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上面都是蘇州碼子寫的，和紡紗廠的賬薄一樣的！這是大掌柜離開時立下的規矩，輕易壞不得！」

「既然是大掌柜的規矩，那就得罪了！」龔宇翻開賬薄，他雖然這段時間花了不少時間學習，但畢竟底子太薄，翻看了兩頁便覺得頭昏腦脹，趕忙將賬薄退給旁邊的朱正育，苦笑道：「當真是天生的窮賤命，一看這紙筆就頭疼！」

森可成雖然態度頗為恭敬，但口氣卻生硬的很，與當面質問無異，龔宇正要呵斥，卻聽到徐渭笑道：「森殿看的果然仔細，不錯上個月十五號我的確出借了四萬兩銀子，出借人海剛峰海大人！」

「多謝管家！」那家奴聞言大喜，趕忙退了下去。堂上只剩下管家一人，他搖了搖頭：「當年你欺人，如今人欺你，惡人自有惡人磨，莫道蒼天無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未到呀——！」

圓和_圖_書桌旁眾人雖然沒有看清那張紙上寫的什麼，但大紅的官印是不會錯的。

「你不用擔心！」管家笑道：「老爺晚飯前是不會出來的！」

「海大人？」

「老爺待會要是出來，看到我擅自起來了，會不會責罰我？」家奴驚魂未定的問道。

陳在松坐在椅子上，臉色由黃變白，由白變綠、由綠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黑，突然他猛的一拍憑几，罵道：「海剛峰，徐渭，你們欺人太甚！」說罷一轉身便進內堂去了，將椅子帶倒在地。

「就是，徐相公你不是開玩笑吧？」

「在第四頁第七行，也就是這裏！」森可成翻開賬薄，用手指著一處問道：「上面說了在上個月的十五號提取了一共四萬兩銀子，去處卻是說了出借，卻沒有寫明出借方具體是何人，還請為在下解惑！」

圓桌上眾人除了朱正育一個，和_圖_書其他人個個臉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自從海瑞上任以來，其清正果介之處早已聞名全縣，甚至有人看到他的貼身僕人在縣衙後面的菜園子里挖蘿蔔以為佐餐之用。縣裡不少百姓都知道海大人一天只有兩頓飯，每頓一葷一素，有點小魚小蝦便是葷腥，加道豆腐便是逢年過節加餐，若是上了豬、雞，那肯定是來了難得的貴客，值得全縣人民熱烈討論十天半個月了。像這樣的人莫說借四萬兩銀子，借四十個銅板都是稀奇事了！

待到森可成翻看完畢，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他將賬薄合上，卻沒有依照次序給下一個人查看，而是問道：「徐相公！在下在賬薄上發現一處讓人疑惑之處，還請解答！」

「老爺，千萬使不得呀！」管家趕忙道：「這信用社乃是孝賢縣那海剛峰牽的頭，背後出錢出人的便是金山衛的小和-圖-書徐相公，好幾個耍蠻的都被打的斷手摺腳的，就丟在路中間。」

金山衛。

「什麼？」陳在松身體一抖，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如果說海剛峰只是隔壁縣的縣令他還可以不在乎，但小徐相公的厲害他可是親身體驗過得。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一點，低聲問道：「你確定這是真的？」

「徐相公自己做決定就是了，小人又不認識字，如何看的懂！」龔宇接過賬薄，苦笑道。

「這樣吧，朱公子，你給大家解釋一下！」徐渭向朱正育笑道。

「千真萬確！」徐渭從袖子取出一張紙來，在眾人面前晃了一下：「你們看，不過準確的說這筆錢不是借給海大人的，而是海大人替借這筆錢的人做了擔保！」

「森殿下請直言無妨！」

「這是這個月的賬薄，大家都看一看！」徐渭將賬薄輕輕向右手邊一推，圓桌旁坐著全清ｈeｔｕbｏｏｋ•ｃoｍ.coｍ、文俊成、朱正育、森可成、龔宇等人，按照周可成的吩咐，金山衛的事情雖然是由徐渭做主，但大筆的支出收入、大的事情都要讓這圓桌旁人知曉，討論。

「千真萬確！」管家道：「小人已經派人打探過來，這信用社開業的時候，那海剛峰海大人親自前往。老爺您想，這海剛峰是多麼清介到了極點的人，若不是與他關係非常，又怎麼會親自前往？而且這麼多銀子，同去的那些凶神惡煞，除了小徐相公又有哪個？」

「你起來退下吧！」管家擺了擺手。

「老爺這個時候肯定在書房裡砸東西呢！」管家笑道：「別看他家裡威風，但哪裡是小徐相公的對手？當初那麼大的事情都忍下來了，這次算個屁呀。你快下去吧！」

那家奴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卻沒有聽到裏面有半點動靜，他抬起頭小心的問道：「管和_圖_書家，這是——」

「為什麼？」

由於從昨天夜裡起，已經持續了大半個月的雨天結束了。陰雲滿布的天空，彷彿來了一把無形的掃帚，轉眼之間就給打掃得乾乾淨淨。隱沒了多日的太陽，重新露出臉來。如今迎著人們的眼睛，那積水未乾的街道，那高牆後面的各種樹木，以及房屋頂上的鴟吻和瓦頂，正在六月的晴空下一齊愉快地閃著光，樹叢深處聽得見有鷓鴣在叫。

「這怎麼可能？海大人他過年才吃一次豬肉的會收四萬兩銀子？」

朱正育粗粗翻看了一遍，便點了點頭推給了身旁的森可成，森可成向徐渭欠了欠身體，便翻看起來，比起前面兩人來他看的就認真多了，不但每一頁都細細翻看，有時還用手點了茶水在桌面上寫寫畫畫，顯然是在驗算。看到他這幅樣子，龔宇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徐渭的涵養倒是好得很，面帶微笑，彷彿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