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和外務省在外交立場都親協約國,而英法俄等國希望日本出兵是穩定遠東地區的局勢,而不是希望把中國變成日本的領土與勢力範圍,對於其而言,相較於在遠東製造出一個膨脹的日本帝國,還不如讓中國獲得德國撤離東亞以後留下的利益。
桂太郎和長州藩的後起之秀陸軍軍務課長田中義一,一起帶著北一輝趕赴山縣有朋的公爵府上。他們在數名下女的引導下步入茶室,小心翼翼將外間局勢的變動告知了這位在幕後操縱日本陸軍大權的明治元老重臣。
只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作為陸軍領袖的山縣有朋並沒有去對抗這股攻擊軍部的輿論,反而是授意他的黨徒桂太郎等人,甚至還聯絡了目前在自由民權運動里頗有聲望的北一輝,一起向內閣提出意見書,嚴厲批評了政府對中國用兵問題的考慮不周,聲調之高還比那些護憲派議員都要厲害。
不過西園寺公望本來就是海軍一派,這次日軍在嶗山灣的全軍覆沒主要打擊到的是陸軍,所以西園寺公望公爵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壓制朝野上下的陸軍勢力。
「皇國軍隊無中國之主動邀援,就貿然出兵,不僅是施加壓制干涉,而和圖書且將招致英國,特別是米國之猜疑,不僅不能指望其支援,而恐今後將帶來許多憂患。帝國陸海軍雖能壓制中國、獨國軍隊,而遺憾之事則是與英米關係惡化,使帝國不能充分享有歐戰之景氣經濟。」
「小規模的勝利……」山縣有朋把漆器的茶具重重砸在桌上,「至少要殲滅中國軍隊一個師,讓山東派遣軍以此為目標吧,迅速進擊,速戰速決,你說得對,青島戰爭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帝國需要儘快體面地退場。」
而且就出兵數額,協約國不過希望讓日本軍隊壓制德軍而已,此前青島派遣軍五萬餘人的規模其實就已經很超過英國的容忍範圍。只是那師英國人尚估計德軍的存在,可現在德國已經把青島移交給中國政府,德國的陸軍悉數撤入中立區內解除了武裝,海軍軍艦也都出售給了中國,英法美俄等國自然不可能再繼續容忍日本的進軍。
北一輝還是第一次見到山縣有朋這種級別的重臣,他一路跟著桂太郎過來,所聞所見公爵府的豪華裝潢、眾多下女的秀麗美貌,還有桂太郎和田中義一這樣的軍界高層都要在元帥公爵面前俯首帖耳,擺出一副卑微的模樣。
和*圖*書第一次膠東戰役的結果,已經證明了中國軍隊絕非一群農民拼湊而成的烏合之眾,它有著確確實實的戰鬥能力存在!
當然……
東京。
田中義一在邊上輕撫鬍鬚,微笑說:「戰爭不可能一直這樣打下去……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是讓中國人吐出青島,還是打下整個山東省呢?只有確定戰爭的終點是什麼,才能確定這場戰爭繼續以什麼樣的方針進行下去……閣下,我認為只要山東派遣軍在戰場上取得小規模的野戰勝利,消滅一部分中國軍隊,就足以挽回陸軍聲譽。從國際間的局勢出發,我也贊成北君的觀點,這場戰爭必須儘快結束,否則我國便不能分享到歐戰的戰爭景氣。」
如此威勢,怎麼可能不讓北一輝升起「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慨呢!
北一輝緩緩抬起頭來,將這位自幕末明治以來就叱吒日本政壇的大人物納入眼帘之中,慢慢說道:
山縣有朋喝著茶說:「青島已經被中國人控制,我們再要想佔領青島,無論從軍事上來說還是從外交交涉方面來講,均為千難萬難之事。海軍的門戶之見,竟給帝國八紘一宇的偉業造成這樣惡劣的影響,西園寺公望和山本權兵衛難辭和-圖-書其咎,皆為國之罪臣。」
「與公爵閣下所料相當,各界政潮轉而向內閣攻擊,山本權兵衛自顧不暇是不能再向陸軍發起攻擊了。」
山縣有朋好像沒有聽見桂太郎說的這些話,他瞥了北一輝幾眼,對這名據說生活極為清廉,每天都只吃飯糰和清水的年輕人十分激賞。浮華的大正時代,就需要一些如此純粹的青年……作為山縣有朋的工具。
桂太郎帶北一輝來這裏,本意是要利用他在自由民權運動中的影響力為陸軍做御用文人,沒想到北一輝卻直接提出了和陸軍方面徹底衝突的建議,桂太郎當然立刻加以反對:「青島派遣軍在中國全體玉碎,失敗之大,為明治軍興以來第一慘痛。若就此撤軍,皇國軍隊的威名和光榮歷史都將不復存在啊!」
國會裡成日以自由民權為口頭禪的護憲派議員們,也抓住了軍部的這一重大失措,開始發起了規模浩大的政潮,矛頭直指陸海軍大本營。
上個月由於英國海軍大臣丘吉爾的弄巧成拙,使土耳其加入同盟國陣營,已經給協約國的地中海戰局帶來了極為嚴重的負面影響。
「閣下,東京和神戶的教師團體也提出了撤兵的要求,並且在全場一片和*圖*書掌聲之中得到了通過。國民對於撤軍的的呼聲現在雖尚未高漲起來,但若戰費一事影響經濟,甚至由於外交牽涉的關係影響到我國對歐洲各國的戰爭出口,那麼恐怕此刻對出兵中國的支持之聲,立刻就會全數化為反對之聲。軍部若能預見國民民意的變化,閣下即能在民意之前發出撤軍呼籲,如此即可將陸軍所面臨的沉重指責與壓力,一轉再化為國民對閣下的敬意……絕體絕命的危機便能徹底解決。」
那麼大正年間的天佑,自然也就錯過了。
理由何在?現在青島的德國軍隊可是已經解除了武裝。這七萬山東派遣軍沒有了進攻德軍的理由以後,再繼續侵犯中國領土,那就是赤|裸裸的宣戰啊,協約國即便不予以道義上的譴責也必然會在外交上對日本施加壓力,英國和美國的態度最為至關重要,稍有不慎,日本就可能失去參与歐戰戰爭景氣的好機會。
青島派遣軍在嶗山灣的全軍覆沒已經震驚了全日本,東京街頭那群桀驁不馴的浪人又行動起來,到處打砸破壞政府部門的官邸,甚至連一些軍人都遭到襲擊受了傷。
外務省方面已經在內閣會議上小心翼翼提出了英法等協約國盟友的不滿態度,歐https://m.hetubook.com.com陸戰局越來越緊張,而且戰爭很明顯出現了長期化的趨勢,這種情況下英國、法國還有俄羅斯,都極力反對日本繼續深陷在中國戰場的泥潭裡,這不僅將使協約國失去一個頗有實力的盟友幫助,而且萬一把中國推入同盟國陣營可就麻煩了。
山縣有朋的攻擊重點,在於政府而非陸軍的問題,他發起的輿論攻勢就是一轉矛頭,把攻擊方向轉移到了海軍支撐的山本權兵衛內閣身上。
如果中國再加入同盟國……英國現在的內閣恐怕馬上就要垮台。
七萬人的山東派遣軍!
除了外交關係以外,親英美的元老重臣西園寺公望公爵還提出了戰爭軍費不足的問題。如果要繼續維持對膠州灣、萊州灣和煙台等地的海上封鎖,還要維持一支多達七萬人的山東派遣軍在中國作戰,那就必須在國會上通過一項新的軍費擴大案,可想而知,以現在國會對軍部的批判聲音,這項法案也是肯定沒有通過的道理。
元帥陸軍大將山縣有朋公爵和前首相桂太郎,就都嚴重懷疑國會議員和外務省官僚,之所以突然就對軍部發起這樣激烈的批評,背後肯定是得到了海軍一派的薩摩藩閥勢力支持。
桂太郎跟著罵道:「海軍的非國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