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解放戰爭
第一百零一章 間接路線

「魯道長,我是中國紅軍華東野戰軍第三師的師長楊若鈞,我想請求您解決一個問題……將這張地圖上的德語全部翻譯成中文。」
在暮秋的涼風中,一個叫魯道夫的德國傳教士剛剛從秋浦縣的天主教教堂中醒來,他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吵醒時,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教堂竟然已被一支規模龐大的中國軍隊包圍。
「錯開池州,我們要盡量遠離鄂贛聯軍的主力陣地。」
這就是間接路線戰略。
紅軍沒有做什麼嚴格的檢查,他們的公審法庭簡陋到了極點,對於縣城裡一些貧民的證詞幾乎從不加調查就會直接採用,而且對於被抓的那些「反革命罪犯」的量刑也十分誇張,除了死刑以外就再沒有任何一項其他選擇。
這些人的共同點是出身上層家庭,不少人劣跡斑斑,但也確實有少部分人在魯道夫的印象里並不是什麼好人。
這從時間上來說,就將使得安慶守軍面臨更大的困難。
但陳更新對此不以為然,華東野戰軍提出了一個和中革軍委方面意圖完全截然相反的「大安慶戰役」作戰計劃。
「這位魯……魯道長。」
由於軍情緊急,中革軍委原本是要求南下增援的華東野戰軍抵達浦口以後,立即沿長江北岸一線西進馳援安慶,並寄希望于華東野戰軍可以迅速突破李烈鈞設在樅陽的前衛陣地,打破敵人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封鎖,將安慶最缺少的糧食送入城中。
在紅軍隊伍的兩旁及身後,則是規模遠過於戰鬥部隊的支前民工隊伍。和山東地區不同,中國社會黨在江南地區的經營更加卓有成效,黨雖然不能在每一個村莊都建立起來嚴密的基層黨組織,然而散步長江以南的地方農會、鄉村一級的信用和生產合作社,卻成為了全民動員體系的第一環。
在隊伍里,你甚至還能看到幾個剪短了頭髮的少女——她們是出逃的童養媳,也是險些被強|暴的農家女,當然也包括身家殷實的小姐,可現在全都穿上了淺黃色的粗布軍裝,從面龐看上去幾和身旁的大頭兵毫無差別。
指戰員的平均年齡不足二十五歲,戰鬥士兵的年齡更平均小到二十歲以下。一切官兵軍裝都是一致的,軍帽上的五角星也是一致的,甚至就連休息時吃的早餐也是一致的,唯一的差異只有肩膀上標記的縱向軍銜不同而已。
通常而言,德國南方的居民對於勃蘭登堡的霍亨索倫王朝並不感冒,南德人都不大喜歡普魯士來的皇帝,但這時候魯道夫還是有些懷念起了那位經常口稱要「懲戒黃禍」的威廉二世皇帝。
鄂贛聯軍中不乏太平軍將領的直系後裔,也同樣不缺少湘軍子弟。紅軍自然也是如此,同盟會從最開始就和圖書聚集了一批不願接受清廷統治的造反者,而湘軍作為洋務運動的領導者,自然也不缺少因接受了新思想而走上進步道路的繼承人。
大軍鴉雀無聲。
他提著煤油燈走出教堂,只是反覆用一口蹩腳的漢語說:「我是德國人,我受德國政府的保護……我是德國人,我受德國政府的保護……」
但這和中革軍委提出的解圍計劃相比,固然野心大得多,可實施起來需要的時間也同樣久得多。紅軍需要避開李烈鈞設在安慶東面樅陽和烏沙鎮的前衛陣地,先行走一個「C」字形的行軍路線,經皖南腹地繞過安慶以後,再行挺進江西境內。
鮮血橫流,魯道夫又變得更加緊張了起來。
這樣的遭遇,讓魯道夫開始有些確信,紅軍就像他在上海的一些朋友說的那樣,是一支「綠林遊俠和土匪沆瀣一氣的烏合之眾」武裝。
紅軍在皖西南較缺少群眾基礎,不過國民黨方面的武裝也是同樣如此,所以只要能夠保障嚴格的部隊紀律,那麼多數情況下地方群眾應當是不會向鄂贛聯軍通風報信的。
不少富戶——其中也包括魯道夫認識的幾個紳士,被從他們睡覺的房子里脫了出來,只經過一場十分滑稽的所謂審判以後即被槍殺。
其中一大要點,便是認為由於鄂贛聯軍的海軍優勢,援軍不能走長江北岸的道路,而應當在和*圖*書抵達浦口以後即迅速渡江,由長江南岸出發增援前線。
「找到了——是地圖!」
這是吸取了五十年前陳玉成解圍安慶不成的歷史教訓。
與此同時,魯道夫也聽到了縣城城門傳來的一陣槍聲和慘叫聲。
五十年以後,同為太平軍後人,也同為湘軍後人的戰士們,又將在這片熟悉的戰場上進行一場全新的殺戮。
魯道夫是慕尼黑人,南德的天主教教徒政治立場上較北德人更為保守,他對紅軍的態度並不友好,但在無數軍隊的包圍下,魯道夫當然也不會做出什麼愚蠢的行動。
陳更新對此下達了十分嚴格的命令,紅軍在晝伏夜出潛行行軍的同時,還要在皖西南對當地豪紳武裝實行嚴酷的重點打擊。
在昏暗的夜色中,紅軍在西出宣城、寧國一線后即開始有意識地減少了支前民工的隊伍規模,同時也大大加強了先頭部隊威力偵察的搜索範圍,並在低至太平等地以後即開始實行嚴格的晝伏夜出紀律,使數萬人規模的大行軍悄然無聲。
社會黨的觸角得以在中國一千年以來的歷史中,頭一次改變了歷史的慣性,將政權的權威徹底下沉到了原野的村莊中,完全恢復了秦漢以來強而有力的動員體制。
不過這前提是不能忽略處在皖西南根深蒂固的各類豪紳武裝,還有一部分反動至極的會道門武裝。
不僅是這座小小的和*圖*書教堂,而是整個縣城都被這支軍隊佔領了。
紅軍正在殺人。
華東野戰軍主力部隊在地方民工隊伍的幫助下,行軍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即由江蘇省長江以南的部分進入到了安徽省在長江以南的部分。皖南的風景比之蘇南風景,好像還要秀美壯麗一籌,放眼望去,雖是深秋,但青山依舊,綠水長流,江南水鄉那種獨有的靜謐惹人遐想,丘陵地帶的背後則隱藏著無數人口稠密的村落。
正當魯道夫惶恐不已的時候,紅軍中一名面相十分年輕,看舉手投足間卻頗具威嚴的青年士兵走了過來。
魯道夫感到紅軍對德國人好像並不友好,或許是因為去年的那場一卅大罷工,也或許是由於威廉二世愚蠢的外交政策。當紅軍在教堂中發現那副詳細到過分的地圖時,很有不少人第一時間就把魯道夫當成了德軍潛入中國的間諜。
黑夜沉沉,朦朧的黎明前時分,在長江南岸水網密布的丘陵地上,一支高舉赤旗的軍隊正在迅速向西方挺進。
淺黃色的軍裝和灰青色且帶紅色五角星的八角軍帽,都讓魯道夫迅速意識到了這支軍隊就是近來在華外國人經常討論提及到的「革命黨叛軍」。
軍隊很快就穿過了皖南一帶,紅軍走過的蕪湖、寧國、宣城、太平、祁門……對於社會黨那些青年軍官來說,無不是熟稔至極的地名。
1913年的世界上和*圖*書還沒有一位叫做李德哈特的學者總結出間接路線戰略的理論來,但從戰爭中學習戰爭的任何一名成熟指揮官,都能夠認識到有些時候看似最遠和最彎曲的路線,往往才是真正的捷徑。
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也很少有這樣一支年輕的軍隊。
五十年前,太平軍就是在這裏和湘軍展開了一場又一場血腥無比的廝殺。
一名年輕的紅軍軍官從教堂中翻出了魯道夫自己製作的一副皖贛邊地圖,只是地圖上標記的全是德語,紅軍戰士多半看不懂這副複雜的地圖。
他們是一些善良、勇敢、志氣高遠並有遠大理想的年輕人,也是交不起租稅而走投無路的農家子弟,是逃自死亡線上的學徒、鐵路工、燒瓷工,同樣也是持槍的學生、詩人和店員,還有的人一雙草鞋一條土槍,其實卻是有教養的留洋軍官。
紅軍槍殺的人里有魯道夫認識的豪紳,也有幾個是曾經雇傭流氓無賴衝擊過教堂的惡霸,同時還有一些利用教堂庇護做過壞事的教民。
這就是中國紅軍。
鄂贛聯軍後方的一系列重要據點,彭澤、湖口、九江……皆在長江南岸。因此只有從長江南岸的皖南山地,迂迴切斷聯軍的後方據點,才能將聯軍歸路徹底兜住,實現殲敵于安慶的戰略意圖。
士兵一邊發出對德國人而言熱情得有些過分的笑容,一邊用蹩腳德語和漢語混合的奇怪腔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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