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的地方不是那麼安全……我不應該說更多了。」

「說吧。」

「對，激動人心。上次我倆見面的時候，您的面色要好得多。軍情七處真不是適合工作的地方。」

「對，就這樣。現在，讓我們再像人類一樣，搖一搖。」

「這就是我們之間認知的不同了。在這裏，每個人都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且為之負責，這就是最公平的律法。不管你信不信，在下層的人，是他們選擇到下層去的。我賓其修克，作為這樣一個世間奇迹的創立者，有義務保衛它不受愚蠢的種族紛爭侵害。」

這時候，喬貞看見四名衛兵都走出了房間。

「沃蘇瓦，你在七處的檔案上。」喬貞說。「聽說你一直是個不合群，只喜歡呆在山洞里花一整天磨毒藥的人。從沒有人想到你會和賓其修克走在一起，你知道，地精可都是些派對狂。」

「您不認識他嗎？斷牙的沃蘇瓦，一位廣受崇拜的巫醫，將在決賽中迎戰布雷戈·血喉。噢，應該說是布雷戈挑戰他才對。」

賓其修克的話越來越超出喬貞的預料。他覺得大腦深處有一種沉重的聲音在回蕩。自從和沃蘇瓦握手開始，事情就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喬貞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在布雷戈以連串壓倒性的勝利引起注意之前，沃蘇瓦是被討論得最多的奪冠熱門，因為他已經至少有二十年的名聲了。據說他一直遊歷在艾澤拉斯各個荒僻的角落，許多冒險者都以能和這位同時具有獵手、刺客、巫醫身份的巨魔會面為榮。也曾有人猜測過他已經在荒野死去，但如今又如此高調地出現在藏寶海灣，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喬貞走出門后，從衛兵手裡接過J字匕首。在把它收回鞘里前，他產生了握著它沖回屋裡的念頭，雖然只有一瞬間。為了避免思緒回到兩年前，他用刀柄拍了拍太陽穴。

里維加茲從背後拿出一份文件，開始閱讀和*圖*書起來。那是一系列簡單的支出報告，涉及巨大的數額。交易內容主要是武器裝備，以及關於角斗大會的支出。兩分鐘后，賓其修克揮手示意他停止。

「談什麼國王！你低估了我的心智，人類！」賓其修克突然激動起來。「我的名字，和我的軍隊，會把藏寶海灣帶向永遠的繁榮。不遠的將來，你們會渴求著進入這個天堂，即便整日跪拜磨破膝蓋也心甘情願。強大的保護力量，需要強大的領導人，非常不幸的是，世間的人們用他們鄙俗的眼光看待我們地精，認定我們缺乏勇武、威嚴的形象。我想到了天才的辦法來解決這一點，那就是這次角斗大會。沃蘇瓦會輕易獲得冠軍，他的威名會廣播天下，讓他擁有我的軍隊未來領導的真正素質。」

「我可是很看重人身安全的，不過，我不需要他們。因為我有更好的保鏢人選。」賓其修克提升了聲音。「沃蘇瓦，來和喬貞先生打個招呼。」

一年前，喬貞帶領十數人到藏寶海灣港口搜索藏匿了逃犯的可疑船隻，但是被賓其修克阻止。「先生們，我萬分支持你們的工作。但是這批貨船十分鐘以後就要離港了，所以我只能給你們十分鐘的搜查時間。這些都是貴重的糧食，要儘快運往艾澤拉斯各地飢餓孩子們的口中吶。」發表著奇怪演說的賓其修克，背後有上百名荷槍實彈的地精衛兵，喬貞只能與同伴撤退。這隻是軍情七處無數次在藏寶海灣吃虧的例子之一。暴風城曾經派出官員來交涉，要和賓其修克訂立批准搜查船隻的協議，但屢次遭到拒絕。

喬貞走下閣樓，站在木板邊緣，俯瞰著藏寶海灣。眼前所見，就像一棵成長於海底，從根部開始壞死的巨樹；上層到下層，逐漸灰暗、腐敗下去。這絕不是什麼天堂。賓其修克，在看見天堂之前，你或許該好好看看身邊，那全是地獄的景和-圖-書象。

「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我希望有一個穩定的艾澤拉斯，大家高高興興賺錢。即便那不可能實現，我也希望至少能有這麼一塊不受世間紛爭的地方，一處凡間的天堂，讓所有人可以平等地交易。我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建立了藏寶海灣。」

非常聰明的威脅方式，喬貞想。

喬貞不知不覺地走上了幾步。沃蘇瓦上前攔住他。

「你選擇了錯誤的時間來到這裏。」

「你好，喬貞先生。我們來按照人類的禮節，握個手。我誠心歡迎賓其修克大人的每位貴客。」

「不要信任我，」喬貞說，「我警告你，不要信任我。」

「對，軍隊！我喜歡這個詞。不是保鏢，不是警衛，是軍隊。不瞞你說，我幾乎耗盡了畢生的積蓄——差點連這棟閣樓的養護費都扔出去了。我做了非常大的犧牲，喬貞先生。」

「看，這就是沃蘇瓦，一位重禮節的紳士。」賓其修克說完，乾笑了兩聲，舀了一勺布丁吃掉。

離決賽還有兩天的夜裡，喬貞第一次來到了藏寶海灣最上層。一棟船首式樣的閣樓突出海崖外，在四名地精衛兵前後陪同下，他沿著紅檀木樓梯，攀了上去。這是藏寶海灣的建立人，同時也是角斗大會的主辦人，地精大財主賓其修克的住處。半個小時前，他派出這四名衛兵，在水手之家旅館找到了喬貞，將他帶來。

「上次見面的時候，你比現在還要高一些。」喬貞說。

「現在正在藏寶海灣最繁榮的前夕，而你，一個軍情七處的人，卻出現在這裏。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雖然還不清楚你來做什麼，但是我想：軍情七處，暴風城，不希望看到我們繁榮。這讓我非常，非常憤怒。但是，我的心仍然是博大無比的。這是我給你的選擇：視乎你的表現，你或許有機會成為將我的偉大信念傳播出去的 第一個人類，又或許成為一具屍體，而我和-圖-書的這番話已經足以讓你的靈魂得到救贖。這個未來的天堂，會不會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的靈魂要謹慎，喬貞先生，我已經提醒過你了。」沃蘇瓦右手放在腰間的短刀上。

「選擇的機會給你了，喬貞。決賽后不久，我就會要你做出回答。我會提醒一下水手之家關照你，特別是那個女招待員，她再也不會嫌你每天早上不吃新鮮的鯊魚肝了。我看得出你很難為，沒關係，我理解。現在你可以離開了，我的人會把武器還給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軍火交易。地精的軍火交易，絕不會是什麼正規的官方渠道。這個不詳的詞和鮑西婭連接起來，讓喬貞的大腦一片混亂。兩年前鮑西婭拋棄聖騎士身份奔赴前線，理應已經成為一名普通的步兵才對。

喬貞進入閣樓頂層，看見賓其修克坐在矮小的辦公桌后，雙腿交疊搭在放著一大碟焦糖色布丁的桌面上，鞋面上的寶石非常耀眼。在他身邊，站著另外一名打扮類似的地精。一看見喬貞，賓其修克把嘴裏的勺子拿出來，放回碟子里，用手指彈了彈，讓它旋轉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沃蘇瓦放開了喬貞的手，回到辦公桌前，略微伸展一下身子，俯視著他。

「激動人心。」他身邊的地精說。

「當然不，喬貞先生。」賓其修克把腿放了下來。「我有重要的話想和你談。」

「你和普通的人類不一樣，喬貞。內心裡，你其實是認同我的。雖然有了沃蘇瓦，但我還需要別的人，來體現藏寶海灣將是所有種族天堂的概念。老實說，一年前我們那次不愉快的相遇后，我曾經想過，不願第二次見到活著的你。為了確保不會失手，我派人調查了你的背景。你的經歷可真是輝煌，喬貞，而且你並不是軍情七處那老不死的走狗。」

「嗯……真是了不起的規劃，我打心底佩服。為什麼我有幸得知和-圖-書這些？」

「啊，喬貞先生，」他指示衛兵離開，「誰能想到您也會光臨此地？如果這也是我舉辦這次角斗會的成就之一，那真是太……里維加茲，你說我該怎麼形容？」

「我從沒想過竟然有被地精拉攏的一天。」

「里維加茲，把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念給喬貞先生聽。」

「不是做交易，就請不要上我的船。」每次談判的最後，他都留下這句話。

「平等，天堂？藏寶海灣？賓其修克，我從來沒聽過這麼無趣的笑話。定時收集無名無姓的屍體到大海中扔掉的地方能叫天堂？」

這個音節像釘子一樣刺進喬貞的大腦。

「別裝模作樣了，喬貞先生。為什麼你們軍情七處的人都不會直白一些說話？你注意到了我在交易什麼東西，喬貞先生。你都聽到了。」

喬貞暗自計算著交易記錄里武器裝備的總額。「在我聽來，你在組建一支軍隊。」

「哦？剛才你還說歡迎我，不是嗎？」

他的指節緊緊壓在喬貞的虎口上，帶著他的手慢慢上下搖動。

喬貞知道賓其修克的話並非妄言。從班傑說出的地下賭場投注金額，就能推斷出這次角斗會影響有多大。從表面上來看，它僅僅是藏寶海灣的一項大規模娛樂，但是在全艾澤拉斯的地下世界，它的影響會是空前的。不過，讓喬貞真正驚訝的是：一名地精商人竟然起了做獨裁者的念頭。

屋子側面的拉門打開了，一名巨魔從小房間里出現，來到地精的辦公桌前。他右邊斷裂了一半的獠牙非常顯眼，上面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怎麼，賓其修克，你的謹慎到哪去了？」他說。

沃蘇瓦走向喬貞。即便彎著身體，他仍然比喬貞高出一個頭。他伸出右手。

「鮑西婭·維斯蘭佐。」

「說得簡單些，你想做一個國王。」

你錯了，賓其修克，錯得很離譜，喬貞想。瘋狂的地精商人知道他不是老人的走狗，卻沒推斷出他不會成為任和*圖*書何人的走狗。

「沒錯，你還遠遠沒有贏得我的信任，那就是我給你時間的原因。你需要一個天堂，喬貞，因為你是一個孤獨的人……非常孤獨。我知道有人曾經讓你不那麼孤獨，但是……那也只是過去。」

「你自以為知道些什麼？」他有些激動。「關於我，你什麼都不了解。」

「這是我三個月以來的主要支出，里維加茲大概念完了一半。您有什麼感想？」

「大家都知道你是有錢人。你不需要單獨給我證明這件事。」

雖然武器被收走了，但是喬貞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如果地精想解決一個人，是不會這樣大費周章。任何種族都有把殺戮儀式化的行為，比如繁複的公開處刑，又比如用特殊的方式進行個人報復，但地精沒有。也許這是因為他們處理一切事物，都像現金交易那樣乾脆便捷。

「你的靈魂必須要非常謹慎，千萬別急躁，喬貞先生，你的手腕太緊繃了些。讓我們以禮相待；手不要晃得太快，也不要太用力。否則，我拿不準自己指甲里的一些東西會不會溢出來。它們都非常不聽話，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們藏著。它們會游進你的血管和脊椎，那可不怎麼好受。所以，現在我們再小心地把手放開。別急躁。」

「對對……！漂亮的名字，我喜歡。不要裝模作樣了，喬貞。你一直像所有低俗的人類一樣，用鄙夷的眼光望著我，但是這一刻我在你的眼底看到了光芒。若不是這大量的軍火交易，我還不會找到她……簡單地說，我知道她在哪裡。」

「給你一點提示，」賓其修克說，「我想想看……糟糕，我又忘了。里維加茲，那個名字怎麼讀來著？」

喬貞握住沃蘇瓦的手。他身體周圍有喬貞所聞過最複雜的藥草混合味道。

「你還沒有說為什麼要叫我來。該不會就為了讓我們倆認識一下吧？」

「你要和誰開戰？」

「毫無疑問，賓其修克大人。」沃蘇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