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別忘了我的話,唉。」
對我的戲言,繩繩也馬上冷笑了幾聲。
「嗯,隨時歡迎。」朝我說完,他轉而看向繩繩:「小繩繩也是,哪天想來喝一杯,或是見見我們,就來吧。」
我珍惜地摸了摸手腕的繩子,停下了腳步。
這種故弄玄虛的口吻,看來不止我一個人有點反感,空空嘲弄她的聲音更加冰冷,而恨恨也不甘示弱。
「您長大以後也會變成那樣嗎?能馬上就長大嗎?」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了,可剛才杯中的百般滋味,還縈繞於我唇齒之間。很久沒有這麼爽快的飲酒了,更沒想到的是,還是同那麼一位音律之神共飲,真奇妙,真是件美好的事!
恨恨熟稔的對店主說:「上次你這破店來我這裏,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吧?」
「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吧。」
我大概明白了,的確是所謂借酒消愁。我想這就是酒神的存在意義和特別之處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是所謂酒文化的一種體現。在我思忖時,糟糟對我攤著手,歪歪嘴角說。
我匆忙洗了個澡,莫名其妙的覺得頭有些發暈,但我以為是熱氣熏的或者是疲乏導致,就並未太過在意。
「文安……下次再見面的話,姑且就送你一曲吧。」
「不過呢,有些神明,認為苦楚是自己和_圖_書存在的證據,因而不肯光顧小店。雖說機緣巧合,你更是凡人,但如有苦事心緒,就一併留在我這裏吧。若是沒有,那便請不用介意,直接歸家吧。」
得到繩繩的同意后,我向糟糟說出了最後那杯酒的名字,他將琥珀色的液體倒入我的杯中,絲毫是察覺到繩繩憂心的視線,所以比前面杯中的量要淺了許多。
「來這家店的大家,儘是為忘卻苦楚的人,所謂酒店即是如此之物。因而我用酒和客人換取心裏一樁苦楚的事,若是客人將故事交付於我,就能忘掉它帶來的苦楚。當然了,記憶仍然還在,只是再怎麼辛辣的回憶,也會因此平淡如水。」
「的確如此,我也是今天傍晚才到的。」
「哼哼,去開一個翻花繩培訓班啦,既能收穫小孩子的笑臉,又能為我積攢生息,你還能賺錢吃飯……」
「恨恨,這位人類客人為何會有這種境遇,你了解嗎?」糟糟問。
雖然她們吵的有來有往,但還是時不時碰上一杯。至於我的話,鑒於那些神明又莫名其妙的吵了起來,身為一介人類,我只好悶頭喝酒。這時,一直在玩杯子的繩繩,終於和我說話了。
「……好像是不會,沒什麼感覺呢。」我這才發覺,喝了不下二十杯各種各樣的酒,卻絲毫沒有和_圖_書酒精瀰漫的微醺感。
兩句作罷后,恨恨晃著酒水,瞄了我一眼。
他的話讓我歪著頭不太理解,而糟糟悠悠的將我和繩繩的杯子收回,依然溫潤如玉的向我解釋。
雖說如果真開了翻花繩培訓班,恐怕窮的會雪上加霜吧。
聽一個小女孩外表的傢伙說這種話,還真是挺微妙的。
「等你像雅雅那樣有實體以後,無論是坐在我頭上也好,還是趴在我背上,都隨你喜歡,那樣就能跟得上了不是嗎?所以在那之前,我就勉為其難的走慢一點吧。」
「……我不確定,是否能交出自己的苦楚。」
「真是高高在上的態度。」
「呵,酒要難喝了。」空空不悅的冷笑一聲,望著恨恨說出尖銳的諷刺。
「那你就請離席吧,自怨自艾的悶酒就滾到路邊垃圾箱里喝吧。」
「原來如此……」
「……抱歉,我需要想想。」我誠懇地說:「會再來的。」
「沒有沒有,拋開你的成見不談,至少我只是單純的在感慨自己得見美人嘛。」
她的拜訪似乎並不受酒客們歡迎——
「文安文安,不會喝醉嗎?」
「你真是自我主義呢,和我們神明沾上關係不是聰明的做法。」
對一如既往正坐在我的書桌上的繩繩說了晚安后,我順著那份暈眩,很容易就入了眠。
聊和*圖*書著這些和往日無異的戲言碎語,我們慢悠悠的回到家,在酒鋪待的過久,因而這時已是相當的深夜了。
我能理解那些不願來借酒消愁的神明有怎樣的心境,而我當然有很多很多痛苦到想忘掉的事,可有機會忘掉,卻反而催人憂鬱。如果忘掉了沉重感——彷彿從此,自己的人生便會變成虛渺而輕浮。
掘掘是什麼玩意的名字啊……這是聽到至今,除了繩繩以外最奇怪的了。倒是雅雅排第一嗎?我倒覺得空空和她難分高下呢,還是說排名不分先後?
正以相當隨和的姿勢,沒擺什麼好臉色走來的,正是那位叫做恨恨的本地神明。
空空插嘴補充解釋道——
飲下了那杯酒,我藏起被味道泛起的哀傷。按常理,此時該結賬了——
「待我先從您這出師,如果我真的窮到那個份上,或許會開的吧。」
「總得借酒消愁——如果不忘掉一兩件苦事,可真熬不下去吶。」
「具體不了解,但比你們呢,又稍微知道的多一點,但至此就不能多說了,我已經相當犯規的提醒了。」
「嘛,總之,先喝一杯。」
恨恨無奈的瞥了我一眼,轉頭喝起自己的酒。也是,恨恨囑咐我不要再和她們有所牽扯,我卻立刻違背了……就這樣,我和繩繩,一齊離開了那踞著一尊酒神的小巷深和*圖*書處。
「會再見的。」說完,思前想後,我又補上一句:「我想再見你。」
「現在就可以啊,為你送終。」
繩繩擔憂的勸我:「唔,但還是到此為止吧,酒神的酒是很特別的東西……」
店主的糟糟態度仍舊和氣,也拿出一個杯子,斟滿一種散著淡淡玫紅的酒放在恨恨面前。
「是不流通,我也不收錢,取而代之,我收客人的一段心緒。」
「那為什麼你希望我長大?」繩繩非常不信任的盯著我看。
「無妨,我還會在恨恨這座城市逗留一陣,哪天想喝酒就請來此,即便什麼都不付也無妨,能有懂酒的人光顧,這就足矣了。」
「為什麼。」我好奇的問。
「你的假話太假了……嘛,如果你嫌棄,我就離開咯,你把手上的繩子隨便丟到哪裡都好,然後隨便去哪裡找一個,跟得上你腳步的女性外表的巨型神明吧。」
「文安安安安,為什麼我要和你聊這個啊?你們人類是鍾情于外貌的生物我倒是理解,但那不是同物種之間才有的嗎?畢竟是為了吸引異性,進而在交配繁衍的本能方面更有利所致不是嗎?和我們神明有半毛錢關係嗎?」
「很遺憾,再怎麼說我也是和小孩子相關的神明……外表如此是性質決定的……我絕不羡慕雅雅、空空、羽羽、掘掘、犁犁她們那樣m.hetubook.com.com,能擁有大人模樣的美人……真的不羡慕。」
繩繩紅著臉低下頭,自顧自的往前走去,我慢慢跟上后,聽見了她開朗無比的聲音——
「你們真是的,只有長相符合神明的身份呢。」
臨走前,恨恨厲聲厲色的對我說,我只能縮著脖子點點頭。然後我和一旁的空空對上了視線,她左手掌心扶著下頜,右手搖晃空杯,神色朦朧的淺笑著向我許諾——
結果……我去了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
恨恨也非常刺人的回敬,然後無畏的入了座,坐在空空對面,在和她瞪眼時對糟糟下單:「只要玫瑰酒。」
——「別忘了我的話。」
「可能是因為你步幅太小吧,每次看我家小繩繩拚命小跑於心不忍,小繩繩長大的話,就能不用這麼辛苦了。」
「是你氣量太小,什麼時候彈點哀樂下酒呢?」
「……對了,您這裏應該不流通人類貨幣吧?」我忽然想起這件事。
我感慨的對繩繩打趣道,對了——說起來繩繩本來就是長相相當可愛的小傢伙呢。
既然她說的是我理解不了的東西,又不肯多做解釋,對我來說就和耳旁風無異。而且,都上了同一張酒桌,還是喝一杯更合情。深諳酒桌道理的恨恨,苦笑著也和我碰杯。
「那就要最後一杯吧。」我接受了繩繩的提議,喝到這裏也確實該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