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喻培倫帶著重慶的黨組織剩餘成員終於趕到大寧縣,一路上有不少人由於天氣和地形原因脫隊,現在也不能顧及。
大寧縣是明末時夔東十三家的根據地之一,這裏林密山深,溝壑縱橫,地勢險要,進可攻、退可守。喻培倫看著從川東各地紛紛趕來匯合的各色武裝,心中感動,頓時眼眶紅潤。
熊克武在萬源、宣漢交界處的鐵礦壩一帶重新組建基層農會,在農會組織中又設立佛堂,操練「神兵」,採用「以神治神」的策略打擊敵人,壯大自己。在打擊敵人「神兵」的過程,熊克武完全按照紅軍正規軍的軍事要求進行技能操練,同時進行思想政治工作宣傳,打土豪、繳物資,使隊伍不斷壯大,士氣更加高漲。
但對喻培倫而言,西南特委的力量比起當年黃花崗志士們撤出廣州城時強大得多,也比當年林淮唐帶著先鋒隊進入梅州山區時強大得多。
西南特委一直非常重視在神兵組織內發展革命力量,熊克武曾經親自混入川東一帶的「大佛主」神兵內,贏取信任,得以慢慢安排了許多社會黨黨員擔任「大佛主」神兵組織的壇主,並逐步改
和_圖_書造其組織和思想理念,使一部分「神兵」可以為我所用。
國會宣布開除全國所有社會黨員的公民資格以後,剛剛復職不久的袁大總統也相繼發布了戡亂動員的種種條例,南北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就連地處偏僻的西南地區,也漸漸被捲入這場風暴之中。
熊克武也拿出手槍,聲討都督府:「胡逆景伊,天心不順,從官數年,天干數年。一年只有兩分收成,地主收租不讓分文。軍餉稅捐,剝削人民,一起未清,二起又來。沒錢給的,捆綁送縣,搶走被蓋,奪走飯罐,要想活命,實在困難。只有一條路,提起鋤頭、鐵鈀、鐮刀、斧頭,與他們干!」
社會黨西南地區的一把手西南特委書記喻培倫頂著大雨離開重慶,連夜走山路趕往大寧縣。從重慶至大寧,一路上地形崎嶇、路程險阻,喻培倫一行人在風雨中連夜疾馳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重慶的黨委組織曾經專門設立過一個轉移棧點,就是為了預防南北開戰以後社會黨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奪取重慶的情況,召集有敵後工作經驗的同志傳授化妝技巧,並根據需要轉m.hetubook•com•com
移幹部的年齡、口音、長相和氣質,精心設計其化妝后的身份與經歷。
還有劉存厚過去和社會黨西南特委長期聯絡,也允許社會黨在他管轄的川軍第四師內發展黨組織。所以現在劉存厚雖然沒有參加起義,但第四師內部還是有好幾個營主動聯絡喻培倫,採取各種方式離開駐地,趕來大寧縣匯合參与起義。
川東「神兵」人多勢眾,現在來大寧縣參加起義的只有其中被西南特委完全掌握的一部分武裝,如果能夠完全影響並收編全部的川東「神兵」「神營」,其農民壯丁的無莊家絕不下於數萬人之多。
巴山夜雨連綿,巫山風起雲湧,西南特委中富有作戰經驗的基層幹部都被秘密向大寧縣轉移。川東一帶由於連日大雨、山洪爆發的緣故,難民很多,道路損毀也很嚴重,川軍多數不願意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封鎖山路,社會黨的幹部得以化妝成難民通過封鎖線。
而熊克武、但懋辛、饒國梁也分別率領川軍第四師內的起義軍隊和川東部分「神兵」、「神營」,趕來大寧縣會師。
「與他們干到底!」
大雨連綿,他是很知道大家hetubook.com.com要趕來大寧,中間的路途是多麼險阻。
他們和過去的義和團有類似之處,凡是建立神壇的地方,地方大事均由神壇作主,佛主發令,儼若政府,地方政權體系則自行解體或成為擺設。
喻培倫清點了一下從川東各地匯聚過來的武裝部隊,數營川軍第四師官兵、社會黨組織的學生體育會成員、川東「神兵」「神營」、重慶工人武裝糾察隊、大寧縣農民自衛軍……林林總總全部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千人。
西南特委的主要問題是嚴重缺少各類軍用物資,槍支彈藥的數量都很不足。大寧縣是西南特委唯一掌握政權的一個縣,縣城裡還存放有一部分軍事物資,剛剛熊克武又帶著起義軍將城中守軍全部繳械,也繳獲到了上百支步槍和十多支手槍,但要武裝起全部起義軍隊,並形成一支可以摧毀西南地區反動軍政府的野戰軍,還相差甚遠。
此前遍布重慶街頭的大量宣傳幹事、活動小組和進步學生們,也由西南特委進行組織,逐步撤到重慶附近的川東各縣。
紅旗漫卷大巴山,喻培倫、熊克武、但懋辛、饒國梁四隻手抓在一起,台下的紅軍戰士中半和-圖-書數歡欣鼓舞,另外半數來自川東「神兵」的農民武裝則還顯出一些麻木和猶豫,但喻培倫相信西南特委,也相信在書記長的領導下紅軍一定會越戰越強,西南紅軍勢必由今日燃燒起來的這顆火星,成長超越了明末夔東十三家的新英雄。
作為起點而言,這樣的力量,其實已經讓喻培倫很感驚喜。
喻培倫按捺不住激昂的心情:「川東、鄂西、黔西北、陝東南全都聯合起來!我們要繼承明末時夔東十三家的精神,復興這塊有光榮歷史傳統的根據地,一起反抗,共享太平!」
「喻書記,大家都來了!沒有一部缺席!」
他們還向外地籍貫的黨員教授四川話的用語和口音,得以成功轉移出去好幾百名幹部,構成了西南特委的基幹力量。
「對,與他們干!」
劉存厚雖然沒有把自己掌握的社會黨機密交給親附北洋軍政府的四川都督胡景伊,但也沒有選擇幫助社會黨,擺明了是要坐觀成敗,想要當最後得利的漁翁。
然而這也是毫無辦法之事,因為西南特委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川軍第四師師長劉存厚突然變卦,中止了原定和社會黨人一起發動的重慶起義計劃。
雖然西南特和-圖-書委沒能爭取到劉存厚倒向紅軍一方,但在黔東北、鄂西、川東一帶,過去就有大量農民不堪壓迫,相繼利用封建迷信,組建以神靈為精神支柱,立神壇,喝神水,藉以活動神速、刀槍不入的神兵組織。
自辛亥以來,許多神兵會道門就四處活動,發展武裝,凡佔領一地,首要任務是開倉濟貧,將官倉和土豪劣紳的糧食分發給貧民百姓,因此影響力很廣。
神兵的宗旨是打倒鄉閭,反抗政府,提出「滅丁、滅糧、滅捐」口號,制定禁煙、禁酒、禁色、禁盜的「四禁」壇規,要求入壇者均要在神壇前跪下起誓:「不貪色、不貪利,如若貪色貪利,香頭落地,人頭落地。」神兵白天耕作,晚上練功,是會道門一類組織在川鄂黔邊的變形體。
重慶是社會黨西南特委重點活動和發展黨員的革命中心之一,原來這裏已經發展出了以碼頭工人為主的川東總工會,但南北開戰以前,川東總工會就接受了黨中央的命令自行宣布解散,並從公開活動轉入地下鬥爭。
熊克武這位過去在同盟會中資望很高的元老,現在也是一雙草鞋,衣衫襤褸,皮膚被曬得黝黑,活脫脫就是山間的一個老莊稼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