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潮汕人為主的第六團戰士，在炮擊結束以後，連續不斷地發出歡呼聲，接著就從隱蔽的山坡反斜面沖了出去，一個連隊接著一個連隊，黑赤旗在西風裡獵獵招展，穿著黃棉布軍裝的步兵端起步槍，壕溝前的時候，又投擲出爆破用的炸彈。
方聲洞集中了十二門七生半的步兵野戰炮，放列開火。強大的炮兵火力猛烈轟炸之下，清江浦外圍陣地，淡黃色的丘陵、深灰色的河床和幾道淺淺的塹壕，都被炸起一道道騰上中天的煙柱。
但拿來應急作戰，效果還是非常顯著。
11月4日夜，同盟會員二十五標掌旗官龔振鵬和輜重第七營軍官趙雲亭帶領工程、輜重兩營率先起義，攻打清江城內的淮揚道署和江北提督府。
張勳是什麼下場？現在誰還不知道！
槍榴彈射程有限，野戰中使用是很不便利的，遠沒有木柄手榴彈那樣方便。
江北官紳這才協商議定藉助警察、商團力量，成立半官半民的保安公所，議決推舉段祺瑞的部下、原江北督練公所總參議蔣雁行為江北都督。
「完了，是民黨打上門來啦！」
這次起義雖然失敗，因發動起義的趙雲亭和龔振鵬組織能力不強，無法控制亂兵，竟然遠走他處，但也嚇得代理江北提督奭良和原來的第十三混成協協統魏宗瀚逃去北方。
月亮搖搖晃晃地身上天空，乳白色的輝光普照江北大地，黃河泛濫過的痕迹，還深深烙印在泥濘的河床中，冬日里冰涼潮濕的空氣像兩隻手ｈｔｔps://m.ｈeｔubｏｏk•ｃom•ｃｏｍ一樣，壓在北伐軍戰士的肩膀上。
這種槍榴彈構造非常簡單，製作也簡易，是軍需處處長羅則資的得意作品，羅則資是英國劍橋大學機械系的工學學士，他拉著南京臨時工會和浦口車站鐵路局工會的一群工人，一塊研究，最後是浦口車站的一位鉗工師傅提議把底座柄和底分開，成為兩個零件，這樣能節省材料，加工方便，可以大量生產。
但當視角來到清江浦這邊的時候，只有蔣雁行他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把部隊都撤回來，完全是因為他實在控制不住部隊了。
不等天色黑下來，第六團就又搶佔下來一道壕溝，槍榴彈接連還發射了二十多發，具體殺傷不大，可唬人的程度卻很高。
嚴重受著傷，還領頭帶領戰士衝鋒，這給方聲洞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另一種則是槍榴彈，是把鐵棍鋸斷掏空，像裝刺刀那樣套在步槍口，再用鑄鐵造成形狀尖銳的炮彈，裝在筒里，利用沒有彈頭的步槍子彈的火藥氣體，把簡里的槍榴彈發射出去。
「打進清江浦去！同志們，拿下江北！這是君漢先生的命令，也是我們第二師的光榮，打進清江浦去，活捉蔣雁行！」
榴彈有兩種，一種是使用非常方便的木柄手榴彈，目前數量還很少，只在南京的時候試製過幾百枚。
對於一位指揮官來說，付出很少的傷亡，就取得戰役的勝利，無疑是一項輝煌的成果。但作為先和圖書鋒隊的隊員，方聲洞又覺得不光傷亡多少，只要有人犧牲，他就只能感到沉重的悲戚感。
蔣雁行也是沒辦法，這才只能選擇把所有部隊撤回清江浦，就近約束看管起來。
「不，我們還沒有打敗北洋軍，只有到徐州打敗六鎮兵，我們才算勉強撐起這個老大民族的責任來。」
方聲洞看著黑暗的陰影中，那些像圓木般潛行靠近敵人陣線，又突然動如脫兔的戰士，並沒有露出笑容。
方聲洞甚至覺得清江浦守軍，戰鬥的頑強程度，比之張勳的江防營、王有宏的緝私營，都還要差了一層。
第二師上下是不知道，剛剛經歷了一場清江浦兵變的第十三混成協，大部分上層軍官都已經跑了個乾淨，中下層將士更沒有戰鬥到底的士氣決心，當然不能和準備為了大清玩命的張勳相提並論。
第四團團長羅慕和團指導饒國梁一起接下任務，生力軍在夜色里集結了起來，慢慢前進，並很快接替了第六團的多數戰線，伴隨著劃破寂靜黑夜的一聲衝鋒號長鳴，幾百名佝僂身軀的戰士架起刺刀沖了出去。
一連的指導員嚴重嚴立三也是保定學生，他肩膀上被清兵的流彈打傷，草草用繃帶包紮起來，但還堅持不下火線，手裡揮動著盒子炮號召戰士們衝進清江浦去。
第六團團長張醁村和團指導陳勵吾，又組織了兩個步兵營強攻，師屬炮兵的火力猛烈轟擊以後，步兵戰士的衝擊就好像拿鐵鎚敲打碎葉一般，勢如破竹。
第二師官兵的和-圖-書整體戰鬥力和受訓練程度，都不如第一師，射擊、刺殺和爆破技術也都差了些火候，但拿來攻打清江浦卻已經非常有效。
天色又慢慢黑了下來，方聲洞估計戰鬥就快要結束了，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華野是一支具備這樣強大戰鬥力的軍隊，他原來以為會是一場苦戰的江北之戰，就以著接近武裝遊行的程度快要結束了。
第六團的戰士舉起了七具槍榴彈筒一齊發射，雖然戰士們的射擊技術還不夠熟練，槍榴彈全飛遠了，沒有打著壕溝裏面的敵人，可是正好落在清江浦的城鎮里，幾聲爆炸，又嚇得蔣雁行夠嗆。
但是還不等楊慕時再勸說蔣都督兩句，督署外就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炮聲，蔣雁行和楊慕時頓時一起色變，督署里鴉雀無聲，一片寂靜，直到蔣雁行猛拍大腿：
方聲洞拿起望遠鏡觀察著城鎮前方的戰鬥，他原以為十三混成協把部隊都撤到清江浦來，一定是做好鐵桶防禦，準備負隅頑抗，沒想到敵人的工事做得那樣隨便，連壕溝都只挖出淺淺一道，根本擋不住第六團戰士的進攻。
「嗯，就這樣安排。」
現在第二師使用的炸彈，其實不該叫做炸彈，而應該更準確地叫做榴彈。
所以蔣雁行威望不高，難以控制兵變以後軍紀越來越差、越來越難以約束的十三混成協官兵。這些清兵被派去江北各屬鎮壓抗租饑民的時候，許多人不僅沿途搶劫、殺人放火，而且還不斷逃亡，短短几天時間，就有將近一千人逃去了徐州。
hetubook.com.com十三混成協的清兵本來就只是在半心半意地做抵抗，又遇上民黨里實屬勁旅的華野主力，第二師官兵訓練差，那是和第一師相比，和其他民軍比起來，第二師的戰力、訓練和勇氣，可就都稱得上第一流水準。
敵人也有炮兵，而且還有兩營之多，但之前清江浦兵變，亂兵把許多炮彈都付之一炬，蔣雁行光有大炮和炮兵，卻沒有炮彈，也只能幹看著著急，被動挨打全無辦法，登上半個鐘頭，才有一兩發炮彈從清江浦裏面向外打。
參謀長方聲濤拍著他弟弟的肩膀，沉聲說：「別管他是不是北洋，我們打勝是最重要的。第六團還需要一些增援，是不是該由師部增援一下？各部都應該展開戰線，輪番進攻，分擔一下杏芬的壓力。」
在和北洋六鎮交上手以前，奉行政治建軍和軍事民主原則的華南野戰軍，軍械、訓練又不比其他清軍部隊差多少，戰鬥力上顯示出卓爾不群的力量，實屬正常範疇。
「……山東有我們北洋軍的第五鎮，靳雲鵬帶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咱們再撐幾天，等第五鎮南下，形勢肯定就會轉危為安。」
等到天空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清江浦外圍的防線就更顯搖搖欲墜，蔣雁行手裡有三千多人正規軍，再加上臨時抓來頂缸的一批防營、警察和漕工，兵力也算有個五千人，卻好像連半天都頂不住，就將走向滅亡。
「這真是北洋軍嗎？」
方聲洞在炮擊的間隙，拉起嗓子和師指導陳遠琪說：
方聲洞又點了點頭，前和*圖*書線的戰況還算激烈，但是激烈的程度，還真不比南京光復之戰高到哪裡去。
「先鋒隊的組織上一再要求，不許營連級別的指導員繼續帶頭衝鋒，我們的政治幹部本來就少，死不起這個人啊！你們政治部怎麼做的？要讓基層指導員嚴格遵守這條要求！」
方聲洞心想，是該結束這場戰鬥了。
他只是想著，這麼一場稱不上苦戰的戰役以後，同志袍澤，又會犧牲多少人呢？
楊慕時痛苦地連連搖頭，他知道蔣雁行是放不下江北都督這個官位名頭，一旦逃去徐州，蔣雁行肯定做不了「江北王」，但不逃去徐州，難道大家一起在清江浦等死？
「我們贏了……我們打敗了北洋軍。」
「讓第四團上吧，摸黑野戰，這是第四團的傳統，我們還在三河壩的時候，就是第四團的羅團長帶兵夜襲了永字營。」
戰場上流彈四處亂飛，每次第二師戰士拿下敵人的一道防線以後，就會就地利用清軍的工事做防禦，抵擋敵人的反撲，接著後方放列的炮兵就會陸續開火，掩護大部隊的下一步行動。
第二師上下，都以為北洋軍第十三混成協能放棄江北各屬，主動撤回清江浦做蝟集防守，是因為蔣雁行沉得住氣。
但蔣雁行卻還對袁世凱有一絲指望：
隨著華野第二師的逼近，「江北都督府」的官署內，氣氛就變得越來越沉重，民政長楊慕時一再提議，乾脆在北伐軍到來以前，趕緊逃去徐州。
方聲洞眼裡帶著深深的懷疑，他有點不敢相信北洋軍怎麼會這樣不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