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算小問題,最主要的問題還是發生在工廠委員會方面。
這個權力已經很有限的職工監督會,實際掌握的監督權力也還是太小,而且還必須和地方工會一樣,必須接受黨的領導,這怎麼能體現產業民主呢?完全就成為了黨下屬的一個行政部門嘛。
只是羅莎·盧森堡直接反對說:「我反對工人直接管理工廠,工人可以參与管理,但這應該是通過職工代表的形式,絕不應該由工人直接進行管理。劉書記,你們黨經歷了那麼多具體的戰鬥,難道還不明白缺乏代表制度下的直接民主一定會被僭主所利用嗎?」
組織工人監督工廠,是生產領域工人創意的健康現象。在政治領域組織政黨活動、在雇傭關係領域組織工會、在消費領域組織合作社、在文化領域組織俱樂部,均屬於類似的工人創意,但這幾者都容易被人接受,付諸實行以後的效果也很不錯。
在這樣的基礎上才能實行全國性的產業民主,也就是饒勒斯、李卜克內西,當然還有中國社會黨黨內的劉師復等人倡導的「全國性工人監督」。
工人監督工廠?工人管理工廠?他們真能做好這些事情嗎!
劉師復這番話馬上就讓李大釗皺起了眉頭,但劉師復的黨內地www.hetubook.com.com位遠高於李大釗,現在又是在這些國際友人面前,所以李大釗也不便出言反對或者說些什麼辯駁的話。
他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大笑:「這不是隨意試點,而是應有組織進行,要按計劃有條理進行,預防與全國經濟生活發生割裂。」
工人一定要直接管理工廠,工會一定要接管勞務市場,就違反勞動行業任何工人的雇傭合同或相關勞動法規的各類現象,工會應有自行司法立案權,惟有徵得全部由一線工人組成的工廠委員會的同意,廠方才可對各種內部事務做出決定。類似事務包括廠內章程、招工解僱、休假工資、廢品率、勞動能力與技能的等級評估、解除雇傭合同的理由、與廠行政方的爭執及其它內部問題。此外,工廠委員會應擁有撤換廠內任何行政人員的權利。
劉師復的德語很差,李大釗的法語也好不到哪裡去,但這幾個人連比劃帶講,居然也能把大家的意思交流個七七八八。
「現在的工廠委員會嘛,還有太多需要革命掉的資本主義殘餘!依我看,不僅顧問們不能參加和列席工廠委員會,就算是廠長、副廠長和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總會計師這些人,也不www.hetubook.com.com該列席工廠委員會的會議。」
二百五十萬噸的煉鐵爐、熱風爐、機器房、水塔,都在短短數月時間內拔地而起,好幾座一百多米的丘陵也被從紅軍中調來的工兵營用炸藥徹底炸平。
在劉師復看來,目前社會黨在徐州鋼鐵廠、賈汪煤礦和石景山鋼鐵廠等大企業里構建起來的工廠委員會制度,根本都還不配叫工廠委員會,充其量只能叫做職工監督代表會什麼的而已。
石景山的山麓煙霧繚繞,從英國、法國和美國進口的大批鍊鋼設備在天津靠港以後,便立刻被窄軌列車送到這裏,開始進行安裝。
從青島雇來的那幾位德國僑民顧問就很覺得詫異,他們認為工人如果擁有了監督工廠的權力,那麼工廠委員會實際上就相當於是董事會、股東大會一樣的存在,將成為一個工廠最高的決策機關,工人們豈非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這樣還會有人好好做工嗎?廠子恐怕很快就會垮掉。
劉師復搖搖頭:「工會主席要列席會議的嘛,至於黨,黨應該通過職工代表和工會裡的黨員來對工廠委員會實施影響,而不是不走民主流程,直接通過行政手段空降一個黨委書記過去,那工廠委員會還有什麼民主性質而言,完全
hetubook.com.com成了一個聽上層指揮棒行事的行政部門了嘛!這怎麼行!要這樣,還不如乾脆把工廠委員會取消掉算了,平白留著一堆不能起到監督和管理作用的人幹嘛,讓他們組織相親還是發月餅啊?」
李卜克內西評價道:「這是全國性計劃經濟的先聲,今後中國所有的經濟生活,從農村經濟到工業、貿易與運輸,都要服從一個總體計劃。工農群眾的選舉代表將確認上述計劃,並以相關實施機構的身份領導落實工作。」
但也有反對的意見,例如斯巴達克團出來的那幾位「洋兄弟」,包括正在總工會工作的饒勒斯都認為「對企業的準確與持續運轉,工人比業主更感興趣,私有老闆僅考慮自身物質與政治私利。與他們的獨斷處理相比,工人監督的存在更能保證工廠的高效率運轉」。
饒勒斯甚至還提出來,工廠里不能僅有監督委員會,還應該有管理委員會,工人應當依靠民主方式直接對工廠實行管理。
石景山的左右是一個總容水量超過六千萬加侖的蓄水池,山後則是緩緩流淌而過的永定河,在河邊還專門修築了一架規模龐大的抽水汞,內設發電機兩架用於抽水入清滓池和總蓄水池。
李大釗突然間問道:「那誰該列席呢和圖書?除了一線工人以外,還有誰?黨委書記呢?」
石景山鋼鐵廠的熟練工人大部分都是從徐州調來的,但年輕的新工人則多是直隸省本地人,新舊交替之間大家因為口音不同、生活習慣不同的緣故,免不了也會發生一些矛盾。
黑色金屬的冶金工業正在這座古來青蔥的山上醞釀著,廠區破土而出,一座座煉鐵爐、熱風機等設備依次被組裝起來,此外還有更多里程的鐵礦石運輸窄軌鐵路專線朝外延伸,把三家店將軍嶺的石灰石、六河溝的焦炭、煙筒山的鐵礦石,都連接到了石景山的鋼鐵廠里。
他們三個人,有時候還包括李大釗和羅莎·盧森堡,經常在北大食堂的大門邊上,擺幾張條凳,放兩壺茶水,就能聊上一整天。
正所謂「東臨帝闕,西瀕渾河」。「帝闕」即為紫禁城,「渾河」即為永定河。
不過劉師復在所有人的道路上,還要更往左前進好幾步,他有些意猶未盡道:「企業內部的工人監督機構是各廠的工廠委員會,那麼勞動市場呢?勞動市場的監督機構應該是工會。工農階級已經接管了國家機器,那中國社會黨接下來就必須要讓工會接管勞務市場,不然我們黨就沒資格說我們代表工農群眾,更沒資格自稱是什麼革命政府了。」
劉師復m.hetubook.com.com又喝了好幾口茶,他有自己的一套觀點,所以對羅莎·盧森堡的反駁只當她不了解中國的國情。
劉師復最近除了負責北京內城改造的工程事務以外,空暇時間他就會往北大和總工會跑。這個身材枯槁但總是熱情萬丈的工作狂,現在跟饒勒斯、李卜克內西兩位第二國際的名人打得火熱,經常一起喝著茶討論產業民主的問題。
「工人監督。」劉師復是素食主義者,他一邊喝茶一邊剝花生說道,「現階段我們在中國還沒能力把所有私有制的資本主義企業全部國有化、公有化或者集體化,但是我們可以用全國性工人監督的辦法來控制住這些資本主義企業。」
只有實行產業民主,由工人民主選舉工廠委員會的事情,在石景山鋼鐵廠里引發了大量爭論。
其實在第二國際以及中國社會黨的黨內,大家對於工人監督究竟是局限在「監督」範圍,還是要擴大到「管理」範圍,至始自終都存有極大的爭議。
石景山煉鐵廠所處的位置,正好位於西長安街的延長線上,距離天安門大約17公里。煉鐵廠西南部,是納山西桑乾河和內蒙古高原洋河之水奔襲而來、綿延600多公里的永定河,中部和東南部,則是永定河沖積扇形成的夾帶殘丘的平原,也就是後來的西山南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