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掘掘和勤勤
第四十九章 端午節

「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之意,項鏈掛在頸上,杯子用來盛酒,書本用來翻閱,即便做的再怎麼美麗,也沒有半件東西,是會因為被束之高閣僅供觀賞就實現存在意義的……」
「真的。」我斬釘截鐵地說。
我對此也大惑不解,按理說門外貼著有驅趕訪客作用的那幅對聯,連上門推銷、發傳單之類的人也不可能會有了,我更沒有半個朋友會來拜訪,所以會來敲門的究竟是誰?
正當我沉迷於自己有了這麼個絕贊的手鏈,而忘掉了本來的初衷時——
——「端午」。
不錯不錯的,不愧是這年頭的媒體,把標題寫的轟動吸睛可是必修課。至於那些做了錯事的人,就好好享受享受,這時代那些無處發泄而積攢的眾怒,以及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社會輿論那真正的恐怖之處吧。因為這是他們自找的,必須要承擔的。
繩繩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我正想矯正下她對我的偏見——
當這條駭人聽聞的新聞滾過去之後,又滾出來了一些,大意是節日祝願的字。
「……文……文安居然會過節?」
一大早和圖書,我打著哈欠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完回到客廳,發現繩繩坐在沙發上,向我揮手示意早上好。我一邊揉著亂糟糟的頭髮,照例幫繩繩打開電視,調到她比較中意的在播放早間古裝劇的電視台。順帶一提,之前我還陪繩繩玩了一遍《天之痕》,她超喜歡這個老遊戲。
具體該怎麼說呢……
「……好,好吧,這雙襪子穿著也蠻舒服的……」
嘛,雖然是這麼想的,不過節日的食物還是應該嘗嘗的。湯圓、月餅、粽子、年糕什麼的,都是我蠻喜歡的東西,中國文化里由糯米而生的廣袤食物種類,幾乎沒有讓我討厭的呢。
「恐怖!初中優等生分屍同學,家長學校巨資壓事!」
但——或許被人類虛榮心神化的東西,被供奉稱讚,反而是莫大的悲哀吧。
猶猶豫豫,我掛上鏈鎖,稍稍打開了一點門縫,往外瞥了一眼。
「好嘞,出去買粽子。」
隨便弄了點早飯之後,我偶然瞥見電視下方滾動穿插的新聞里,有一行小字。
說這些東西時,繩繩一如既往的板著臉十分www•hetubook•com•com認真,所以每次我都很專心的豎起耳朵來聽。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可是真的好看啊。」
「即便是埋了千年的銹刀,被賦予文物意義,可它也仍是刀。用銀做的占風鐸,依然是一件會因與風觸擁而喜悅的器物——它在文安手裡響起了聲音,文安也沒把它只當賞物。它大概覺得,就那樣掛在我們家也不錯——所以,這就是存在於世間的因緣。」
一整晚,我時不時都會不自覺的瞄一眼有所改變的繩繩,雖說還沒有到她同類的雅雅和空空那種程度,但仍然是凌駕於人類的美。或許只有像這樣,脫離了人慾的範疇,才會有真正的美出現吧。我是空前幸運的,能拜見這些特別的美。
呀,我真是越來越期待她長大后的樣子了,這麼想著,我就很想衝上去抱她一把——想必結果是觸碰不到吧。也可惜我這輩子,大概是無緣拜見她成年的模樣咯。
我從盒子里,取出那串訂製的飾品,低著頭細心的將它纏在那折了幾道的繩子上,雖說已經猜到了,但長度和-圖-書分毫不差,實在是讓人驚嘆的手藝。這飾品在我手腕上不會恪手,不太顯眼,但多看幾眼就會挪不開視線。和三根纏繞的銀絲一起,繩子的紅色自然得多了。
她一直披散的黑髮,如今被束成了一個非常簡單大方的馬尾,可與之相對的,束髮的是一條熠熠生輝的銀線,掛著一彎月勾的小裝飾。那雙總是光著的小腳,也裹上了紗織的白襪,踏著有樹葉模樣裝飾的小小布鞋。
辦完事,離開了那條嘈雜的老街,我和繩繩一起回到了家。
或許是看習慣了她之前的造型,所以看著變了模樣的繩繩,讓我現在有點想笑,但不得不承認,的確非常……非常美!沒想到,真的能讓繩繩改變一下形象啊……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被繩繩好好的驚艷了一次。
就這樣,繩繩簡單的同意了。當然了,設計成方便取下的緣由,也是因為這終歸是條翻花繩,陪繩繩玩的時候還得取下。至於取下后,繩繩就變回原樣了,每次摘下再戴上的過程,我就有種在打扮自家女兒的微妙喜悅感。
「……聽好了!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圖*書的只是虛榮心作祟!而外表光鮮,是你們人類為了吸引異性,繁衍的本能所致。但我們神明是沒有這種人性的!所以難看好看都無所謂!關鍵是,頭髮這樣好難受啊,整個頭都緊繃了起來。」
可此時的我,僅僅是沉浸在對繩繩的感慨間,而不知曉那占風鐸和銀盒,會招來的「幸福」為何物。
她身上那件漂亮的衣服上,也出現了銀白色的綉紋,銀白色的蝴蝶,銀白色的鴉,以及銀白色的羽毛。
對了,而我基於個人愛好的那個小小心愿,也實現了。
我將這些困惑當做閑聊的打趣一併隨口說出,可繩繩卻用綿長而認真的話語,解答了我的困惑。
「拿掉啦……不舒服。」繩繩沖我抱怨,小手還一直在抓頭髮。
「……居然有人會來文安家?」繩繩更加瞠目結舌地說。
我看看手機,不知不覺還真是然到端午節了……但對於和社會脫軌的我而言,任何節日都沒什麼實際意義,就連自己生日也是不需要紀念的。畢竟我沒朋友,不需要靠這些東西來維繫、增進人際關係。
「……真,真的嗎?」繩繩抬起眼hetubook.com•com睛,努力想看看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樣,但抬的太高往後傾倒,差些就摔跤了。
這番話很擬人——聽來彷彿就像器物之中也寄居著靈魂。但我並不驚訝,因為至少我是知曉的,世間有許多神明,而它們無一例外都是從文化之中誕生的。既然如此,那麼有希冀著被使用,希冀著能發揮應有的姿態度過一生的器物,也不稀奇。
如此的改變,就如同一塊半成的玉,終於被雕琢到了極致一般。雖並非挽發束鬢嵌簪的古代美貌,而更像是帶有一些不落後於時代的古典美——但也有美中不足,繩繩一直苦著一張臉。
於物,於人,皆是。
於是,我立馬把占風鐸掛在了寢室的窗前,它被風搖曳而輕輕響了幾聲,有趣的是,我居然覺得那音色里透著喜悅。我對占風鐸沒有任何想將其佔為己有的私心,這很奇怪,因為我絕非高尚清廉的人,反而是比較喜歡錢的人,但對於這件東西,卻半點私慾都感覺不到。
「很漂亮啊,拿掉不是很可惜嗎?」
有人敲響了我的家門。
耳邊傳來了繩繩相當不滿的抱怨聲,我趕忙抬頭,然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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