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沸反盈天

廖仲愷的客廳茶几中央是一束黃色唐菖蒲,插在一個纏枝蓮花紋的青花賞瓶里,瓶高頸細,花繁色雅,看著就是柔潤清麗的上品古董。
廖仲愷說:「你能想到這層,考慮的已經很周密了。我也在想,觀察日報這篇文章到底什麼意思?是要我們火力全開揭批社會黨,幫助社會黨整風,還是真如社會上的傳言,是主席要借我們的聲勢壓住時爽書記一派?亦或者這文章沒有任何深層意思,整風就是要好好整風,面向中央政府內府的所有黨派,包括國民黨也要以這種力度來整。」
加之一些批評者確有怨氣,提意見時難免要出出氣,而被批評者則更加難以心服,彼此之間的對立情緒肯定也就會人為加劇。
即便廖仲愷提出了國民黨應該少發表揭批文章的意見,但還是擋不住在觀察日報的雄文刊登以後,受國民黨影響的各大報刊也旋即聞風而動,開始火力倍增地攻擊起社會黨在一五計劃期間犯下的一些工作錯誤。
廖仲愷極為鄭重道:「你聽我的!過幾天國民黨中央執委會的會議上我也要這樣講,現階段我們應該幫助社會黨維護國家團結和統一,五大前、新國大前,最和_圖_書好不要出亂子,你明白嗎?競存你身邊要是有誰頭腦發熱,你也馬上把我的話轉告過去,叫大家冷靜,不要隨便發表文章和議論。」
像有的出格言論確實過分,直接說什麼「社會党進退兩難,林淮唐的政策出了問題」、「天下將要大亂,需要有人出來收拾殘局了」、「社會黨靠政治運動治理天下,一波一波的永遠沒有頭」、「根本的解決辦法是改變國家體制」……云云。
更何況像中央財經委這樣的一類部委單位裏面,大量幹部平常生活養尊處優,整風運動開始以後就數這批人最反對也最擔心,等到輿論風向變成集火攻擊社會黨黨員的時候,這類部門裡面就會開始發生分化情況,社會黨黨員和非社會黨黨員之間的關係迅速惡化起來,如果單位里再真冒出一兩個非社會黨黨員揭批社會黨黨員享受的優越生活待遇,那就更要引起大量社會黨人的強烈不滿和抵觸心理。
這要說是官僚主義都簽了點意思,林淮唐在那次國務會議上提到的工人貴族,提到的新貴階層,才算夠得上財經委幹部們的待遇水準。
陳炯明皺起眉頭,他一是覺得林淮唐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經開口要求大家出來提意見,民主寬鬆的政治空氣好不容易形成,那就正應該趁熱打鐵,哪能像廖仲愷這樣畏畏縮縮,二則是他也擔心財經委會不會成為整風的重點,所以很是希望國民黨能出來帶一下輿論攻擊的重點,最好把輿論攻擊的方向引導到財經委之外的地方去。
在向來視林淮唐為神的中國社會黨內,這也是頭一次出現如此之多的黨員,如此一致的認為林淮唐的政策完全錯誤。
可一旦獲得觀察日報的轉載,則其影響力立刻就會擴散到全國,形勢頓時就會變得大不一樣。
廖仲愷對陳炯明這一觀點還是持反對意見,他主張鎮之以靜,再看看形勢的發展,國民黨旗下的報刊最好不要在短期內發表什麼太過火的揭批文章。
陳炯明是公義和私利混在一起,不過他向來信得過廖仲愷,經過一陣考慮以後終於還是答應下來。
他擔心陳炯明亂來,還是囑咐他說:「中央的政策隨時可能變化,如果社會黨內沒有分裂,我們這樣干以後是會落人話柄的,如果社會黨內部真的分裂了,我們更不該摻和進去,免得引火燒身hetubook.com•com。」
陳炯明道:「第一種和第二種情況都一樣,都是要我們出力揭批社會黨,第三種情況,不論是不是第三種情況,國民黨都應該要出力好好揭批社會黨,我們才不至於吃虧,這也是響應主席講話的號召嘛。」
陳炯明指著物件說:「你好盆栽、好古董,我知道你還收藏不少青花瓷,你說,像這樣的愛好算官僚氣嗎?整風起來,會不會連我們都牽扯進去。」
觀察日報轉載這些文章的時候,一般還會附上諸如「促進我黨整風」、「值得借鑒」之類的轉載理由,看起來是出於褒揚的立場進行轉載。但這種尖銳的批評意見,必然使許多本來就缺乏思想準備,又從未經歷過如此場面的被批評者感到難以承受。
廖仲愷在過去國民黨勢大的時候,也算得上是老國民黨內的財政專家,但他擔任新國民黨的執委會主席以後,忙於黨務工作,慢慢就從財政工作中淡出,也並不怎麼了解財經委幹部的待遇條件,聽陳炯明這一番介紹才感到吃驚:「經過一個五年計劃,看來中國的物質條件確實是上來了。」
陳炯明自己也享受著中央財經委非同一般的幹部生活待遇,在這個問題上m.hetubook.com.com就有些尷尬起來,也不便再多言什麼。
陳炯明尷尬道:「這,這恐怕主要還是財經委自己單位的物質條件上來了。」
這也不能怪他們,在逐漸變得激烈起來的批評風潮下,誰會沒有運氣呢?特別是這種批評還可能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待遇,還可能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前途,那任誰都要變得特別緊張起來。
廖仲愷家有一個菲律賓木的玻璃大櫥櫃,裏面裝滿了青花瓷的各種器皿,不管官窯還是民窯,應有盡有,從宣德到康熙,收藏特別豐富。其他像字畫,也是明清名家皆有,這是廖仲愷的個人愛好,收藏品也都是他用自己的薪水買來的,至多有一兩件是朋友相送,但都是在解放戰爭以前,在那以後他絕沒有再收過別人送的這類貴重禮物。
但這些話大多出自沒有影響力的小黨員之口,很多言論就算髮表出來,也是發表在一些內部報刊,或者是地方城市級別的報紙上,輻射範圍非常小。
在這樣的緊張氛圍下,社會黨黨內幹部們也就人人都急於呼喚本黨的輿論反擊,甚至急於呼喚像時爽書記這樣的人能站出來,趕緊勸書記長停止錯誤的整風運動。
還有大量國民黨黨員,也通過各種渠道m•hetubook•com•com,或是參与群體性的鬧事事件,或是在各類報刊上直接發表揭批文章,總之政治空氣迅速轉變,由此前輿論主攻民主黨派、次攻社會黨,搖身一變為火力全都集中到社會黨頭上了。
像一五計劃在北京新建了一些劇院、音樂廳,有時候還有一些日本的歌劇團、蘇俄的交響樂團來北京做表演,門票通常都是千金難求,財經委卻能逢年過節都給幹部免費發門票當做節日福利,其他各方面的津貼、福利不一而全,吃的、喝的、聽的、看的……全都少不了。
可惜。
「那麼。」廖仲愷認真說道,「整風就確實大有必要,你們這樣的食堂條件,差不多比我家小灶都要好咯。」
形勢的發展不以廖仲愷個人意志為轉移,並且很快就完全超越了他的警惕範圍,各類報紙上攻擊社會黨的言論不僅越來越出格,而且還頻頻獲得觀察日報的轉載。
陳炯明有些不滿:「夷白,你好像有些犬儒主義,如果是為國事,引火燒身又如何?這不像你了。」
國民黨並不是一個像社會黨這樣令行禁止的組織,就算廖仲愷、陳炯明,甚至是他們身邊很多國民黨的領導人意見都統一起來的時候,也很難短時間內就一下把黨內其他人士都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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