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梅羅耶夫在莫斯科城外的霧氣里，深深感受到了俄羅斯這個民族堅不可摧的生命力。很快，紅場上克里姆林宮尖塔的剪影就開始浮現在了薄霧裡面，第38騎兵旅駐在郊區的部隊開始沖入城中。

近衛軍。

一名士兵困惑道：「班長，這是要幹嘛？」

在班長的催促下，幾名騎著白馬的俄軍官兵率先沖了出去，阿赫羅梅耶夫則和另外幾名相熟的戰友爬上裝甲車頂部。他手裡微微額抖，忍不住緊緊握住莫辛納甘步槍冰冷的槍管，還沒有弄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同在一輛裝甲車上的另一位士兵則說道：

鄧尼金的老部下們已經在部隊里完成了初步的戰鬥動員，他們公開了薩文科夫向莫斯科集團軍群總部、各集團軍司令部、各省地方長官下達的焦土命令，還公布了一份沙波什尼科夫送來的元首手令——這份手令里要求近衛軍一旦發現鄧尼金有不忠跡象，就要包圍並解除鄧尼金一派人馬的武裝。

一部分駐守在入城公路哨卡上的士兵，好像也接到了和第38騎兵旅相同的命令。他們向騎兵旅的同袍敬禮以後，就在長官的帶領下搬開了路障和鐵絲網，有的士兵還持槍和圖書加入到了騎兵旅挺進的隊伍裏面。

此時是莫斯科黑夜裡的凌晨四點鐘左右，第38騎兵旅一部分兵力駐在莫斯科火車站周邊，但阿赫羅梅耶夫所在的這支部隊則駐守在莫斯科郊區。

第38騎兵旅的士兵大多都是從鄧尼金的老家招募而來，將領都是鄧尼金的老部下，軍官和士官也大多都是鄧尼金的學生或他親自提拔起來的新人。

班長把那份元首手令的影印件狠狠摔在車上，大部分士兵其實還看不懂手令里複雜的文牘用詞，但很快數名軍官嚴肅講述的「焦土命令」和「繳械命令」就讓士兵們都緊張了起來。

灰黑色條石鋪砌的道路被裝甲車的履帶碾得嘎嘎作響，絳紅色的圍牆、鐘樓以及高聳的克里姆林宮，那些曾稱霸於世的沙皇大帝……

阿赫梅羅耶夫所在部隊的一名連長，騎著白馬趕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他大聲喊道：「騎兵旅的所有袍澤，都把紅色膠帶綁到你們的手臂上！」

「近衛軍要炸毀莫斯科城，然後還要把我們都留在莫斯科單獨對付強大的紅軍。現在他們正在攻擊老帥的總司令部，如果老帥被殺，38騎兵旅的所有人都會被繳械，和_圖_書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鄧尼金老帥已經下達命令，所有人立刻進攻盧比揚卡廣場的近衛軍司令部！」

長夜漫漫，阿赫羅梅耶夫一覺醒來，就看見駐地營房窗外的天邊一邊火紅，彷彿有隕石墜落。四月間的莫斯科夜裡，又黑又冷，所以這座城市很容易產生抑鬱氣質的藝術家，講述陰暗晦澀的反烏托邦故事，就正如俄羅斯民族的命運一般……

契卡在從莫斯科郊外直到盧比揚卡廣場一路上的各個關鍵要點都做足了功夫，不斷有布爾什維克的地下黨員帶人放開哨卡，一些莫斯科發電廠內的地下黨也成功控制住了發電站，在他們的努力下，近衛軍控制的莫斯科北部老城區驟然停電，在起義的關鍵時刻陷入到了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同伴的聲音打斷了阿赫梅羅耶夫的思緒，坐在阿赫梅羅耶夫旁邊另一輛卡車車斗里的班長，迅速取出一捆紅色膠帶，交給這個步兵班裡的每個人，然後要他們都撕下一截赤紅色的膠帶捆在手臂上。

「我們可能是要去打近衛軍了！」

阿赫梅羅耶夫1923年才出生在薩文科夫政權控制下的坦波夫省，他家世代務農，如果在布爾m•ｈeｔubｏｏk.com.com什維克的統治下，阿赫梅羅耶夫也許能夠獲得良好的教育，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軍官，並最終成長為配為得上俄羅斯名號的合格軍人。

「謝爾蓋，拿起你的武器，團長的命令，讓我們馬上出發！」

這支部隊上過前線，在烏拉爾山戰役階段和伏爾加河戰役階段都損失很大，幾乎所有人都見過故鄉的兄弟、親友是如何死在前線戰場上。所以當士兵們撤回到莫斯科擔負起首都衛戍任務時，他們親眼發現近衛軍的舒坦日子以後，鄙夷和怒火便開始在軍中不可遏制的蔓延起來。

可能一米七二的身高要求，對於二十世紀中葉的法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或者中國人，都已經不算一項特別嚴苛的要求了。但是在薩文科夫的統治之下，白俄共和國在整個間戰期內都堅持著糧食出口換取工業品的政策，俄羅斯人民的口糧被縮減到了僅夠飽腹的地步，多餘的營養一概沒有，對於在半飢餓狀態下長大的阿赫羅梅耶夫這一代俄羅斯青年來講，一米七二的身高其實還算是一項比較高的要求了。

「前面在交火了！」

阿赫梅羅耶夫的班長不聲不響在手臂上捆好紅色膠帶以後，才回和_圖_書答說：「我們要去消滅近衛軍，這些近衛軍準備發動叛亂，他們要殺掉鄧尼金總司令，還要用一百噸炸藥炸毀莫斯科。近衛軍收到了元首……呸，近衛軍收到了薩文科夫的命令，薩文科夫要求近衛軍摧毀莫斯科、殺死莫斯科的所有居民，不給即將打到莫斯科的紅軍留下任何一點可供利用的戰爭資源！」

阿赫羅梅耶夫聽說過，前線軍隊里的士兵們很喜歡嘲諷近衛軍是「元首的巨人馬戲團」。因為近衛軍的士兵有很高的身高要求，最低身高也要在一米七二以上才能入伍。

這支薩文科夫最寵幸的親衛軍團，在整場戰爭期間都沒有去過前線。近衛軍的士兵每天都待在莫斯科城裡，他們不用上前線打仗，卻拿著最優渥的軍餉、武裝著最先進的精良裝備，一應待遇都令俄軍其他一線野戰部隊出身的士兵眼紅不已。

五時許太陽升起，遍地薄霧猶如青紗帳，很具有肅穆深遠的美感。這就是俄羅斯廣袤的土地……俄羅斯版圖最大時有兩千多萬平方公里，從一戰戰敗以後，這廣闊的土地一削再削，卻依舊是歐洲土地面積最大的一個國家。

阿赫羅梅耶夫所在的俄軍第38騎兵旅的一位班長大聲叫嚷了https://m.hetubook.com.com起來，軍營里不斷傳出喧嘩的聲音，六輛仿造于德國的半履帶裝甲車也被開了出來，車頂上還架著一挺閃著黃銅金屬光澤的重機槍。

但在白俄共和國，青年阿赫羅梅耶夫就是鄧尼金部下一名非常普通的列兵。

莫斯科建城於1147年，迄今已有800年的歷史。八百年間，俄羅斯有著幾次較大的歷史變遷，莫斯科作為俄羅斯的中心城市，與國家一起經歷了一場場興衰榮辱。俄羅斯人自己常常講「莫斯科不是一個城市，莫斯科是一個世界」，走在這座首都城市的街道上，確實能夠感受到俄羅斯的心跳，許多國家的歷史是寫在書本里，但俄羅斯的歷史卻書寫在大地上。

形勢發展的極快，阿赫羅梅耶夫還沒開始搞清楚鄧尼金老帥和薩文科夫元首之間到底出了些什麼事，前方第38騎兵旅的先頭部隊就已經開始和近衛軍下轄的一支步兵師打了起來。

莫斯科的郊外阿赫羅梅耶夫間雜著草地和沼澤，岑寂無人，偶爾能夠看到一排排給工人居住的木屋平房。裝甲車緩緩開過冰雪消融以後泥濘難行的道路，半履帶車的履帶和橡膠車輪都陷在泥水裡面，行駛速度只能一降再降。

「近衛軍要對我們繳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