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為了做好湘軍部隊的思想工作,我們在湘軍改編部隊的每個排都先安排了我們的人,有時候人手不齊,則是主要從地方團體像韶關的工會、農會借調。我們有一個統一的要求,就是進到湘軍部隊的人員一開始都要帶槍,要準備打政治仗。」
再之後,就是宣布各連隊按指定地點,武器放在原地離開了……這步以後,改編就基本完成,此後部隊中再做訴苦會等工作,就基本上和我們做俘虜營、做『光復戰士』和『解放戰士』的工作差不多了。」
但在蘇兆征這樣一番特別詳細的解釋以後,前委這邊才完全弄清楚了「和平改編」的整個過程當中,基層政治幹部所面臨的是多麼危險艱難的局面,他們承擔的責任和付出的犧牲又是多麼的沉重而偉大。
武鳴之戰結束以後,前敵委員會的其他委員,包括華南野戰軍司令員方聲洞、野戰軍政委陳遠琪在內的其他高層指戰員,都趕來了南寧前線工作。
「和平改編」、「陣前起義」……這些詞彙出現在前委、出現在野戰軍司令部或中革軍委的案台上時,只是文件中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方聲洞肅穆道:「軍隊改編工作不是www.hetubook.com•com一帆風順的,更不是所謂文職人員寫幾行字、填一些表格就能解決的事情,我們要向中革軍委提供一份更詳細的報告,既要把湘南改編的成功經驗推廣出去,也要讓全黨全軍都知道在這個改編過程里,我們的政治幹部們是受著怎樣的壓力!」
蘇兆征很嚴肅地說:「改編過程必須提高警惕,同樣也要做好有所犧牲的準備,到後來我們要求所有人員都不要單獨行動,並且要盡量安排政治幹部住到改編部隊的師部、旅部、團部去。
蘇兆征略緩一口氣后,方才說道:「湘南改編當天夜裡很緊張,但結果是無事發生,第二天早飯後我們要求部隊全體官兵到大廣場上集合,並事前通過各連指導員通知部隊,槍膛不許上子彈。
「……最初湘軍的一些基層軍官和少數士兵對我們有些敵意,住進旅部的第一天,我看到他們在房門兩邊挖土坑,我知道那是用來倒洗臉水和刷牙水的。但我還是問:『這是幹什麼用的?』
蘇兆征原名蘇吉,辛亥革命以前他是在外國遠洋輪船上當海員工人,所以按照廣東人的習慣身邊人常叫他做「水客吉」,特別和_圖_書親密的則直呼為「阿吉」。
這是因為軍閥部隊內部一般派系複雜,有時候即便師旅長,甚至團長、營長都願意接受改編,但其他派系還會有人反對改編。我所遇到的大部分惡性案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由軍閥部隊內的小派系謀划的。
「方老總、陳政委,還有方參謀長,好久不見了!」
蘇兆征在參加軍隊以前,主要是負責工會工作,包括他指揮的華南野戰軍第一獨立旅,也是主要由過去的省港工人武裝糾察隊整編而來。
方聲洞連連點頭:「你多具體談一談吧!談一談第一獨立旅在衡陽那邊的經驗教訓。」
安排政治幹部住到師、旅、團部,多少可以避免一些這種不必要的犧牲。」
他摸摸自己後腦勺,訥訥道:「中革軍委提倡的三個重點,確實都很重要。首先要掌握情況,要和改編部隊交朋友,多做爭取工作;其次是進行有針對性的社會主義思想教育;第三是改編要全面、徹底,最好一次辦到,不要有反覆。」
「阿吉來啦,好得很喔,據說你在湘南改編工作特別順利?中革軍委都專門發了一份嘉獎電報,阿吉快過來,和我們說說你的工作經驗。」
「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改編過程中,我們也發現軍閥部隊和紅軍不同,派系特別複雜,有的是前清時的巡防營出身、有的是辛亥年的民軍武裝出身,還有的傾向立憲派那類士紳,有的則屬於和北洋系統有千絲萬縷關係。我們改編時會組織軍官、士兵開討論會,他們時常就在討論會上互相攻擊、彼此階段,甚至動武。一次在討論譚延闓為什麼接受改編的時候,就有個北洋系的軍官搶先說『譚延闓與林淮唐有私人感情……』還是個老湘軍打斷他說『老弟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帶著部隊剛一到武鳴縣休整,就向前委提交了一份部隊改編的心得報告。
正式改編湘軍部隊的頭一天晚上,所有人都高度戒備。參加整編的人員幹部睡覺一律不準脫衣服,隨時準備戰鬥。我們駐地的門窗、屋角、房頭,都有專人把守。」
方聲洞對待他所認為的反動派——諸如大地主、社會名流、賢達縉紳一等人物——總是不假顏色,甚至刻薄狠厲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但方聲洞對待他所認為的革命同志和進步群眾時,態度又和藹得過分,以野戰軍司令員的身份,還常常和一線的士兵、hetubook.com.com
工人、貧農混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
有一個士兵就用挑釁的口氣說:『幹什麼用?這叫築工事,抵抗社會黨,打紅軍用的,你不知道?』
蘇兆征說到這裏,自己都笑了起來:「他們各拉山頭、各霸一方,討論會上互相攻擊揭批越激烈,越有利於我們的改變工作,有時罵到激烈處,互相之間抽出手搶上膛對峙也是司空見慣的。
方聲洞對此有些吃驚:「這很危險!萬一出現不測的情況……」
蘇兆征又提到軍閥部隊中的派系問題:
在這幾個字眼的背後,好像就是紅軍勢不可擋、洶湧澎湃的大進軍,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任何敵人都再難以抵抗。
我們政治部的所有同志,為改編的到來,作了全面的準備,如手邊的相關文件一律送回原部隊,送不回的原地銷毀。開始,我們不帶一槍一彈,後來爭取到湘軍一定信任以後,才開始裝備武器,每人裝備兩支槍、子彈過百發。
蘇兆征說到這裏,幾位前委代表的神色都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大家這才明白即便是所謂的「和平改編」,具體過程當中也是危機四伏,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現重大的傷亡和犧牲。
我們確認士兵確實按照要求沒有上和*圖*書子彈以後,這才開始按照一貫的原則真正開始進行改編……人槍分開,根據個人要求,各有去處。想回家鄉的,發給足夠的路費和起義證明書,願意留下當紅軍的編入連隊和機關各部門。
我們向士兵強調他們已經接受改編,反而那個士兵火冒三丈說:『你這個小東西不想活了,誰說我們投降?』後來我還有一次,親眼撞見三個士兵倒背著槍,其中一人站在凳子上,端著一盆石灰水在牆上寫反動標語,質問他們,他們反要問你是幹什麼的,是哪個部分的。
他接著又向前委委員們講了很多湘南改編的具體案例:
「我明白這點,老總,其實我們在湖南的改編雖然順利,但也發生過某些負責改編的指導員被湘軍殺害,甚至是被湘軍活埋的惡性案件。」
所以蘇兆征的政治態度,自然就比起紅軍的一般軍事幹部更加偏左,和「南天王」方聲洞很有共同話題,兩人關係也是相當好。
眾人都看向蘇兆征,反讓這位工人出身的紅軍指戰員一下子紅了臉。
直到我們直接說『我們是社會黨那部分的,譚延闓都不抵抗了,你們三個還想反!你們身上不是背著燒火棍子嗎?有種向我開槍嗎?』他們這才擦掉反動標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