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隔離審查

整風運動固然有設法清除隱藏在民主黨派中的不法分子的意圖,但這絕不是林淮唐的主要意圖。林淮唐非常清楚人類的精神、心理狀態多麼容易受到影響,一次權謀式的釣魚執法,就足夠讓非常多的人一輩子再也不敢出頭一次、再也不敢說真話一次,所以排查清除的力度必須受到極大程度的控制。
不過,實際情況又並不如汪精衛想的那麼誇張。
宋教仁盯住汪精衛,問:「十六年徒刑還不嚴重?!我問你,你有沒有參与舉報低調俱樂部的事情?」
宋教仁就坐在他家裡,自打林森被檢察院的人帶走調查以後,他就一直待在家裡連日不外出,情緒極差、心情極差,對社會黨的政策、對林淮唐的「權謀手腕」都有一肚子的怨氣。
斯大林和喬治·瓦盧瓦的意見有些相衝,談不下去,便又重新回到吃飯上面,至少國宴的飯菜這一點還是令兩人均感到十分滿意的。
有人是不滿,有人是緊張,有人是恐慌,也有人樂得自在,比如說身段靈活堪稱一絕的汪精衛,他本來因為沒有收到國宴請柬的緣故,還自己嚇自己,連續幾天晚上睡不著覺,滿心認為是自己那篇「反擊右傾hetubook•com.com翻案風」的文章摸錯了林淮唐的心理,出了大問題,說不定政治生涯就要就此完蛋。
「據我所知,中國社會黨里遭到隔離審查的幹部,大部分人都是因為整風運動過程中被查出了問題。」斯大林一邊品嘗國宴上的菜肴,一邊說道,「這些問題的發現者,不是社會黨的監察和紀律組織,也不是政府的警察、檢察部門,而是社會上的民主政黨、團體、組織、媒體。」
喬治·瓦盧瓦的政治觀點在法國屬於毋庸置疑極端激進立場的索雷爾派,可是法國歷史上擁有濃厚的民主傳統和土壤,所以哪怕是屬於極端激進立場的索雷爾派,在討論到社會監督方面的時候也是遠不及斯大林靠左的。
斯大林搖著頭:「您說的是理想情況,多數實踐中大眾輿論就可以直接殺死黨,哪怕不能殺死,也能製造足夠大的傷害和災難。」
斯大林和喬治·瓦盧瓦點評說:「這是不是出了大問題呢?靠對立黨派來揪本黨的紀律問題、組織問題甚至是腐敗問題,那這一方面是把本黨的地位抬升到了等同於政府的地位,因為從來只有政府才需要接和_圖_書受這種力度監督的,另一方面則是又讓社會黨的內部組織問題受到外界社會的肆意干擾和影響,瓦盧瓦同志,你不認為這大有問題嗎?」
等到汪精衛發現他所認識的許多朋友,包括宋教仁、于右任、林森、章炳麟等人,全都沒有收到國宴請柬時,汪精衛才恍然大悟,放下心來:「看來,是形勢起了變化,整風運動釣出了魚,那些風風火火出頭的人物這下都要遭難了。」
喬治·瓦盧瓦說:「同志,我要和你唱一唱反調,在法國這樣的情況實在屢見不鮮。中國社會黨或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工人黨,都不是獨立於社會以外的存在,它不是真空中的球形雞,不是完全抽象的事物。作為單獨的一個公民,確實只需要受政府和法律的監督,而沒有受社會道德和其他公民監督的義務——他受這種道德的監督是一件好事,但不是必要的。可是公開活動的社會團體不同於此,在法國任何公開活動的社會團體在受法律監督的同時,也要受社會道德、大眾輿論的監督,輿論監督不能直接給社會團體定罪,不能直接裁定某一個社會團體解散或是對其進行處罰,但它可以提出問和-圖-書題,並將問題移題交給擁有這種處罰權力的機關來解決。」
汪精衛倒不太顧及這點,他只是覺著自己這次准准又能過關,形勢是穩了,便上門去找宋教仁,向他打聽老國民黨人里遭到排查的具體情形是怎樣。
汪精衛心裏樂著你不聽我的勸如今遭了罪的幸災樂禍,口上則安慰說:「漁父哈,你不要慌,不要急,我看這次排查沒有那麼嚴重。從前參加低調俱樂部的那些人,如果上綱上線,判他們一個叛國罪關個幾十年甚至是死刑,從法律上都說得過去,可是結果也沒有判的那麼狠,最嚴重的幾個人也才判十六年的徒刑而已。」
因為僅從報章上來看,目前社會黨主要管理的幾份報紙,雖然已經開始陸續對民主黨派人士提出的種種問題展開了辯解、辯駁乃至於反擊,可是全國輿論戰場的總體形勢,還是以民主黨派的進攻為主。
這顯然和當前中國國內的政治空氣很不相符。
外交部給每位賓客定下的標準是一人餐飲費三十元,大部分菜肴都是粵菜,為了照顧外國賓客,國宴菜肴的口味也以清淡、軟爛、香醇、口感溫和不刺|激為主,且冷盤的數量比較中國人的一般宴席要多不和圖書少。
只是隔離審查針對黨內,針對官僚,這次的誹謗排查,則是針對黨外,主要針對新聞界、文化界的人物,兩邊同時展開排查,有沒有造成冤假錯案的可能性呢?
梁啟超、廖仲愷都在坐,陶成章卻不在坐,而且除梁、廖兩位國際上比較知名的人物以外,其他民主黨派人士就都沒有再受到邀請出席了。
這就不能不使斯大林大為吃驚的同時,又深深思慮起來。
大約就在國宴的同時,政保局、警察廳和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便同時行動了起來。各方面機關都已經整理好了大量誹謗、造謠材料,並針對性發向各個單位,整個事情的流程就和書記局會議以後開始的隔離審查流程近似。
汪精衛才一上門,宋教仁就在憤怒中像倒豆子般埋怨道:「林淮唐太卑鄙!搞政治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來,他釣魚執法是怎麼回事?整風運動之初就有朋友勸我們不要發言、不要說話,也不要寫文章,免得將來出事情被秋後算賬,你也跟我提過一兩句,可惜我把林淮唐想的太好,沒料到他是一個卑鄙小人。」
喬治·瓦盧瓦說:「即便有這種成本,也應當允許社會監督的存在,因為它的存在可以大大https://m.hetubook.com.com彌補檢察機關的不足,起到的作用、節約的行政成本,一定比它造成的傷害和浪費更大。」
除了來自法國的幾種知名葡萄酒以外,在國宴菜單里還出現了一些日本、朝鮮、越南的特色名菜,這自然不僅是為了照顧外國賓客的口味,而且更是為了強調東亞聯盟諸國的一體化特點,大家吃得盡興中,武藤純子也注意到受邀參加這場國宴的民主黨派人士數量並不多。
喬治·瓦盧瓦和斯大林又在低語交換意見,斯大林曾在中國有比較豐富的活動經歷,所以主要是他講、喬治·瓦盧瓦聽,斯大林主要指出的一點就是過去他在中國認識的許多社會黨人朋友,今天都沒能在國宴上再見到。
蘇俄代表團到北京以後,斯大林也設法去聯繫這些老朋友,想要敘敘舊,可是結果卻被通知這些人里很不少的一部分目前都處於隔離審查的狀態。
武藤純子本以為林淮唐會邀請大批民主黨派人士一起赴宴,結果卻完全相反,這樣的情況當然也不會僅有武藤純子一人發現,國民黨、進步黨中許許多多在整風運動里大出風頭的社會名流、領袖人物,在發現自己沒有得到國宴受邀的請柬時,當然也就發現了情況正在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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