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刮著北風,雪也是一副將下不下的模樣,沉重的雲塊壓著西北蒼涼天空下乾枯的樹枝。信使們在荒涼的原野上翻過了不少崗坡,踏過了幾條結冰的小河,卻很少看見人煙。
但因為這些信使一點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們出了榆林以後,就打起一面紅旗,在白色的雪地上異常惹眼。胡景翼自然也很快就帶著幾十名紅軍騎士將榆林信使全部包圍,並在了解到榆林目前的情況以後,立刻就將信使帶回紅軍師部——現在應該叫西北兵團司令部了。
這時候胡景翼依舊非常謹慎,他對這幾名信使並不完全信賴,還是將人分成數隊,走不同的路線返回總部,並且還自己親自帶人留下收拾雪地中留下的各種痕迹。
騎一師的官兵們都有些疲累,鄭家川大捷以後部隊又連續轉移了好幾個駐紮地點,一直都在野外活動,多數人都沒能有好好休息的機會,許多戰士均常常不由地閉起來眼睛打盹,靠山牆角的黑影中,雪地稻草鋪上還睡著許多雙手抱槍的傷兵。
弓富魁道:「如果進攻北洋軍不利,或者拖沓時間,咱們就要面對腹背受敵的情形。」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招鮮吃遍天也未必,北洋軍經過一次雪夜亂戰以後總會有些準備。」
張默負責著戰前動員和後勤準備方面的工作,而胡景翼則和鄭家川之戰一樣,還是由他負責打頭陣帶騎兵團突襲北洋軍。
榆林城外的北洋軍還在焦急地等待著井勿幕打開城門,他們人數雖眾,但由於還沒有做好和陝軍敵對的心理準備,再加上蔡成勛也擔心給井勿幕施加太多壓力將會弄巧成拙,所以北洋軍只是一部分軍隊聚集在城外,而並沒有將榆林縣城完全包圍。
胡景翼是書生豪俠,行事作風中都帶著一股很濃厚的江湖氣,但他和部隊中的幹部、官兵們講話時,說話的口吻卻向來特別客氣,使人想到他的底子還是一名進步學生。
弓富魁則稍微有一點點猶豫:「萬一有詐,紅軍就危險了。我們的物資還多,真的急於去冒險再打一場大戰嗎?鄭家川剛剛打完,我看不少同志都很疲憊啊。」
他的話當然也講得有一些道理,不過很快胡景翼就趕了回來,胡景翼的意見方針和弓富魁完全相反。
胡景翼和弓富魁m.hetubook.com.com的意見並不一致,但張默是堅決支持胡景翼的意見,他和井岳秀認識,所以對井家兄弟的投誠起義比較有信心。
白色雪地上的紅軍戰士很快就吶喊了起來,隊伍迅速整頓,一面面星輪紅旗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顯得是如此突出。
背對著北洋軍的另一面城牆上,有好幾名信使乘坐吊籃下了城牆,落地以後他們饒了一個圈子,很快就朝著淺白色的雪原地平線奔去。
胡景翼對續桐溪性格已經非常了解,他立刻站起身說:「時不我待,何況按中央給到的新指示,我們本來就應該爭取和西北地方武裝做統一戰線的合作,現在機會來了,為什麼要錯過?馬家軍還有一天時間到,這個時間差一定要把握好!」
剛剛升任兵團指導員的張默大聲叫道:「井岳秀是我們的同志,可以信任!根據榆林來的幾個信使所說,現在西北北洋軍的主力都在榆林城下,他們士氣低落、部隊組織也很混亂,如果有井勿幕的配合,紅軍一定可以再打一個大勝仗。」
而最後拿主意的續桐溪,還是稍有一些猶豫:「……按同志們的多數意見,還是以去榆林為主和*圖*書……」
胡景翼緩緩道:「這仗是一場硬仗,我們要多做準備……是時候該用一用段芝貴這些人了。」
就連原任騎一師師長、現任紅軍西北兵團司令員續桐溪都很睏倦,他深深地打個哈欠,伸伸懶腰,緊跟著連打了兩個噴嚏,震得馬鞍上的地圖和指南針都突然跳動。
他們不知道紅軍的部隊白天時都潛藏在大路兩旁的山溝中避風,只有胡景翼帶著少數偵察部隊在丘陵山脊上望風。
胡景翼拿樹枝在地圖上比劃距離——這副陝西省的軍用地圖,其實也是紅軍不久前才從北洋軍手上繳獲到的戰利品。
井岳秀早就跟紅軍有所聯繫,騎一師進入陝北以後,他還暗中給騎一師送過幾批糧秣物資,自然有辦法能夠找到現在正徘徊于榆林和橫山兩縣交界地帶的西北紅軍主力部隊。
張默的話讓兵團不少剛剛升職的指戰員們都迅速地坐了起來,本來紅軍大多數將領都還在打瞌睡,很多人很久很久地睜不開眼皮,要不然就是被凍得直打噴嚏,現在精神也都振作了起來。
「所以還是要儘快的立即的行動起來。」張默說,「西峰,我和井岳秀是老朋友,我了解他,他是一
和_圖_書個比較正直的民主人士,值得信任。」
「是榆林來的使者……井勿幕要跟我們合作!」
這特務統治,也是需要一定組織能力的。
這股風好像吹醒了續桐溪,冷氣攀爬在他的脊背上,一陣雞皮疙瘩順著脖子一直蔓延到了手腕上。他驟感激寒,心裏卻有一股火焰被胡景翼點燃了起來。
「諸位,偵察部隊已經發現了馬家軍的蹤跡,就在橫山縣北的吳家溝一帶,最晚最晚,明天馬家軍就要趕到榆林,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萬一北軍重整旗鼓,紅軍的形勢就依舊十分困難。」
「那——我們就要立刻行動起來了。」
續桐溪擦乾了鼻頭和嘴唇上的唾沫星,陝北隆冬的酷寒也凍得他皮膚上成片皸裂,鼻子也堵著一團青涕。
地圖上寫滿文字,但不少字體都是日文漢字,一望可知這副地圖是日軍測繪人員製作的,從其精細程度來看,可能還超過了民國陸軍部和參謀本部方面掌握的軍用地圖。
國家衰落至此,就連深處內陸的陝西省地圖,陸軍部和參謀本部使用的都很可能沒有日軍使用的地圖精細,這還別說國家居然能放任縱容日本軍官深入西北測繪地理,也是很離和*圖*書譜了。
「同志們,請都聽我說。我們多花一點時間收視首尾,不會虧掉什麼,但萬一去圖省事,養成一種怕麻煩的惡劣習慣,就很不好了。諸位都過來,幫我些忙吧。」
胡景翼是有些多慮了,這些信使就是井岳秀派來聯絡紅軍的人,當然也沒有藏什麼壞心思,而且說實話就北洋軍的整個組織水平,也根本干不出什麼用便衣隊搞特務工作的事情來。
天空還是黑壓壓的一片,雖然是白晝,但烏雲彙集,陰霾的色彩給人一種較之黑夜都更為沉重的壓迫感。
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想起被紅軍俘虜的十多名北洋軍將領還被放在俘虜營中,因為時間倉促紅軍又急著轉移機動的緣故,續桐溪等人甚至還沒時間去看看段芝貴的情況。
「參謀長,等下雪了腳印它自己就會消失……」
一陣大風突然吹起,激起雪地上霧氣騰騰,眾人掩面中胡景翼還是高喊道:「司令,雪一定很快就會下了。我是渭北人,看天上雲的形狀,還有這風,又是一場大雪在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段芝貴?」
胡景翼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只要段芝貴肯幫忙,我們這一戰就能狠狠地擊垮北洋軍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