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政保局收集的種種證據就擺在書記局眾人面前的時候,大家都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當中,藍天蔚尤其緊張,因為他和蔡鍔私交甚篤,私底下也向蔡鍔透露過社會黨內部的不少最高機密。
現在看來……一辦里沒有電風扇,氣溫還很高,悶熱十足,藍天蔚忍不住流淌下一身大汗,幾乎像在澡堂剛剛泡過澡一樣。
師復,我們是老朋友,從在潮汕的時候起,我就一貫敬服你做工會組織的能力,可是工會始終只能是經濟建設的一個側面,一個次要的方面,經濟建設的主體還是科學、技術、投資、管理和效率。」
林淮唐做了充分的準備,他等所有人都到齊以後,才讓秘書分發材料——材料內容就是政保局的監控記錄,包括張國燾和楊度的接觸,包括張國燾和觀察日報總編陳去病的特殊關係,包括宋教仁等舊國民黨人參與的輿論攻勢活動,包括梁啟超、廖仲愷、汪精衛等人的動向,也包括劉師復等工人反對派的集會活動……
林時爽又問王亞樵:「九光,你們做這些事有得到全國國大的授權嗎?你應該清楚這是非法監視,是特務手段。」
王亞樵站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來,說:「其他幾位書記、候補書記都在北京,我已經通知他們過來了。」
林時爽真的對張國燾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嗎?這實在很難令人信服,以林時爽的心細如髮、以林時爽的縝密謹慎,誰能相信他看不見張國燾的那些舉動,他確實沒有授意過張國燾做任何一件事,但也從未去阻止過張國燾,這難道不是在表達一種政治上的態度嗎?
「君漢,這就是你的主意嗎。」
劉師復還是耿直,將林時爽沒有直接說出的言下之意也捅了出來,甚至直接把問題的矛頭對準林淮唐。但林淮唐對此並不在意,目前形勢的發展其實還沒有超出他的預期。
「我不怕分裂,反而是如果立場、意見本來就不相同的人,被強行聚在一面旗子之下,才會造成暗流涌動,今天光明正大的分裂,總比將來密室政治、陰謀政變的分裂要好。」
工人反對派這樣干,就是反對中國的工業化,再說難聽一些,無非就是工會要借工人的罷工鬧事伸手要權。我可以說這樣的工人反對派哪裡考慮過工人群眾長遠的利益啊?更
hetubook.com•com不要提你們在黨內製造宗派活動,搞什麼團團伙伙,弄出這樣一個黨中之黨似的小團伙,很大程度上就是分裂了黨。還給民主黨派近來的輿論攻勢提供了彈藥,是現在混亂局面的根結所在。
林述慶忍不住發言:「君漢,我們一起參与革命也有十幾年的光景,你要政保局干這些事情實在太不信任時爽了,這是最錯誤的做法。有什麼事情不能拿到會議上談一談嗎?要抓人的把柄。」
林時爽直言道:「君漢,你的政策已經失敗了,今天黨內對整風運動的抵觸情緒比過去只有更加強烈,弄巧成拙不過如此,現在改回來還來得及,否則沸反盈天之下,社會黨就有內部分裂之虞。」
蔡綺洪含笑說:「這就是官僚主義的弊端,政保局乾的事情都明明白白擺在那裡,可是只要堆起一摞摞文件,我們的眼睛就看不到遠處,看不到要害的地方。這道路引申到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的,時爽你應該醒悟了,不拔除我們黨內的官僚主義,革命就要失敗。」
林淮唐敲了敲桌子:「我有一個提議,現在就召開書記局會議,我希望將劉師復重新補入hetubook•com•com書記局任職。」
林淮唐說:「時爽,談談你的意見吧,你怎麼看工人反對派?」
林時爽直視劉師復,語氣不能算友好,他對黨內目前這一個自稱為工人反對派的小團伙,並沒有太好的印象。就私交上來說,林時爽過去和劉師復,或是和醒天夢劇社裡的那些幹部,關係都是非常要好的,但他堅決反對社會黨內出現任何成氣候的宗派活動,更何況是像工人反對派這樣登堂入室提出政治上的共同綱領,簡直猶如黨中之黨的小團體。
林淮唐淡淡說:「沒有一定的社會壓力,黨內恐怕不願意接受新的改變。」
書記局裡林述慶和藍天蔚都和林時爽過從甚密,他們都同樣反對林淮唐發起的整風運動,只是林藍兩人沒有像林時爽那麼直接的表達態度。
林時爽在拿到材料的那一刻,便渾身冰涼,整個人彷彿突然之間墜入無盡深淵,身體止不住地向下滑落,一股劇烈的失重感籠罩了他的全身。
「目前只有依靠專家、實幹家和勤勞無私的能幹農民,然後充分發揮各類中間商包括小商小販的作用,才能推動中國工業化的進程,中國有了工業基礎以後,才能壯大工人階和圖書
級的隊伍,這才是對工人階級最有好處的辦法。
正如王亞樵所說,政保局進行的監控活動都已向有關部門做好了備案,怎麼都稱不上是特務統治的手段。只是王亞樵把他所要重點監控的幾個對象,巧妙隱藏在了繁文縟節的海量文件之內,使一般人完全察覺不到。
至於工人反對派,只看當下、不看未來,目光太短淺了。讓工人直接管理工廠,那工人們把下班時間修改到上午,把子弟全召進工廠做閑職怎麼辦,誰來保證工廠的正常運營和推進工業化所需要的利潤?發展工業是一門科學,靠的是資金的投入、科技的發展和科學的管理方式,個人的主觀能動性能起到的作用太小。
劉師復反對道:「工人反對派想要什麼?我們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們只是把所有亟待解決的問題提交到黨的面前,如果硬要說什麼要求,工人反對派的要求也只是要求黨傾聽廣大工人群眾健康的階級呼聲!通過這個上升階級的創造力,以產業工會為代表,去復興和發展發國家的生產力,去清洗混入黨內的階級異己分子,通過重返黨內民主、意見批評自由的方式,真正整頓黨務。至於說民主黨派之所以能夠和圖書發起輿論攻勢,源頭是書記長的國務會議講話,言者無罪是那時候提出來的,不是工人反對派這個你口中的小團伙提出來的。」
「書記,政保局的所有舉措都是合法合規的。」王亞樵面無表情,「一切監控都有法律依據,都有正規授權。」
「君漢,這是什麼意思?我想明確知道,政保局何時擁有了監控中央領導幹部的權力?」
藍天蔚和蔡鍔談及社會黨中央種種消息的時候,其實很大程度上只是抱著一種消遣心態,並沒有刻意想要泄密的打算,更多不過是為了在蔡鍔面前擺擺譜,表現一下自己對中央秘辛的了解而已。
反而林時爽,他看著滿桌文件、照片,神態卻漸漸自若起來,還顯得十分冷靜,他又抬起頭,細細打量著林淮唐,好像在重新認識這相交二十年的摯友。
劉師復不明情況的所以然,林時爽卻心下震動,他感到一種漫無邊際的恐懼感淹沒了自己,君漢你要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一辦內的氣氛從來沒有一天像此時這樣令人難以捉摸過,書記局其他成員,林述慶、蔡綺洪、陳更新、庄文統、藍天蔚,都已被政保局的專車請來一辦,五大召開前最重要的一場中樞會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