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兄長了!」謝賢也不客氣,拱了拱手便在謝丕右手邊的椅子坐下:「您可聽說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不許貿易,那豈不是把周可成趕到汪直那邊去了?胡汝貞可不會這麼蠢。」謝丕冷笑了一聲:「老十五呀,謝家傳到我們手裡,要的是穩了,周可成也好、汪直也罷,他們縱然風起雲湧,也都是一時的,百年之後,我們三門謝家照樣還在,這個才是要緊的!你明白了嗎?這段時間若是有外人前來拜訪,就說我身體不適,正在靜養,不見外客!」
「照我說,這是陳在松咎由自取!」謝丕冷笑了一聲。
「大掌柜的,甲板上風越來越大了,您先回底艙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就行了!」身後傳來了船長的聲音。
「就是海寧陳在松呀,他那個孫兒染上了花柳病,算是完了!」
收穫,是的,周可成這趟江南之旅可謂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
收穫豐富,在長鬚鯨號的底層甲板上堆放著一個個木箱,裏面裝滿了潔白的生絲,一共一千五百擔——按照去年堺五百兩一擔的絲價,這就是七十五萬兩白銀,即使對於已經見慣了財富的周可成來說,這也是個天文數字了。就是只算只為了這些,與那些縉紳撕破臉也不虧了。
「是東番的星星!」灰發道。
「老十五呀,你沒頭沒腦的這麼說一句,我怎麼知道說的是什麼?」
「大兄說的是!」謝賢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不過我聽說那陳在松還在四處奔走,拉人上帖子,您說後果會如何?」
「陳在松聯名上帖子,差點要了周可成的命,你說他會怎麼做?他又不是陳家的佃戶,一張帖子就拘到衙門裡又打又殺的。明明知道老虎是要吃人的,還去撩撥,不是咎由自hetubook.com•com取是什麼?」
水手長正在大聲發號施令,水手們沿著三根高大的桅杆爬上爬下,忙著擺弄索具和厚重的船帆,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長鬚鯨」號的速度正在減慢,漫長的旅程即將結束,終點就在前方,甲板上的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充滿了喜悅和收穫感。
「哪裡,哪裡!」陳四五看了看周可成,壓低聲音道:「安全回來就好,乍浦的事情我已經聽小七說過了,太危險了,幸好沒事,下次可千萬不能這樣了!」
時運呀!周可成暗自感慨,有些事情固然要看個人的努力,但更要看歷史的進程,自己想要把胡宗憲扯進對外戰爭的泥潭,綁上自己的戰車,但誰也沒想到中途出了這檔子事。但是他並不後悔,蘭芳社是一個商業公司,——底艙里的生絲是擺在眼前的利益,與胡宗憲合作的機會未來還有的是,十鳥在
hetubook.com.com林不如一鳥在手。
「辛苦你了!」周可成擁抱了陳四五一下:「淡水這麼多事情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
「哦,讓他稍等我一會!」周可成趕忙從床上跳了下來,飛快的穿上衣服,拉開房門。小七恭謹的向老師欠了欠身體,周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向正從樓梯走上來的陳四五張開雙臂。
「嗯,是十五弟呀,坐下說話吧!」謝丕從信箋上抬起頭,看了看正在向自己行禮的堂弟。與許多大戶人家一樣,謝家的行次是各房連在一起算的,謝賢是謝丕的叔父謝迪最小的一個兒子,未曾出仕,謝丕的幾個兒子都在外做官,自己又年高精力衰退,家中的許多事情實際上都是由這個正當盛年的堂弟在處置。
「陳在松不識時務呀,他就算拉到了人上了帖子,朝廷一時間也拿周可成沒有什麼法子。」
「哦!」
「師傅,四五叔上船來
和*圖*書了!」小七的聲音透過門板穿了進來。
「什麼事情?」
「我明白了,大兄!」
「周可成的確船堅炮利,但朝廷可以禁海,不許貿易呀,金山衛那個商埠不就是周可成的嗎?」
周可成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他抬起頭,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硫磺味道,看來已經進入淡水河了。
當然這趟江南之旅只能說成功了一半,甚至一半還不到,誰也不知道金山衛這個商埠還能開放多久,如果能夠維持下去,那就能夠把那裡的生絲、瓷器、茶以及各種兩浙和南直隸的手工業品源源不斷的出口到整個世界,這背後代表的利潤簡直是天文數字,僅僅憑這個,就足以讓蘭芳社發育成為一頭真正的利維坦了。
「這是星星!」周可成低聲道。
「嗯!這次確實是有些冒險了,沒有想到胡宗憲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過收穫也不小!」周可成踩了踩腳下的甲hetubook.com.com板:「底艙有一千五百擔的生絲,如果在金山衛那邊站穩腳跟了,以後年年都有!」
「兄長,我還聽說這件事情背地裡是那周可成下的手,這海賊下手好生齷齪,陳德文好端端一個秀才,就這麼糟蹋了!」
遠處,微弱的光線船頭海上的霧,在地平線附近閃耀。
「再多的生絲也比不上自家的性命呀!」陳四五嘆道:「哎,好歹是回來了,我也可以把肩膀上的擔子交給你了,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嗯!估計各地來的留給我處理的信箋有不少吧?」周可成笑道。
周可成點了點頭,船長說的沒錯,海面上的風的確越來越大,霧氣早已被吹散,藉助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台灣島藍黑色的輪廓。他裹緊披風,向艉樓走去,時間還早足以讓自己睡一個回籠覺,上岸之後事情還多著呢!他回到自己的床上,飛快的進入夢鄉。
「咎由自取?這個從何說起?」
台灣,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