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河州馬家軍就藉著太子寺之戰的勝利,挾戰勝之威在招安的談判中佔據了主動地位,保存了大量實力,從此成為甘肅省內最重要的一支軍事勢力,於今已四十年有餘。
所幸,由於蘭州一帶戰亂不休,再加上嚴重的乾旱,紅軍奇襲河州的一路上罕見人煙,只有中間偶然路過幾處藏族聚居的村莊時,才暴露了一點行蹤。
但再堅固的城市,缺乏足夠武裝防守,厚重的城牆也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胡景翼雖然把火炮都留在了天水,但紅軍騎士們還是帶來了數量相當可觀的炸藥包,由於城內守軍兵力不足以阻擊紅軍接近城牆,所以戰士們很快即下馬步行飛快跑到城牆跟腳下埋設炸藥包。
太子寺一戰,清軍損兵折將,全線潰退三十多里,而且糧運梗阻,幾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河州在蘭州西南,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除回族以外,還有撒拉、東鄉等民族。同治年間馬占鰲領導當地回民軍攻佔了河州城,馬占鰲是河州牟泥溝河家莊人,先世念經傳教,他本人也是阿訇,有一定的號召力,當時的陝甘總督熙麟一時無法鎮壓,只得派人「撫諭」,河州回軍則借詐降機會幾乎生擒當時清廷的署理陝甘總督穆圖善。
「走!」
「衝過去!」
紅旗升起,赤幟飄揚,河州城在和_圖_書一天之內解放!
但一年來西北兵團轉戰長城內外數千里的鍛煉,終於彰顯出了十分的成果。紅軍戰士們爭先恐後地湧向城牆腳下,許多人被流彈射傷還恍然不自知,還有人懷抱炸藥包合身躍入乾涸的護城河裡,那種捨生忘死的氣魄,絕非河州城內很少數的馬家軍和臨時徵召的民兵可比。
而且還是依靠一支以騎兵為主的部隊!
由於馬安良和馬麒都在實行殘忍的民族仇殺政策,甘肅省內的漢、藏民族百姓都受到嚴重威脅,還有一些藏傳佛教的廟宇也被馬家軍燒毀,所以藏民獲悉紅軍是來收復蘭州平叛的消息以後,當然也樂於支持中央。
為了能帶上這些器材,胡景翼甚至不惜將部隊原先攜帶的輕型迫擊炮等武器都留在了天水。
戰士們再度以多點爆破的方式猛攻城牆,那段土黃色的城牆終於在轟然聲中坍塌下去,無數矯健的秦晉騎士們飛一般衝破缺口,猶如漢唐以來千百代的猛士一般踏破隴上河西。
只要攻下了太子寺,河州就唾手可得,清軍就取得了全面的勝利。急於取勝的清軍直逼太子寺,回軍依託有利地形頑強抵抗,打退清軍多次進攻。清軍損失慘重,轉而從南面進攻。回軍又在太子寺寨外挖掘深壕二道,並派出小股部隊襲擊清軍運糧部隊https://m.hetubook.com.com,截奪軍糧。清軍斷糧,只得宰牛馬為食。
進攻太子寺的清軍密佈於太子寺南面二十多里的新路坡,馬占鰲偵察后發現坡上有個稍低的山頭沒有清軍駐守,便在2月12日晚派馬海晏率精幹回民軍數百人乘夜悄悄地潛入新路坡,佔領山頭。馬占鰲又密派千人連夜澆水砌牆。雖然當時正是隆冬季節,但在一夜之間硬是築成光滑堅硬的三座堡壘。第二天,清軍發現回軍堡壘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陣地中間,大為震驚。
太子寺在三甲集西南三十多里處,是河州重要的關隘。馬占鰲領導回軍武裝環繞太子寺挖掘長壕一道,深約二丈多,寬四丈多,並在險要處設置了許多關卡和堡壘。
河州在洮河以西,紅軍必須迅速渡過洮河,為此胡景翼在從天水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許多架設浮橋的器材。
轟!
胡景翼是陝西人,他從小就是聽著父輩關於同治回亂的故事長大,所以對於民族矛盾、宗教矛盾的感觸,絕不是內地其他省區人民可比。
馬家軍盤踞河州,已經有幾近半個世紀的時光,樹大根深可想而知。
片片轟然巨響中,好幾段城牆天搖地晃,紅軍戰士趁機向守軍發起猛烈攻勢,流彈飛射在城牆上激起無數煙塵與火花,接著就是成片的手m.hetubook.com.com榴彈如雨點般落下,爆炸的火光、橘黃色的火蛇……叫喊聲、衝鋒號聲混在一處,胡景翼放眼望去,巍巍河州,正在他的眼前。
洮河東岸大批協助紅軍搭設浮橋的藏民群眾望著這幅壯麗的景象,內心深處也對紅軍矯捷的力量漸漸產生一種近於神性的觀感。
這個勝利對回軍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勝利,多數回軍將領主張乘勝反攻,擴大戰果。但是,馬占鰲聽說左宗棠正在調動軍隊,又聽說西寧回軍已經投降,他感到大勢已去,如果繼續抗爭的話,只能做無謂的犧牲,便主動派他的兒子馬安良等人前往安定向左宗棠求降。
胡景翼原來和多數秦中士大夫一樣,由於同治年間的那段複雜歷史,對於西北地區漢族以外的一切少數民族都懷有相當大的偏見。
所以胡景翼帶騎兵旅出發以後,一路上極為謹慎,嚴令各部隊務必保持秘密的行軍,並且要求先頭的各支偵察部隊,絕不要冒然和西北當地武裝發生衝突。
戰士們紛紛勒馬前行,馬蹄踏上淺灘,更多紅軍官兵則下馬搭設浮橋,洮河的水流比之往年平靜了好幾十倍,淡淡的河水中因著烈日的暴晒,好像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徹底乾涸。
左宗棠率軍入甘以後,大舉渡過洮河,一路橫掃回軍武裝,面對清軍的猛烈攻勢,回軍為縮短戰m.hetubook.com.com線,重點防守,採取節節阻擊的辦法,逐漸退至太子寺。
幾百年前,李自成就是在渡過洮河的時候被洪承疇重創,損失慘重,所余兵力甚至不足千人。但和崇禎十一年時的水文氣候相比,1914年的這個春天對於甘肅人民來說的確是空前的災難,可對於紅軍的渡河來說,卻又提供了無數便利。
中路統領傅先宗立即調派部隊,企圖拔掉這個釘子。他親掌大旗督兵猛攻,結果陣亡沙場。清軍統領的喪失讓軍心開始動搖,防守的回軍乘機出擊,抄到清軍後面。清軍兩面受敵,又沒了將領指揮,一下亂了陣腳,紛紛棄壘逃命。
胡景翼是野地浪戰的一把好手,最善打亂戰,奇襲河州則是他第一次進攻有這樣完善城牆的大城市,也是他第一次指揮正面攻堅的陣地作戰。
胡景翼和他麾下的紅軍騎士們,一起坐在馬背上嚼著青稞面,大口喝下酥油茶:「……甘肅旱災嚴重,他們願意拿出一點糧食幫助紅軍解決補給問題,這就是付出非常大的犧牲了。」
胡景翼回首東望,淺淺的河灘已被紅軍分出一條道路,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那不正是傳教士所說的摩西分紅海嗎?
為了避免青海、河湟交界處這些藏民對紅軍產生反感情緒,胡景翼親自換上紅色僧服,到喇嘛廟中向僧侶們講明了紅軍的來意,又出示和_圖_書了張鳳翙交給他的幾樣前清印信,這才博取了當地藏民的信任。
但此事以後,他對藏人的看法好轉很多,也對社會黨提出的那種全新的國族前景,產生了更多的希望。
「我們建立新中國以後……我們建立新中國的同時,也要創建一個新中國的國族……到那時,同在新中國的赤旗下,我們的國族中便不分滿蒙漢回藏的區別,而只有省區上的區別,人人平等,將再沒有任何人能像古代時那樣實行民族上的壓迫。」
「扎西德勒!」
四十多年。
由於今年春天空前的大旱,洮河的水位比往年低了許多倍,水流量也大大減少,這都有利於紅軍快速渡河。
紅軍急速前進,長驅直搗河州,河州城此時還建築有高大的城牆,由磚砌成,異常牢固,可稱得上是西北地區數一數二的巍峨雄城。
河岸邊上人頭攢動,數百匹戰馬同時刻昂首嘶鳴,騎兵旅遂一躍渡過洮水,通往河州的道路近在咫尺。這一帶雖然主要是回民的聚居地,情感上對紅軍並不友好,但馬安良、馬麒兩次帶兵進入蘭州,已經把河州老家多數武裝帶走,本地留守兵力並不多,所以紅軍渡過洮河以後就再沒有受到多少阻礙了。
這既避免了紅軍行蹤的暴露,也使得胡景翼的部隊可以通過藏民聚落獲得來之不易的補給。
從此,河州就成為西北回軍的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