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根大公和什奈達雷克將軍對視一眼后，說道：「陛下，那麼最起碼塞爾維亞和羅馬尼亞這兩個國家的領土野心又會被重新點燃，塞爾維亞會想要奪回他們在上一次戰爭中失去的所有土地，他們將進攻黑山、波斯尼亞，羅馬尼亞人的軍隊則會沖向特蘭西瓦尼亞，帝國在巴爾幹的統治馬上就會面臨上一次大戰時的窘境，一切都會回到1914年，甚至更加糟糕！」

奧匈帝國現在最頭疼的問題，就是憲法危機。

問題就在於，由於錯綜複雜的民族矛盾，奧匈帝國的國力根本沒法真實反應到它的軍隊戰鬥力上。

「如果……如果軍隊打敗了呢？如果軍隊未能如期控制布達佩斯，事態將會怎麼發展？」

但在塞爾維亞，施洗者約翰沒有代表維也納流行的那些浪漫主義，他代表的是堅守，象徵的是塞爾維亞人的苦難史，塞爾維亞東正教信徒的苦難史。

帝國在捷克擁有非常發達的重工業，在南部沿海地區的造船工業也能建造包括航母、戰列艦在內的所有大型軍艦，維也納的飛機製造廠、布拉格的斯柯達汽車廠，可能比不過柏林和巴黎，可還是超過了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國家。

宗教，即和*圖*書便在今天的巴爾幹也還是非常重要。

卡爾一世剛剛從布達佩斯回來不久，他雖然近期沒有親自到過薩格勒布、薩拉熱窩等南斯拉夫人聚居的城市，但在歐戰時期，卡爾一世也曾經作為軍隊的指揮官看到過那些南斯拉夫人眼裡對帝國的不滿和叛逆之心。

當沒有輝煌的勝利可以凝聚民族時，巨大的悲劇也可以起到這個功能。

卡爾一世猶豫不決，當然，他也不止是猶豫不決，而是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和恐慌——誰都清楚下令全國戒嚴，軍隊直接開進布達佩斯將會意味著什麼！

皇帝在維也納駐蹕的宮殿美景宮，就是一百年多前奧地利人為了紀念歐根親王和大土耳其戰爭勝利才建造的宮殿。

維也納是一座浮華墮落的大都會，但同時全城又都滿溢著天主教的宗教氛圍，碧波粼粼的多瑙河蜿蜒穿流其間，登高遠望，各種風格的教堂建築順山勢而建，重樓連宇，層次分明，內城卵石街道，縱橫交錯，很少高層房屋，多為巴洛克式和哥特式的古典主義建築，中世紀的聖斯特凡大教堂和雙塔教堂的尖頂聳入雲端。

卡爾一世是有著建立「大多瑙河合眾國」的夢想，皇帝hｅtｕbook•com.ｃom希望把奧匈帝國改組成一個多民族平等、自治的美國式聯邦國家，可現在他連匈牙利這關都過去，連帝國的二元矛盾都解決不了，遑論多元。

而在這次戰役中死掉的拉扎爾大公也被神化。

什奈達雷克將軍說道：「陛下，塞爾維亞人十分青睞6月28日這個日期，也許就在今年的6月28日或明年的6月28日，他們就會發動第二次復讎戰爭，那時無論帝國作何謀划，巴爾幹的戰火都會不可阻擋的將我們捲入其中。」

由於匈牙利堅決不肯做出讓步，維也納政府沒辦法在失去布達佩斯方面支持的情況下，單方面修改動員法的法律，更沒辦法單方面調整財政預算，配合德國進行軍備重整的計劃。

什奈達雷克將軍向皇帝進言：「維也納很難繼續統治南方桀驁不馴的東正教徒和穆斯林，陛下，您要知道，即便是同一個民族，也會因為宗教差異形成截然不同的文化氣質。塞爾維亞人對科索沃那些修道院的執著，他們至今把葛蘭察妮霞教堂看成是南斯拉夫人抵禦維也納徵服的民族象徵。」

帝國宛如一具殭屍，眼睜睜看著危機環伺，所有人卻都無計可和*圖*書施，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在歐洲主要國家經濟都快速增長的二十年代，奧匈帝國的工業化發展速度雖然落後于英法德，可還是要高於白俄，維也納、布達佩斯、布拉格、利沃夫、切爾諾夫策、薩格勒布、因斯布魯克、里耶卡、克魯日和波拉等大城市的人口增長率更是排到歐洲的最前列，總的來說，奧匈帝國的經濟雖然不及義大利以外的歐洲主要強國，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大公，將軍，如果保加利亞戰敗了，事態將會怎麼發展？」

洛林根大公說：「是的，陛下，也是斐迪南大公在薩拉熱窩被刺殺的那一天，6月28日。」

唯一的辦法……

五百多年前的那個6月28日，成為了塞爾維亞民族的殉難日，二十多年前的那個6月28日，則成為了點燃歐戰的導火索。

只是他著實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哈布哈斯堡家族的庇護，不管是克羅埃西亞人還是塞爾維亞人，早就會在巴爾幹漫長的動蕩歷史中，就像科索沃的拉扎爾大公一樣，覆滅于土耳其人之手。

偏偏卡爾一世握著這麼多牌，面對布達佩斯一座城市，面對塞爾維亞這個一戰戰敗的袖珍小國威脅，都有些瑟瑟發抖、戰慄不已的m.hetubook.com.com感覺。

「內戰，那將爆發內戰。」

然而在1914年，奧軍以2.5個集團軍對僅有三個軍的塞爾維亞的進攻非但沒有全勝，還打了不少敗仗。憑藉體量優勢，奧匈帝國肯定是要強於塞爾維亞，可如果光是要對付一個小國塞爾維亞都如此費勁，奧軍又有什麼戰鬥力可言。

卡爾一世低聲喃喃：「五百多年前的科索沃戰役，就發生在6月28日那一天……」

洛林根大公代表奧軍總參謀部，提出了目前看來唯一現實的意見：「軍隊的主張就是由陛下您親自宣布帝國進入緊急狀態，暫停十二月憲法……全國戒嚴，軍隊直接開入不服從改革的所有匈牙利城市，我們的時間極為有限，如果塞爾維亞人真的打算在6月28日這類極具象徵意義的紀念日開戰，那留給我們解決國內問題的時間就真的沒剩下多少天了。」

在上一次大戰時，從面積上看奧匈帝國是歐洲第二，僅次於俄國，人口是歐洲第三，僅次於俄國和德國，但是「大陸強國」的奧匈帝國的陸軍軍費甚至不如海軍強國英國，從兵力上說奧匈帝國陸軍遠不如德法俄，從機槍、大炮、子彈也就是「火力上」，他甚至連義大利都不如，僅僅在數量ｍ.hｅtuboｏk.ｃｏｍ•ｃｏm上強於塞爾維亞。

維也納的廣場上，至今尤豎立著歐根親王的銅像，可是那些南斯拉夫的刁民，為什麼就不懷念一下帝國曾經庇佑他們的恩情和歷史呢？

1389年6月28日，土耳其人在黑岩盆地打敗了塞爾維亞人，並任由食腐鳥吞噬死者的遺體，於是這裏就像塞爾維亞人的哭牆一樣，成了他們的民族符號。

奧軍內部代表捷克人利益的什奈達雷克將軍說：「根據總參謀部的預測，只要沒有外部干預，軍隊將在一星期時間內完全控制布達佩斯，徹底結束憲法危機。」

葛蘭察妮霞教堂的藝術魅力非常震撼，卡爾一世就像絕大多數維也納人那樣，愛好和熱衷藝術，施洗者約翰透著譴責的雙眼被銘刻在北邊小教堂的牆上，他的頭髮和鬍子打成亂糟糟的、蛇形的結，身體因為飢餓產生變形，沒有哪個西方的藝術家，沒有哪個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產兒，能夠接近那位不知名的14世紀的塞爾維亞-拜占庭藝術家在葛蘭察妮霞教堂表現出來的藝術造詣。

葛蘭察妮霞教堂壁畫上的施洗者約翰，在維也納經由無數話劇家們的表演和歌唱，關於施洗者約翰、希律王、莎樂美的故事，已經成為維也納流行藝術文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