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世界革命
第九十一章 慷慨赴死

被火炮摧殘得坑坑窪窪的山道上,只餘下堆積至半人高低的厚厚一層日軍屍體,鮮血橫流,真如人間煉獄。
「同志們,你們康伯是沒多少心氣了,我們再堅持一個小時,彈藥耗盡以後,黨員同志都跟我一起上去拼刺刀,掩護其他非黨員的同志們分散突圍……大家打到這個地步,對得起那面紅旗啦……」
事不宜遲,參謀們開始迅速制訂具體的作戰計劃,而被日軍山田支隊團團包圍在虎山陣地內的邊防營,還不知道包圍網之外中日軍隊的形勢又發生了很大變化。
總預備隊,不動。
政委康大眼負起了指揮的責任,虎山紅軍經過多日苦戰,死傷慘重,總兵力已經從八百多人降至不足四百人,但還是依託陣地奮起反擊,一到黑夜甚至還能組織敢死部隊躍出工事進行突擊,幾度奪回了部分被日軍佔領的陣地,還搶回了兩挺機槍。
馮霖只是在氣頭上,以他的性格比較難接受這種處處退讓的打法,自然頗為不滿,但樊鍾秀的這番話馮霖還是能聽得進去。
「日軍兵力優勢很大,我們要提防短促突擊不成,反把更多部隊陷在包圍圈裡。」馮霖雖然頓了一下,但他顯然也是直接接受了馮玉祥的這番提議,出謀劃策道,「正好騎二軍還在安東附近m.hetubook.com.com活動,我們配合騎二軍行動來打開局面,趁夜間突襲,一旦救出被困友軍就立即撤退……」
岳庚側耳傾聽,赫然驚呼:「這——一定是援軍、一定是援軍!」
面對紅軍戰士們的英勇氣概,康大眼坦然而笑,也做好了最後慷慨赴死的準備。
話說到這裏,其他人都再無其餘意見。正如馮玉祥所說,紅軍在東北的群眾基礎就是紅軍最大的優勢,光是這點就能保證紅軍在情報偵察和後勤供給方面對日軍建立巨大優勢,然後這一優勢又會導致中國軍隊的機動能力遠超日軍之上,打一個時間差是完全有可能的。
馮玉祥瞅了馮霖一眼以後,直接拍板道:「我們有紅空軍在,牢牢掌握著制空權,又是本土作戰有群眾基礎,在耳目方面一定比日本軍隊優勢大得多。我有很大把握打一個時間差,紅軍是能趕在安東方向日軍北上以前,先行完成解圍和撤退行動的。」
這種沉重的壓力,一下都壓在了馮玉祥和馮霖兩人的肩膀上。
夕陽西下,夜色降臨,日軍的攻勢卻沒有因為這一次挫敗停止,反而是在入夜以後更加激烈。康大眼重重嘆氣,他望著被警衛們保護起來的岳庚等一干重傷兵員,在看hetubook.com.com了看邊防營所剩無多的彈藥,便把刺刀卡座拿了起來,幽幽道:
康大眼本來對社會主義的理論學習就不到位,這種時候便連信仰都有些動搖:「主力……主力紅軍是要放棄我們了嗎?怎麼遲遲不見援軍來解圍!」
馮霖難以接受這種情況,他一拍桌子罵道:「陳漢郎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他們華東野的人一向都是拿最好的裝備、最充分的補給、最精銳的兵員,我們的中原兵團呢?連個鞏固的後方都沒有!到頭來這仗打的,真是窩囊!」
黑夜裡霧氣瀰漫,厚重的霜寒蓋在山坡的道路上,也堆在了戰士們的肩膀上。山頭戰線的方向則燈火瑩瑩,不時還有許多束探照燈的強光打向紅軍陣地,日本人的大炮則射出了許許多多的照明彈,一時間竟然令虎山上空恍若白晝。
這是一句說來簡單的話,但真要落實如此之大的戰略決心,對於前線激戰的紅軍各兵團來說壓力都是空前巨大的。就拿現在的鴨綠江戰場來說,紅軍前期僅靠兩個兵團對抗日軍朝鮮軍近二十萬大軍,隨著田中義一把留在朝鮮半島的後備軍甚至是朝鮮內地的守備隊都調到前線以後,紅軍就更是以兩個兵團不足十五萬人的兵力,對抗在兵力、兵器上都佔據很大優勢和_圖_書而且單兵戰鬥力也不遜色紅軍多少的日軍主力。
馮玉祥沉默半天,終於開口道:「為了確保八兵團、九兵團的撤退行動順利,我主張我軍撤退以前先對大舉進犯之日軍集團打一個兇猛的短促突擊,既是要打蒙他們、打掉他們囂張的氣焰,也是利用這次突擊配合前線被圍各部裡應外合順勢突圍。」
不過他倒是表現的很鎮定,還笑道:「咱們林主席不是還被子彈打進顱骨過嗎?也沒有半點事情,這點小傷怕什麼!」
騎二軍軍長弓富魁也是馮霖的老朋友了,同樣是西北名將。此前日軍一度迂迴至九連城側後方時,邊司即調動騎二軍及時趕來增援,把迂迴日軍趕回江南,此後騎二軍就在安東以北活動,威脅日軍在大東溝一帶登陸的新部隊朝北運動。
邊防營營長岳庚已經負傷,日本人連續不斷的炮擊炸傷了他半張臉,這個相貌俊俏的年輕人不僅被毀了容,而且連一隻眼睛都被炸瞎。
張自忠緩緩說道:「調騎二軍反攻,可能導致安東一線門戶大開。」
眾人在夜風中回首北眺,星夜之下,九兵團下轄的紅二十六軍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殺出夜幕,紅旗翻卷如海涌,重重炮聲若雷霆,日軍戰線一觸即碎,突圍的時候到了!
「同志們,為革命……上刺刀和_圖_書吧……」
「突圍、突圍——」康大眼也聲嘶力竭,「我們亮刺刀!」
跟馮霖當年在解放戰爭時一起縱橫中原的八兵團副司令員樊鍾秀,作為綠林出身的河南蹚將,同時也是作為中原兵團的創建者之一,這時候卻表現出了難得的政治覺悟。
咔、咔、咔……戰士們將刺刀卡座搭在步槍上的聲音一一發出,黑夜裡的霧氣就像一張大網般覆蓋虎山,炮煙帶著戰塵,冬風裹著血氣,茫茫風雪中的江水席捲浮冰,而紅軍的旗幟則如一顆大星,於此蒙昧的穹幕之下永放光彩。
二十多年前,同樣是在虎山,當時指揮日軍第三師團渡過鴨綠江的桂太郎,在虎山遭遇到了聶士成、馬金敘部清軍的頑強抵抗,此戰也是清軍在鴨綠江江防之戰中表現最頑強的一次戰鬥。
他一把拉住馮霖道:「像什麼話!當年咱們跟著藍老總縱橫中原的時候,藍老總怎麼說的?就是中原兵團全部拼光,其他野戰軍的同志們也會打過黃河解放北京。今天還是一樣,八兵團、九兵團犧牲,我們身後還有數以十萬計的革命同志,每一分每一秒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
這種時候八兵團、九兵團主力後撤,豈非意味著主動拋棄正在最前線堅守苦戰的袍澤同志?
馮霖是社會黨的老革命了,話里話外對主www.hetubook.com.com持邊司的陳更新滿是怨氣也能理解。但馮玉祥作為北洋出身的降將,這時候當然只能選擇閉口不言,表示沉默。
前線戰士盡皆衣衫襤褸,只有幾名炮手被保護的最好,身上的軍裝還比較完整,但同樣身上、臉上沾滿了硝煙和灰塵。日軍的炮火隆隆,虎山的堡壘和戰壕以外不時傳來激烈的重機槍響聲,接著便是又一波日本士兵的鬼哭狼嚎,康大眼在憤懣中操起輕機槍和其餘戰士一起守住山頭,再次把衝上山坡的數百名日軍步兵擊退。
康大眼愕然,身負重傷的邊防營營長岳庚反而笑道:「不要小瞧了還沒入黨的同志嘛!」
大地,震動了。
二十多年之後,邊防營則在虎山表現出比聶士成部清軍更沉著、更堅韌的戰鬥精神。
他們幾乎是眼睜睜看著原來固若金湯的鴨綠江防線不斷被日軍突破,而且還有許多紅軍小股部隊開始被團團包圍在前線要隘據點之中。
邊防營里的黨員們自然人人點頭,其他還不是黨員的紅軍戰士則滿眼熱淚,也一個個站了起來,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給步槍也上好了刺刀。
但打到這個份上,虎山的前後左右都開始遭到日軍圍攻,紅軍戰士也幾乎是人人帶傷,每一位同志都很清楚他們的抵抗只是在推遲全軍覆沒那一時刻到來的具體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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