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陶看到張醁村身後就站著廖仲愷的秘書鄧演達,恍然大悟:「我錯看夷白,我錯看夷白,竟然與林淮唐同流合污,他要做尚可喜還是尚之信?廖仲愷!你這樣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偌大民國,敢如此回答歷史質問者,只有林淮唐一人而已。
1913年的中國,以北洋兵力之強,以國民黨黨勢之盛,也要全部聯起手來才有自信掌握一個政權,沒有哪一個政黨敢於單獨掌握全部政權,並對國家今後的命運負責。
「……我們的希望能不能實現?中國新生的道路最終能不能走通?能夠!它是能夠實現的,它也是能夠走通的!我們擁有十余萬革命軍隊作為後盾,擁有橫跨數省的廣闊根據地作為依託,擁有一個組織上嚴密、紀律上森嚴的革命黨,我們的希望是能夠實現的!……」
戴季陶坐汽車趕到都督府門口的時候,隱隱聽到槍炮聲,還看到遠處有火光映紅了天際。他察覺到不對勁,立馬跳下車,一隻手下意識地摸向掛槍的地方,但還沒有反應過來,從黑暗中便射出一連串密集的子彈,將戴季陶身邊的一名警衛和聯絡部的另一名黨員打得如篩子一般,撲倒在台階上。
「袁世凱等國賊破壞國體、踐踏約法,國家政權業已轉到全國國民大會的機關,我們要求立即提出真正民主的國體約法,立即召集完全民主的國民大會,立即推出革命的土地改革綱領,立即成立中國國民為之奮鬥的新政府!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革命的國民萬歲,革命的中國萬歲!一切權力,一切權力歸屬於國民大會!」
這一天是五月十二日,在上海,大雨滂沱中正和-圖-書是傍晚時分,中華書局的印刷工廠內一片忙碌,印刷工人們操作著轟鳴的機器,印刷機里的半成品傳單在刷刷地走著,一張張革命標語被印刷出來,桌子上擺放著厚厚一摞印好的傳單。成群結隊的工人糾察隊隊員擦拭鋼槍,有的動作熟練,有的笨拙生澀,但士氣同樣高昂,窗外不斷閃爍的信號彈的光亮將槍支映成了紅色。
「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
身穿黑色制服、手戴紅色袖套的政保局幹事揮手示意了一下,上海總工會的武裝糾察隊隊員們就舉著鋒利的大刀和斧頭,還有人端著步槍衝進各大幫會在上海華界的據點,按照名單上的序列執行逮捕,若有人敢於暴力反抗,則就地格殺,幾個黑幫打手拿起短刀就對著糾察隊員猛刺,工人們立刻掏出鐵鎚,把流氓雙手砸得血肉模糊。
這份以淺白字眼寫就的《告全國同胞書》,註定將伴隨著林淮唐號召國民的身影,深深印刻在近代中國的歷史上,並成就一幕動人而深刻的宏大圖景!
跟隨林淮唐赴海南下的,還包括了社會黨全部的三百多名國會議員,以及有梁啟超領銜的一批進步黨人。除此以外,還有一部分北京總工會、順天農會和北京學聯的幹部,也分別通過各種途徑和交通渠道秘密返回社會黨的控制區內。
全國國大採用了無條件、無門檻的普選方式,相比較於國會當然稱得上是真正的、完全的民主共和。國大迅速通過了包括《告全國同胞書》、《土地改革綱領》、《促進轉型正義法》、《國民法hetubook.com.com庭公審條例》、《勞動法律改革綱領》和《國民大會關於經濟政策的決定》在內的一系列法律文件,切實履行了社會黨一直以來對於國民大眾許諾的莊嚴承諾。
社會黨在明面上,已經于袁世凱發動反革命政變以前,自己首先發布公開解散了工會、農會等機關團體。但實際上還有相當一批富有勇氣與戰鬥精神的革命者,在林淮唐的多番勸說下,也選擇了留在北京,他們將從公開宣傳轉入地下鬥爭,成為刺在反動軍政府心臟上的一支利劍。
但是小小的海州,歡呼雀躍的人群,那種喜悅的海洋卻也不下於任何一座大都市。
謝葆璋領導的第一艦隊,以成功號運兵船為首,朝天發射出隆隆的禮炮轟鳴——
「……兩年來,我們秉持著正確的政策,這政策的基本點就是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的力量。事實證明著革命的力量飛速發展了起來,和兩年前相比,我們有了驍勇善戰的軍隊和廣闊可靠的根據地,到了現在,中國社會黨和革命的國民大會已經毋庸置疑的成為了中國革命的重心,中國的重心不在任何別的方面,而在我們這一方面!……」
「……在中國四萬萬國民同胞的面前,現在擺著兩條道路,代表著中國的兩種命運,兩種未來和前途……一種是新生的、革命的、富強的中國,一種依舊是衰朽的、落後的、貧弱的中國。現在,現在這個時刻,歷史和國民將領導革命的責任,交到了中國社會黨的手中,我們必須要立刻行動起來,必須要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團結全國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摧毀一切反和-圖-書對革命的反動派!……」
「……我們應該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在現實,為著團結全國國民推翻北洋的反動軍政府,在將來,為著團結全國同胞建設真正的民主共和國,力行一切努力,現在,我以全國國民大會所授權組織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名義下令,全黨、全軍、全民,挺進北京!」
「廖都督……夷白!夷白!」
各處發生的搜查和暴動讓廣東都督府的聯絡部部長戴季陶震驚不已,他剛剛收到鄒魯從惠州、謝持從無錫、居正從合肥發來的急電,社會黨人似乎發起了全面暴動,據說上海、合肥、無錫、惠州、泉州等地已經屍橫遍地、血水橫流,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又被抓了多少人。
「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
惠州城的舊城牆上,鼓樓上,也架起了兵工廠仿造的機關槍,槍口指向衙門方向,猛烈地噴射火舌,發出刺耳的氣流碰撞聲,黃銅彈殼一個接一個彈出,地面上迅速堆積起厚厚一層空彈殼,機槍的另外一側,子彈鏈在不斷顫動中縮短,槍口指向之處,不斷有國民黨士兵中彈倒下。
惠州兵工廠的武裝糾察隊衝上了廠房的房頂,架起機槍,機槍從上向下開始掃射,將國民黨政權所屬的守衛軍隊打的人仰馬翻。一名軍帽上嵌著青天白日徽的國民黨黨員欲跳窗報信,剛爬上窗戶,就被闖進來的國民軍士兵一槍射中,重重地摔在了兵工廠外的青石路面上。
林淮唐站在「成功」號運兵船的甲板上,一手持《土地改革臨時綱領》和《民國國體宣言》,一手向前穿過欄杆伸向國民群眾,在他的背後站著林述慶、庄文統、劉師復等人,www.hetubook.com.com在他的左右則站著林時爽、姚雨平、陳更新、方聲洞等人。
張醁村面無表情,冷冷道:「廖都督已經被我們控制起來,目前不能視事,廣州政權將由華南國民大會接管。」
林淮唐說道:
百川匯入大海,其勢亦不過如此!
不僅是社會黨的黨員,也不僅是工會和農會等等受社會黨領導的團體機關的成員,而是江北一切目睹了社會黨一年計劃建設成果的國民,也是江北一切見證了社會黨種種改革之碩果的百姓,自發聚集了過來,人潮從南方、從西方、從北方奔涌匯聚,直到東海。
同一天粵東也下了大雨,夜色昏暗,身在惠州的國民黨理事鄒魯聽到遠處的槍炮聲,不禁一愣,不安地站起來,神色凝重地看著窗外:「……怎麼回事?是誰在鬧事?還是有土匪?」
隨著上海碼頭上停泊的兵船一聲轟鳴,租界中的外國人驚詫莫名,停泊上海的大批列強軍艦開始向外海開去,許多海軍陸戰隊員也立即封鎖了租界和華界之間的道路。一枚炮彈奪膛而出,巨響之後磚石飛起,煙霧瀰漫,幾家會黨幫派開的地下賭館和鴉片館被炸得粉碎,許多青皮流氓也被爆炸的氣浪拋了出來,摔在街上,昏死過去,斷臂殘肢飛散在空中,鮮血賤得到處都是。
一切權力歸國民大會,此時已不再是一句口號,也已不再是一句宣傳的標語,而成為了事實,成為了所有人都必須直視的現實。
林淮唐等人乘坐的客輪,為了避免列強駐華海軍的干涉,沒有選擇在上海直接登陸,而是首先在海州靠岸停泊,中央委員會及南下的國會議員們在此上岸以後,再通過其他交通方式前往上海https://www.hetubook.com.com。
在從天津開往上海的一搜客輪上,卻有一個英挺不凡、眼神堅毅的人面朝大陸,高聲向著歷史做出回答:「有這樣的黨!」
林淮唐在海州肅穆而莊嚴地宣告了新政權的誕生,也宣告了真正掌握民國最高權力的全國國民大會的誕生。鑒於反動軍政府踐踏約法,事實上已經使得民國的法統為之消滅,因此跟隨林淮唐南下的社會黨、進步黨三百多名議員一致表決通過,決定將國會就地取消,並將國會掌握的最高憲法權力轉移至全國國大。
「革命的國民啊,革命的國民軍隊啊,革命的國民大會啊,向上海進軍、向廣州進軍、向南京進軍……向北京進軍,革命派與反革命派決一死戰的戰爭已經打響,前進吧,向前進!」
「……從黃花崗起義一直到今天,中國社會黨的力量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強大過,革命根據地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多的人口和這樣大的軍隊,中國社會黨在全國的威信也沒有現在這樣高過……在這些條件下,取得解放戰爭的勝利,應當說是完全可能的!……」
大雨一直在下著,戴季陶渾身顫抖,好像能親眼看到倖存者們倒在血泊中呻|吟不斷卻再也站不起來的畫面,他強忍住心頭的悲痛和憤怒,迅速向都督府趕去,準備勸說廖仲愷立即下令鎮壓廣東省內的社會黨人。
戴季陶大腿中槍,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很快他就看到國民軍里眼熟的張醁村和陳勵吾帶著一群國民軍戰士走了出來。就在黃花崗起義之前,張醁村和陳勵吾都還是同盟會中人,戴季陶心生僥倖,連聲哀求:「杏芬兄,我們是好朋友,你不能這樣,夷白呢?夷白呢?杏芬兄你不能對不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