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通被叫到了林淮唐的司令部里,他是國民軍十四支隊的指導員,廈門本地人,據說父親原來在上海做鹽商,家庭條件相當優越。
「卓知,你是咱們先鋒隊里極少數懂金融、懂銀行的人,這次我們和陳嘉庚先生,還有和南台那幾家錢莊合作,準備先辦理一個興閩銀行來解決軍需。興閩銀行里必須有先鋒隊自己的人來做把控,又要了解金融,所以執委會討論以後,認為只有你適合擔當重任。」
只要實現這一點,板橋林家,以及林熊征背後一些持「興亞主義」大亞細亞論調的日本政商界要人,就「可能」「傾向」「支持」林淮唐。
孫中山革命的最大讚助人之一,就是日資台灣銀行的大股東之一,台灣板橋林家出身的林熊征。
當然,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應急措施,根本上解決不了多大的軍費缺口。
如果銀行的信用良好,例如得到國民軍的官方背書,那麼它的票據就為人們接受,流通就廣。相應的,流通越廣、接受的人越多,這種票據的信用也越好。
林淮唐原來寄希望于廈門出身的南洋僑商領袖陳嘉庚幫忙,但陳嘉庚還在國外,尚未回國。而且陳嘉庚和同盟會關係特別密切,如果先鋒隊真的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同盟會在廣東發生很大衝突,林淮唐很可能就指望不上陳嘉庚的捐金支持。
廈門剛剛光復的時候,林熊征就派人到福建聯繫國民軍,提出只要國民軍將福建紙幣的發鈔權交給台灣銀行,亦或者如果國民軍方面介意台灣銀行的日資背景,那也可以把發行權交給林熊征控制的華南銀行。
黃少通年紀非常輕,但身上確實帶著一股上海銀行家小開恃才傲物的氣質,他直言道:
困難之下,只有先尋求和福州南台那些錢莊的合作,這是飲鴆止渴,待時機成熟以後,必須立刻做出重大切割和改變。
所以林淮唐還是找了鄭祖蔭出面,請他以都督府的名義向各大錢莊尋求合作,從南台規模最大的錢莊里挑選了三家作為國民軍軍票的發行錢莊。
黃少通自己是在英國讀書,學的是計量經濟學,他參加革命的理由和其他人都很不一樣,黃少通是看到了清廷在去年上海橡膠股票危機中的不作為和亂作為,對清廷統制金融的能力完全失望,才下定決心投身革命,建立起一個具有更強金融統制力的新政府來。
「信用貨幣必須以真實票據為依託,國民軍的財政收入就是和-圖-書興閩票的『真實票據』,只要允許一切錢糧商稅用興閩票的紙幣繳納,軍餉官俸也用它支付,則民間買賣物品當然會傾向於使用興閩票交易。統一金融市場以後,再行廢兩改元的舉措,都可以為國民軍帶來不菲收入,如此名正言順獲得鑄幣權后,又可以為大範圍推廣國民軍的新金融秩序掃清障礙。」
福建的台伏票作為虛銀銀行券,又是私人發鈔行,被抬價后依然能保持一定信用,這是福建貨幣流通市場上白銀缺乏的結果。
福州光復以後,先鋒隊在福州也成立了福建省的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和人權保障委員會。但因為福州畢竟還存在有許崇智的閩軍第一師等勢力,林淮唐的忌憚很多,沒收清朝官吏不當歷史財產的行動,就一直沒能大規模展開。
從理論上講,1元台伏票的價值約等於1元銀元,摺合制錢1000文。
黃少通又說:「福建只有舊式的金融業,也就是廈門人所說的所謂銀錢業,只有舊式的票號錢莊,沒有現代化的銀行。通行的貨幣也很雜亂,甚至廣東的毫洋銅元都能佔據福建的貨幣流通市場。
但國民軍的建制規模,日新月異地正在急速擴張,姚雨平和黃慕松又建議林淮唐在軍中推進m.hetubook.com.com正規化,補充一大批技術兵種,這都給軍需財政添加了很大壓力。
但福建市面上已流通有舊式的台伏票和清廷發行的銀兩票、銀元票及廣東發行的毫洋。以國民軍的財力,短時間根本無力收回這些貨幣,只有採取漸進方式回收舊幣。」
明代中期以後,隨著對外貿易的發展,大量外國銀元流入福州,其中西班牙本洋的正面鑄有西班牙國王肖物,圖案頗似如來佛祖的頭像,稱為「佛頭角」。福州人稱外國人為「番」、「番仔」,因「佛洋」來自外國,故稱「番佛」。「佛」書寫不便,就用筆畫較少發音相同的「伏」字代替,並相沿成習,成為固定的名稱。
又是可能,又是傾向,林淮唐只當日本人派來的那幾個做說客的台灣人是在放屁。
這些錢莊可以藉此獲得國民軍的信用背書,國民軍也可以暫時分潤一部分台伏票的發行利潤。
福建和台灣隔海相望,列強在華勢力範圍的劃分中,也是把福建省划入日本的勢力範圍內。所以不僅廈門有台灣銀行最大的分部,福州等地也有數量不少的日本領事館人員及浪人活動。
短時間內農村信用社也無法幫助國民軍解決軍需問題。
黃少通的這番講解,也讓對金融https://m.hetubook•com.com行業並不算多麼了解的林淮唐,稍稍加深了對於現在福建貨幣市場的理解。
當時的福建省內,尚沒有屬於中國自己民族資本的銀行,唯一一家規模較大並以廈門為基地經營的大銀行,還是日本資本的台灣銀行。
總隊長欲比照外國官辦銀行之例,與陳嘉庚及南台錢莊合辦官辦銀行,以此發行通貨是很好的主張。
按照林淮唐自己的想法,他是準備先在農村地區建立起村鎮一級的信用社,靠公營的信用社向農民放貸,藉此取締掉民間的高利貸。以後再以信用社為基礎,建立起更高層級、面向城市和金融界的國營銀行來。
「中國甚至世界上大多數銀行,只是兌換機構,不具有金融的本領,他們形式單純,為了方便使用和安全的目的,發行所謂紙幣代表相應硬幣,理論上是銀行中有多少硬幣就發行多少紙幣,不能超過,否則就是濫發。
黃少通向林淮唐敬以軍禮后,說道:
黃少通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林淮唐桌上的紙筆寫寫畫畫起來:
福建省內除了通用廣東毫洋銅元以外,還有南台幾家錢莊發行的台伏票通行。貨幣發行權操于私人之手極不穩定,但若由國民軍直接強制推行軍票,恐怕也不能服眾。
林淮唐臉上也微微和圖書
帶著絲無奈:「事有從權,目前我們的人力財力都不足,只有採取權宜變通的方式。」
「台伏」中的「台」指的是福州南台,是當時福州的商業金融中心;「伏」與「佛」諧音,由「番佛」轉化而來。而番佛原先是指幣面上有人物圖案的西班牙銀元(俗稱「本洋」),后成為在福州地區流通的外國銀元的通稱。
「總隊長對台伏票有多少了解嗎?我在先鋒隊的機關報觀察日報上看過總隊長的文章,就是講信用社的那一篇,如今為什麼棄信用社的政策主張不用,而要收編福建民間發行的台伏票來做我們的官方紙幣呢?」
總隊長只要將本來屬於多家錢莊所有的台伏票發行權,收歸新辦的興閩銀行一家,同時保證其承兌,那就沒有問題。」
但是目前,先鋒隊裡頭連十個能辦信用社的人才都找不來,空談金融,只是做夢。
就像黃少通說的那樣,福建民間發行的這種台伏票可以承兌,就是說可以拿台伏票直接去錢莊換成相應的白銀,所以它並非「法幣」,沒有強制通行的效力,是以保證兌換的承諾為信用基礎,因此理論上必須擁有相當的準備金以應付兌換。
林熊征是目前日本台灣總督府的評議委員,也是台灣華人中,在日本政商界地位最高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