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四十八章 大鳴大放

林淮唐苦笑:「那可不行,我們各有所長,但現階段我之所長對先鋒隊的發展更為重要。」
「休息一下,就去督署開票吧?如果真選不到我,我對阿文和頌亭兄出任寧督,也都舉雙手贊成!」
「君漢先生分明說的公有制是未來世界的圖景,又沒有說是要現在實施啊!」
方聲洞侍立一旁目不斜視,小聲說:「我可不支持時爽喔……」
「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大規模宣傳我們的政治主張了!」
「我看不然,這公有制的想法,怎麼是秦政?明明是周政之井田制,是要復三代之世,使我國民人人晉于大同之鄉。」
士兵代表大會的普遍選舉,最終以林淮唐獲得百分之九十的票數告終。
政治部用中國公學借來的幾台印刷機,印刷了大批《激進社會主義ABC》的政宣小冊子,林淮唐又親自帶著政治部的工作人員,到南京各處駐軍營房分發。
「個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是西洋列強國家之所以強大的奧秘所在,林淮唐主張化私產為公產,那不和*圖*書是想做暴虐的秦始皇嗎?什麼公有制,簡直荒唐至極。」
世界上恐怕再沒有什麼事情,能比酣暢淋漓地向世人發表政見更痛快。
「均田之法,自古有之,漢唐皆因此興盛,有何不可?」
另一位執委陳更新,舉起茶杯輕品半口,非常認真地問道:「先生真的信奉民主制嗎?」
林時爽和執委會其他人,一起送林淮唐回到住宅。林時爽還親自站起身,給每個人端茶倒水,好似是林宅的另一位主人似的。
「你家不是在南通開米行的嗎!減租減息,米價肯定下降,你家倒是有錢賺,我家怎麼辦?」
「你是湖南人吧?呸!還痛哭九原,一看就是曾剃頭的擁躉,給我查一查,是不是滿清餘孽!」
駐守南京的革命軍各部將士,出身各不相同,有些人是豪富的大地主之家出身,有些人來自書香門第,有些人則是寒門士子,也有些人只是偷雞耍滑的會黨,還有些人則是勤勤懇懇的農夫漁民。
他就任南京臨時都督以後的第一條命令—https://m.hetubook.com.com—首先就是成立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南京分會,並由南京促委會負責,在程德全抵達南京以前,把沒收錢款全部分配為軍費使用。
但是林淮唐還是做足程序,花一晝夜的時間分發政見小冊子,又進行多番演說。
「先生以為,先鋒隊就是這個團體嗎?」
「呵呵,真要這麼做,革命軍可就成了黃巢李闖,人人喊打罷了。」
激進社會主義的思潮,在這些人群里自然就像一顆深水炸彈,轟隆一聲,炸出數不勝數的爭議來。
「現在實施什麼?分田!這不還是太平軍的老一套嗎?」
林淮唐遂正式以南京臨時都督的身份,算是結束了短暫的下野生涯,重歸政界。
「集體化的大生產……我看這將使人倫喪盡,使我孔子痛哭九原之下!什麼馬克思恩格斯,什麼蒲魯東巴枯寧,洋人的書就那麼香嗎?盡放洋屁,和洪楊有什麼區別!」
……
「租稅已成中國最大之惡政,妨礙工業進步,不除租稅,中國工業絕無法飛hetubook•com.com騰,工業不能飛騰,我民族就不能生存於二十世紀弱肉強食之世……我支持減租減息!」
光說漂亮話,可是不能改變世界的。
「呵呵,若真如此,君漢怎麼辦?真正下野讓我做總隊長吧!」
如今立憲派正準備篡奪武昌首義以來的革命成果,先鋒隊如果繼續像過去那樣,做一副模糊的中立派、穩健派面貌,就不能和立憲派徹底區分開來,更不能取得真正革命者的信賴。
北伐,剛剛開始。
林淮唐摸著茶杯,有那麼一點點興奮:「開票以前的時間,是讓人頗為期待。」
林淮唐騎馬回到休息的住處——這是南京商會借給他的一處住宅,就在醫院邊上——他脫去大衣,後背還帶著激昂演說后留下的汗水。
「中國的國家復興,我認為必須從基層開始進行一次洗滌靈魂的社會大革命,通過自下而上的集體化合作社推進工業化進程,如此才能達成全社會全方面全維度的發——此系社會之發展,而不唯獨是經濟之發展、工業之發展。要做這樣徹底www•hetubook.com.com的社會革命,而不僅是政治革命,就必須依賴一種組織高度嚴密的先鋒黨團體,這樣一個團體,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暴力革命的軍事鬥爭過程中,又必然沾染上色彩濃厚的威權習慣。」
執委們都哈哈哈大笑起來,宅邸中難得充滿快樂的輕鬆氣氛,自然,開票以後的事實證明,即便林淮唐主動向世人昭明那些充滿爭議的激進政見,他的人氣也絲毫不受影響。
自然是北伐。
「是,但那又怎麼樣?正因為未來的道路一定滿布荊棘,在各種各樣的極端環境下,我們為了生存必須擁抱威權主義,但為了更長遠的社會革命進程著想,我們又一定要保持自下而上的民主氛圍。如果始終,不能使國民自下而上產生自覺的革命主人翁意識,過分依賴自上而下的威權指導,革命的變質也是可以預期的。」
「革命軍人們會不會被我嚇到?阿文,要是你或林述慶被選為都督,那就好笑啦。」
林淮唐抬起頭,自下而上凝視著陳更新,也很認真地回答:
「信用合作社很好啊!我就m•hetubook.com•com是還不起青苗貸,這才跟著青幫起兵造反,要是真像君漢先生說的這樣,今後鄉村全都有信用社,世上就再沒什麼高利貸了!」
軍費用來幹嘛?
「呵呵,三代復古,兄弟你不會是看了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吧?康有為才發了通電,反對革命、反對共和,我看你才是滿清餘孽吧!」
「減租減息……?我家都是地主,憑什麼要我減租子?我家的地那也都是世世代代列祖列宗,一分錢一分錢買來的呀?」
說到這裏,林淮唐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他收起話端,不再談這個問題,又搖搖頭,感到心靈上的沉重負擔,又增加了幾分。
「你看過君漢先生的《南明史》沒有?就在這裏放屁?且去讀書!」
他不再藏著掖著先鋒隊的激進革命政策,而是光明正大全部昭明天下。
雖然此次選舉,大部分人都相信寧督一職必為林淮唐所取,以至於就連徐紹楨都沒有自討沒趣參加選舉,只有林時爽、林述慶兩人和林淮唐競爭。
有反對者,有不屑者,亦有不以為然者,但同樣也有欣賞和贊同者。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