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從來沒接近過他,因為他看上去很可怕。名字也不知道,父親在我們面前只用『我的朋友』來代替。他為那個人做了這輩子最用心的一件玩具。」
「那麼,」喬貞問,「他的『朋友』多大歲數?」
「哥哥。」嘉蒂說。
一陣門栓的響動聲后,木門朝裏面打開了。和鮑西婭年紀相仿的黑髮女子,說了聲「請進」,很快退回到屋子中央的木桌旁。
喬貞走上前去,敲了敲門。鮑西婭站在他身後。
現在喬貞知道堆滿房間四周的小玩意都是什麼了。
「你說自己是暴風城來的,還要找嘉蒂。我以為……」希塞克說。
鮑西婭的右手按在了頸下。尼爾送給她的黃金鑰匙,即便隔著衣服,還是讓她的掌心感到一陣灼痛。
「應該和父親差不多。我想,七十歲左右吧。」
喬貞知道這隻不過是平民的自保行為。那男子的呼吸聲沉重得在門外就能聽見。這算不上什麼的一點攻擊,就讓他蜷在地上,一副害怕遭到進一步打擊的樣子,不停打抖。喬貞警告黑髮女子不要擅自動彈,然後和鮑西婭進了屋,關上門。他環伺了一下,發現相比普通的民居來說,這還是間不錯的屋子,但四周的牆壁旁都堆滿了一些顏色、材料各異,形狀古怪的小部件。
「以為我們是來找麻煩的?」
「放心吧,姑娘。他這樣傷害不了任何人。聽好,我們從暴風城來,是為了調查尼爾·傑m.hetubook.com.com西的事情。你們倆為什麼會有這種過度防範的行為?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們的生命?」
在進入月溪鎮前幾天的夜裡,鮑西婭常常會望著篝火陷入沉思。喬貞知道她花了不少時間來想像當見到尼爾曾經的未婚妻之時,會說些什麼話,有些什麼反應。但是看來這些設想都是浪費時間。現在,鮑西婭站在牆角,心神不定地看著前方小屋子裡那個黑色長發的女人,已經好幾分鐘了。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她正在打掃房間。
「請把門打開。」
「我和你們沒有個人恩怨,也不是聽命于任何人到這兒來的。所以只要合作,那麼就不用擔心。這是我最後一次強調了。」
「你不要隨便表明身份。懂吧?」
「放輕鬆些,」喬貞說,「我沒有惡意。倒是你們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喬貞覺得鮑西婭表現還算正常,就繼續對兄妹倆說:「聽好。我們暫時還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無論誰會對你們造成威脅,那都不會是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明白了嗎?」
「請原諒我哥哥。我說過不想他傷人的,可是他不聽。」嘉蒂說。
「誰在外面?」屋裡傳來了那黑髮女子的聲音。
兄妹倆還是猶疑不定。希塞克說:「你們到底是……」
「我是暴風城來的,有些事必須和嘉蒂·尤維爾談談。就是你嗎?」
兄hetubook.com.com妹倆互相看了一眼。希塞克開了口:「我不知道。但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殺了,而且還是在監獄里——」
「玩具?」
「老實回答我。你真的是嘉蒂·尤維爾嗎?」喬貞把注意力轉到女子身上。
「聽著,我是來調查事情,不是陪著你發獃的。我現在要去找她說話了。」
「你可以扶他起來了。」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希塞克說,「幾乎是一起長大的。尼爾和我妹妹同歲。他從十三歲開始就到處遊盪賣唱,偶爾才回月溪鎮一次,甚至試過偷渡到另外一塊大陸去,還好沒讓他得手。十七歲那年他回來,呆了一個夏天,然後和嘉蒂訂婚了。」
「那好。」
「兩年多以前。父親收養我們的時候都快五十歲了,我一直以為可以讓他安享晚年的……」
「所以就要襲擊任何一個從暴風城來找你妹妹的人?說不通。就我所知,嘉蒂並沒有接受任何調查,她從暴風城回到這地方來沒有遭到任何阻攔。一定是有些別的原因讓你們有這麼大的戒心。」
「當然。」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名字是什麼?」
「純金?」
「別問。你們誠實回答問題,然後我們才會誠實地解釋。沒有別的選擇。我不會做出任何危險的事,除非你們倆還要找麻煩。懂了嗎?懂了的話,就回答第一個問題。詳細說一下你們倆和尼爾的關係。特別是m.hetubook.com.com你,姑娘。」
「是……是的。」
兄妹倆為難地對視了一下,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妥協,然後希塞克開口了:「尼爾並不是我們身邊第一個這樣不明不白死去的人。還有我和嘉蒂的養父。我們兄妹從小就被遺棄在村口,他不光收養了我們,還教我們能夠吃飯的手藝,——做玩具。這比種地要好生活得多了。」
「稍等。」
「對。整把鑰匙都是黃金打造的。」
嘉蒂連忙上前扶起希塞克。他的左額上出現了一塊明顯的淤青。喬貞說「到那邊坐好」,他們才回到了桌子旁邊坐下。他們顯得很害怕,小心翼翼地看著喬貞。
「一個音樂盒,用發條鑰匙的那種。我曾經偷看過部分設計圖……那樣精密的設計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後來父親對我說,那是一個設計成不能拆卸重組的音樂盒。不僅如此,就連使用方法上的失誤,比如鑰匙的轉動次數和角度不準確,都會讓這音樂盒從內部銷毀。最後當我看到成品,聽到從中傳出的音樂的時候,我相信即使花一千個金幣,也買不到那樣的藝術品。憑我父親的積蓄不可能買得起那麼昂貴的材料,所以我才認為也許是那個人提供了資金。盒子四角鑲著鑽石,就連鑰匙也是純金的……」
「是的。」女子點了點頭,焦慮地望著倒在地上的男子。
鮑西婭的聲音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她連忙把手搭在額頭上,別過臉,但不自然抿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嘴唇把內心的不安暴露無遺。
「……而且,那個人還拿走了音樂盒。」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
「等回答完我的問題后,隨便你們兄妹怎樣吵都可以。上面這些話不能解釋你們為什麼對暴風城來的人這麼防備。」
沉默片刻后,希塞克說:「這位先生,你說過不會傷害我們的,對吧?」
「他是我哥哥,希塞克。」
「還有呢?」
「那這個男人是誰?叫什麼?」
「這件事大概發生在什麼時候?」
「謝了。」喬貞跨進屋子一步,然後用刀柄猛地一砸門板。木門朝後彈去,撞到了什麼東西,又彈回來,同時傳出一個男人的叫喚聲。喬貞又砸了一次,這次藏在後面的男人倒了下來,上半身從門后的陰影現出,手中的柴刀掉落在地。
「什麼?」
「父親一直很小心地保存著音樂盒,而鑰匙總是隨身帶著。可是後來有一次,他在外面醉倒……然後鑰匙就這麼不見了。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被偷走的,還是掉在哪兒了。他回到家來,氣得幾乎把整個屋子的東西都摔壞了,被碎片割傷了雙手和雙腿,無論我們怎麼制止也沒辦法。他說自己再也不可能做出同樣的一把鑰匙了,然後當著我們的面撕掉了設計圖。沒有相同的鑰匙,音樂盒就無法使用。我和嘉蒂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懷疑那個提供資金的人會做些什麼,但是沒想到……」
鮑西婭豎起了耳朵。她感覺似乎喬貞是特別為了hetubook.com•com自己,才選擇這樣發問。
「鮑西婭,不如這樣,」喬貞說,「你回旅店去,我先去找她了解一下情況。你覺得自己足夠冷靜了再過來。」
「父親有一個朋友,」希塞克繼續說,「至少……我一直以為他們倆是朋友。那個人每次來,父親都要把我們倆從屋裡支走。大概是從我們能記事的時候,他們倆就有來往,一直持續了十多年。」
「繼續。」喬貞說。
「事情就是這樣,嘉蒂。這難道不像是兒戲嗎?他立過誓言以後又離開了,這次一走就是兩年多。好不容易回來了,又開始鬧事,結果被關進監獄。這都是事實。有誰會希望自己的妹妹在監獄里舉行婚禮?」
「不行。」
「但是……他是在那兒被殺的。」
說到這裏,他回頭看看鮑西婭。鮑西婭一直在打量嘉蒂,但是當發覺到喬貞看著自己的時候,她轉過頭去,雙臂抱在胸前,望著灰褐色的牆角。很顯然,嘉蒂並不認識他。鮑西婭開始覺得,或許尼爾從未在嘉蒂面前提過她的事。
等待的時間比預料中要長。鮑西婭想貼近窗戶往裡看,喬貞攔住了她。他右手放在匕首把柄上,示意鮑西婭再退後一些。
「別總是一副我在拖你後腿似的口氣。我準備好了。走吧。」
希塞克沒有說下去。他閃爍不定卻又悲哀的眼神,和蒼白的臉色,完全顯露出當他看到養父屍體之時的震動。
「啊,好……我當時是反對的。因為我根本就不覺得尼爾的態度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