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野戰軍第一師從鎮江出發，一路晝伏夜出，沿途破壞電報線路，封鎖了全部消息，就這樣步步緊逼，在南京方面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直接衝到了南京城腳下。

張雲逸的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裡了——他絕不是一個懦弱或無決斷力的指戰員，林淮唐、姚雨平、陳更新都曾經高度評價過張雲逸是紅軍中很少有的那種「持重穩健，有大局觀」的高級將領。

「時候到了！黨員帶頭，打！」

迫擊炮的曲線火力簡直比克虜伯的七五山炮還要適合中國戰場，一顆顆炮彈尾翼上帶著透明的火焰劃過天際，馬上又在敵人的陣地中造成驚人破壞。

但華東野第一師作為紅軍的大哥部隊，軍械裝備本來就最為精良，與號稱國民黨武力支柱的寧軍第一師相比，即便只依靠手榴彈和輕型迫擊炮，竟然也能壓制住守軍陣地。

張雲逸也是一頭霧水，可第一師長途奔襲，戰士們都冒著巨大風險，挺著疲憊的雙腿，已經衝過無數道關卡，又怎麼可能停在幕府山前呢？

進攻南京的戰機，是否成熟？

紅軍日常訓練很重視體操、跳高、跳遠等體育競賽活動，長年累和圖書月接受這種訓練的紅軍戰士，在山地中一下子就顯出了巨大的優勢，行動之快速和靈活，根本不是國民黨軍隊可比的。

革命官兵站在磯石上，就能越過幕府山，看到南京神策門上空衝天而起的道道煙柱和大片赤紅色的火光。

萬里長江從山腳下奔騰向前，幕府山和燕子磯附近不但是大江南北的交通渡口，也是古金陵防禦江北的戰略屏障和軍事要道，但對從東面鎮江一道奔襲而來的敵軍，防禦力就不那麼強大了。

「黨員帶頭，衝過幕府山，不管南京城內是誰在搞暴動，我們都要支援到他們！這就是紅軍的責任！」

辛亥年時，張雲逸也曾跟隨社會黨主導的北伐軍，參与過光復南京之役。當年聯軍就是一鼓作氣攻破了張勳設在幕府山的陣地，然後四面開花，沒有花多長的時間就將清軍徹底聚殲，連張勳本人都被林書記長親手擊斃于浦口附近的大勝關。

第一師的團指導員季方推了下眼鏡，他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眼裡布滿血絲，但臉上又殺氣騰騰，戰鬥慾望簡直旺盛得要冒出煙兒來。

紅軍的各級參謀部門，還有軍和*圖*書事院校，都曾對光復南京之役做過無數次的復盤和檢討，張雲逸對南京周邊地形可謂了如指掌，他也很清楚幕府山的陣地是由號稱國民黨武力支柱的寧軍第一師防守。

近代的中國，近代的中國軍隊，近代的中國革命者，往往要用血肉之軀去對抗敵人的鋼鐵，往往要用精神原子彈去對抗敵人鋪天蓋地的轟炸，這是光榮的犧牲，同時也是無奈的勇敢。

政治部主任嚴重幾乎有些看呆了：「這種火力，這種富裕仗，是咱們配打的嗎？」

江面上大風勁吹，刺骨的冷氣陡然撲面而來，幕府山上林海松濤也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百多名動作敏捷的攻堅隊員各就各位，所有人胸前都別好了徐州造的11式手榴彈，還有六具12式60迫也已經就位，隨時提供曲射火力支援。

幕府山上的寧軍第一師部分守軍注意力似乎還都完全集中在南京城內，紅軍的觀察哨相繼發現山上數處陣地守軍正在下山，好像是要返回城中。

接著12式60迫也馬上開火，紅軍炮手雖然還沒有掌握大規模的步炮協同戰術，做不出像彈幕徐進那樣複雜的戰和-圖-書術，但是小規模的近距火力支援還是沒有問題。

攻堅隊員一把扯開領口就沖了上去，最前面的那名戰士帶著黨員才有的紅色一道杠臂章，身形敏捷得真像一隻山林間的野猴。

紅軍的火力和列強陸軍一比，那簡直是叫花子和龍王比寶。

但事實就是現在整個南京都亂掉了，火光衝天，城中人聲鼎沸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等到反動派們反應過來以後，不要說是等江西、湖北等省的軍隊增援過來，光是南京的兩個師都不是華野第一師能單獨解決的。

張雲逸深吸一口氣，語氣異常的沉穩：

江風大作松濤嘩然，趁著山間滿是風聲的時機，攻堅隊迅速拉近了和敵人的距離，而幕府山守軍直到這時候居然都還沒發現有一個師的紅軍正在逼近南京。

「丟他媽！」

今日的勝利以後，但願這個世界中的紅軍永遠不再需要去歌頌無奈的勇敢，而要讓敵人去高唱血肉的犧牲！

一大片手榴彈被同時投擲出去，密密麻麻的黑點連成一線，順著優美的軌跡，穿過昏暗的林間，「轟隆！」無數巨響，塵土飛揚、火光四起，爆炸的氣浪把震蕩得整座山脈好和-圖-書像都動搖了起來。

如果紅軍總能擁有像今天這樣的火力優勢，又有誰想要靠大刀去對抗坦克呢！

按理來說，如果南京城中的地下組織提前發起暴動，工會是有一批槍彈的，不可能一點槍炮聲都聽不到。如果那些槍彈都被反動軍政府沒收，則暴動又怎麼能造成這麼大的聲勢呢？

包括師長張雲逸在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社會黨在南京城內確實有不少地下組織，但第一師還沒和他們取得聯絡，按照華東野司令部的計劃，南京城內的地下組織也不應該這麼早就發起暴動。

戰士們連夜奔襲，大多疲憊不堪，重武器幾乎沒有，就連一部分小口徑的輕型迫擊炮都還遙遙落在隊伍後頭幾十里的地方。

張雲逸的話說完以後，燕子磯前那一大群疲憊不堪的紅軍戰士卻都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有好幾百人都主動站出來，一副戰意昂揚的模樣，就要加入攻堅隊伍。

像現在這樣趁敵不備，直接將利刃插入敵人心臟里的機會，只有短短几天的窗口時間。

這真是意料之外的狀況。

「師長，第一師是紅軍的大哥部隊，這又是解放戰爭開始以來的第一場大戰役，我和_圖_書們絕不能露怯。」

從黃花崗起義和潮梅大起義開始，紅軍也算打過不少仗啦，像今天這樣才剛剛發揮出自己六七分火力就能完全壓制住敵人的情況，實在罕見得不能再罕見。

張雲逸啞然失笑：「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鬧！別瞎鬧，黨員先上。」

政治部主任嚴重也鼓舞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困難的時候，敵人一定更困難，師長，干吧！」

「你們有聽到槍炮聲嗎？」

要不是政治部主任嚴重對裡頭好幾個刺頭兒眼熟，差點就讓不少寫了一兩個月還沒寫完入黨申請書的人混了進來。

張雲逸反反覆復詢問身邊的作戰參謀、副官還有警衛，大家所有人的結論都是一樣，雖然隱約能聽到城中傳出的許多喧嘩聲，可偏偏就是沒有槍炮聲。

但奇襲南京之戰對社會黨、對解放全中國的革命事業來說，都顯得太過重要。「五月風暴」爆發以後，紅軍雖然竭盡全力的破壞交通、封鎖消息，希望遲滯北洋軍和國民黨的反應，也希望放鬆敵人的警惕。

第一師的先頭部隊此時已經趕到燕子磯上，燕子磯有著「萬里長江第一磯」的稱號，山石直立江上，三面臨空，氣勢雄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