,使得農村地區也感受到了革命帶來的劇變。
「粵東的軍事鬥爭重點,將從討伐清軍轉向肅清轄區內部的民賊勢力。」
一般農民都是說:「我是很贊成加入農會的,等人家通通加入了,我一定是加入的。」
大約在同時期,這種事情當然不僅發生在海豐一縣,而是發生在國民軍所有的轄區之內。潮梅總農會的工作開展得m•hetubook•com•com如火如荼,後來林淮唐做了粗略統計,估計一個月時間,就有新加入會員八千余戶。
然而真要農民加入農會,又生出新的問題。
他說完這句話便跑了,蕭枳再找其他農民問話,回答也差不多都是「我們無用人,配不上你們官貴子弟,好說了,請茶吧!」
「農民不得空閑,你以後最好晚上一些再去宣講,對了,說話今後應該再淺些,最好還能有村裡的熟人幫你站場,好博得人家信賴。」
海豐縣農會首先頒布了「未經農會批准,地主不得擅自加租易佃」的條例,如地主對會員加租易佃時,凡未經該被易佃之會員聲言放棄及本會之批准,無論何人,不得認批耕作,如違嚴重處罰。
曹凝又說:「阿枳你要注意,你到鄉村去宣傳,切不可排斥神明。」
海豐縣的農會還會幫助會員打官司,按照規定:凡農會會員,自己發生爭端,須先報告農會,如不先報告農會,而去報告鄉紳者,姑無論其是否占理,都要開除會籍,並且農會還會全力幫助與其敵對的會員。
曹凝生得俏麗,但蕭枳才知道她前半輩子的人生是多麼凄慘,更明白若農會不能建立起來,那麼多數地方的「曹阿公」照樣是「曹阿公」,革命又有什麼用處呢?
蕭枳見狀m.hetubook.com.com趕緊說:「你還不知道嗎?地主便是欠你們的大賬者,他年年閑逸無做工,你們耕田耕到死,結果將租谷給他收去,他們一丘田多者不過值百元,你們耕了千百年,試計算一下,你們給他收了好多谷呢?我們革命黨想起來,實在是不平,所以來和你們磋商怎樣和地主拿回這筆賬!」
當然,農民聽國民軍的宣傳,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沒人真的會去交會費,也沒人真的會去參加農會。
除了出省援閩的軍隊以外,在潮梅等地,國民軍還留下數營正規軍,輔以數倍於此的農會自衛軍民兵,算是可以抵擋住土豪劣紳的反撲,亦足夠保衛先鋒隊的政權——若是沒有其他外力介入的話。
潮梅總農會的勢力大大增強,林淮唐「援閩」東征以後,代掌政務的潮梅總農會會長蔡綺洪還依著有力的時勢,提出了一個「奪市權」的計劃。
他問道:「先生呀來收賬呀?」
第二天,蕭枳留曹凝在城裡做機關工作,他自己換了草鞋下鄉,因為蕭枳還穿著國民軍的制服、待大檐帽,所以有個三十歲的農民,一面在村前弄糞土,一面向他說:
蕭枳再下鄉宣講時,情況已好很多,一是有些熟面孔的人願意給他帶路,二是蕭枳想出了用魔術表演、僱人唱戲的辦法,和-圖-書來吸引聽眾,表演之餘再做宣講,果然效果就好得多。
蕭枳回答說:「我不是來收捐的,我是來和你們做朋友,因為你們辛苦,所以到這裏來先談。」
所謂市權,就是各鄉各村的土豪劣紳掌握著許多鄉間菜市場的權力,一般是因為這些菜市場的土地是他們的私人土地,他們就迫使村民必須到自己規定的市場銷售農產品,藉此賺取大筆租金和抽成。
所以等第二次,蕭枳換了樸實的破衣衫后再次下鄉宣傳農會的主張。這回他專找在農民往來最多的十字路中去宣傳,起初人很少,後來或許是聽他講國民軍會幫助農民團結起來的話有點意思,聽眾便越來越多。
但不得不說這套說辭很能唬人,蕭枳這樣忽悠以後,當天加入農會的就有十多人,次日還有三十多人,海豐縣農會的工作遂得以真正開展起來了。
其餘的事情,還有像是從前海豐縣農民用船駛到城市的河邊來運糞肥等,那城市的土霸,就強要他的碼頭費,每隻船二毫,如不照納,即將舵取去,如去贖舵,即勒索數元不等,農民不勝其苦。
這樣農會的威權就更大了,鄉村的政治權力,已由紳士土豪之手,而移至農會,蕭枳夫婦的工作,乃告以相當勝利。
「先生坐,請煙呀!你來收捐嗎?我們這裏沒有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