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造黨事業
第七十八章 靠山

施從雲的哥哥施從濱就是現在北洋軍新建的中央陸軍第一混成旅旅長,北方並非一片封閉腐舊的空氣,即便是在北洋軍中,即便是在老淮軍里,也還有許許多多如施從雲這樣為共和前赴後繼去犧牲的烈士。
馮玉祥還沒有找到答案。
辛亥年灤州兵諫,馮玉祥和好兄弟王金銘、施從雲一起參加了起義,寡不敵眾兵敗以後,馮玉祥被他老舅陸建章保住一條命,王金銘、施從雲沒有這麼硬的後台靠山,就讓袁世凱下令在陣前槍斃了。
北京和天津之間的鐵路,每天都有三班列車往返。馮玉祥帶來的一營官兵,也都上了火車,同在車廂的則還有梁啟超、孫武等人。
即便是近來已經不再關心政治的馮玉祥,也知道林淮唐的大名。
這幾句話是說給第三鎮的吳佩孚聽,可是落在馮玉祥的耳朵里,也讓他覺得是說給自己聽。
「嗯……北洋軍和先生……打過照面的,只有第三鎮和第五鎮。」
他是南方現在最著名的革命黨人,北京天天都有報紙在罵林淮唐沽名釣譽、禍國暴亂,但也有很多小姑娘家,成群結隊擠到郵局去,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情書情信投寄到徐州,還有一些留洋回來的大學生,他們在茶館談天說地時,也常常提到林淮唐的事迹。
馮玉祥和林淮唐都坐在同一節火車車廂里,北京至天津方向的鐵路線開鑿得比較早,光緒七年開始通車的唐山至胥各庄鐵路是京奉鐵路最早建成的路段,這一段鐵路最早於光緒三年開始修建,起初連列車運行的動力都要靠牲畜,光緒十四年八月底延長至天津東站,本有延長至通州的計劃,后因清政府頑固勢力的阻撓最終擱置。
馮玉祥也不知道施從濱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他真的不把弟弟的死放在心上嗎?還是因為施從濱害怕袁世凱?
林淮唐失笑,大破壞主義?那又是什麼鬼東西啊真是的。
一南一北,一老一少,一穩健一急進,一開明一保守,也是相得益彰、針鋒相對的好對手。
刺林案的新聞傳到北京時,馮玉祥其實已經不是非常關心政治了。他每天都泡在軍營里,吃穿用度,都和最普通的大頭兵一模一樣,埋頭練兵,苦心鑽研軍事技戰術hetubook•com•com,至於南方那些關於革命和政治的新聞,馮玉祥是不願意去看的,不然只要一看,就會令他想起王金銘和施從雲在刑場上的模樣。
馮玉祥不知覺地搓著手:「北京都風傳先生是持大破壞主義的革命家,卻不知道您這樣好說話。」
林淮唐。
馮玉祥透過火車車窗,眼裡好像又看到了北京:「我雖然是北洋軍的軍人,但還沒有和先生打過照面。」
錯路……誰來決定道路是對還是錯呢?
他張開皸裂的一雙大手,露出一口黃牙,眼睛很亮,咧開大嘴巴,十分難得的開懷大笑。
就是這麼一位年輕人,竟然能夠讓老謀深算的袁世凱措手不及嗎?
只是馮玉祥自己還忘不掉王金銘和施從雲的死。
他對林淮唐心生好奇,還想起王金銘從前說過的話「欲刷新中國民族,必須用少年人物」,袁世凱那種舊官僚不會是真正的革新者,林淮唐卻有一點這種資格。
「煥章兄?你走神了。」
刺林案發生以後,北京人談論、議論林淮唐的就更多了。就算馮玉祥有心避談政治,也總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和傳聞鑽進他的和圖書耳朵里。
上個月,他在北京見到了施從雲的哥哥施從濱,旁敲側擊問了幾句話,施從濱只感慨他弟弟不知道在哪裡受到革命黨邪說洗腦,干出這等有辱家風的傻事。又說北洋軍人的飯,都是大總統賞的,大家要講良心,吃誰的飯就要為誰幹事,不能吃了大總統的飯,還要砸大總統的鍋。
然後陸建章還拍著馮玉祥的背,恨鐵不成鋼的囑託道:「煥章呀,革命黨的事,今後不要再瞎摻和啊!」
林淮唐聳肩:「打照面?北洋軍里和我打過照面的軍人,都是交過手、打過仗的,大家都是中國人,如果一切都能靠不打仗就解決,難道我會不想嗎?」
直到到達天津以後,聞名不如見面,馮玉祥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是林淮唐的年輕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武弁,那是前清的說法,在民國,只要是合格的中國軍人,我都尊重。」
馮玉祥的手,就會忍不住抖起來。
其餘看他不順眼的軍官,沒有辦法,也只能照做。
「對,先生竟認識他?」
「要到北京了吧……」
今年年初,大家還說民國的四大偉人是孫黃袁黎,現在孫黃已退,黎元洪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顯山不露水,輿論上就常把袁世凱和林淮唐相提並論。
「哦?子玉……是第三鎮的吳佩孚嗎?」
林淮唐站起身子,朝坐在車廂前面的梁啟超喊道:「任公,要到北京啦!咱們一同見見袁大總統?還是直接去參議院?」
灤州起義兵敗以後,馮玉祥一度被勒令在家讀書賦閑,但辛亥革命成功推倒清朝以後,袁世凱出任大總統,陸建章作為其心腹親信,地位也節節攀升,水漲船高,只要有陸建章這層關係在,馮玉祥只要不是幹什麼威脅到大總統切身利益的蠢事,過去反清歷史,並不會影響到他在北洋軍里升官發財。
「啊!哪裡、哪裡,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馮玉祥摸摸後腦殼,不禁流下一串冷汗,「我就是個老武弁,配不上先生這樣尊重。」
林淮唐笑眯眯地看著他:「怎麼,我還不能與煥章平輩論交嗎?」
林淮唐抿嘴笑道:「嗯,吳佩孚也是北伐軍碰到的最厲害的一個對手。煥章兄若見到這位子玉朋友,請轉告他,他是一個厲害的軍人,但民國是老百姓的國家,不是一個或幾個政客的國家,也不是一個或幾個軍人的國和-圖-書家,請他謹記這點,不要走錯了路,更不要一意孤行,將錯路走到盡頭。」
馮玉祥趕忙收回心神:「先生還是叫我馮營長吧!」
馮玉祥是陸建章的內侄女婿,又是安徽人,算得上淮軍後人,屬於北洋團體內最根正苗紅的成員之一。但他還年輕,還有青年軍人的熱血,遠遠沒有墮落到後來彭大將軍口中那個用來罵人的「馮玉祥式野心家」的地步。
當陸建章派人叫他帶兵去天津迎接林淮唐的時候,馮玉祥渾身上下還都是泥水。
王金銘、施從雲被槍斃時,就是陸建章監的刑。
北京的風土不養人,首都是冬寒夏干,左路備補軍前營的操練又比其他部隊都嚴格許多,馮玉祥帶頭撲進泥地里,練習匍匐前進。
那時候,馮玉祥就站在陸建章的一邊,親眼看著陸建章帶來的衛兵把他最好的兩個朋友槍決。
馮玉祥又說:「子玉是第三鎮軍人,他說徐州……子玉說徐州之役,是他平生遍歷最激烈的一回苦戰。先生帶出來的軍隊,很是不同凡響。」
馮玉祥很快受命前往天津,一路上他心情既興奮又緊張,還專門借來好幾份報紙,只讀其中關於林淮唐的那幾則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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