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只會問你是誰,沒人會問我是誰,還問的這麼理直氣壯。
兩人從洗手間出來,鄭晨叫道:「這麼快!」
易冷心道果然,就知道隱藏不住,想真正隱居,你就得低調做人,別動不動弄一個大新聞,現在是網路時代,一不小心就弄到全網皆知。
「現在該補償欠我的工資了。」閆蘿欺身上前,一條大長腿抬起來在易冷身上摩挲著,忽然跳起來兩腿盤在他腰間。
「是么?」易冷心中一動,銀行的保險箱業務,存的可不一定是錢。
「明天我自己去。」易冷準備出門,卻被閆蘿的大長腿勾住:「你真的不記得我啦?」
「正好我們要去爬東方明珠,一起吧。」阿狸說,「我在上海這麼久,都沒去過東方明珠呢。」
「大叔,今天還是自己耍么?」向冰的話把易冷從思緒中拉出。
這下尷尬了,人家不是莎拉,這種場面就連海王都難以圓場,但易冷不一樣,他一句話就扭轉了局面,他問人家:「那我是誰?」
還好,銀行有各種驗證模式,並不局限於證件,用指紋虹膜更安全,證件可以偽造,臉可以整容,唯獨指紋和虹膜是獨一無二的。
「為什麼會壞掉?」易冷追問,「我究竟是誰,我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以前的我,出手這麼寒酸么?」易冷抓住了扶手,閆蘿飆車速度極快,超跑在靜安區梧桐樹蔭下的道路上狂奔,音浪襲人。
易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花旗銀行的,他腦子都懵了,人快死的時候是真想活,他是條硬漢,無數次的面臨死亡,從沒有懼怕過,他只是不想讓女兒再一次承受喪父的悲傷。
易冷察覺到危險,閆蘿這種路數在鄭晨等人眼裡或許是帶刺的玫瑰,但真實情況也許是食人花,他迅速將盤在腰間的閆蘿懟在牆上,防止對方將自己絞殺。
這一夜,易冷沒去翠湖天地,更沒去找閆蘿,他和暖暖等人會合,在外灘吃了晚飯,夜遊黃浦江,誰也看不出他眼中的憂鬱。
閆蘿說:「媽的,老娘是出來玩的,不是出來賣的,上回有個死胖子www.hetubook.com.com,只送了我一套海藍之謎,我看他順眼,就帶去酒店開房了,干我們這一行的,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及時享樂,不枉此生,這都是你的名言。」
易冷惡意滿滿地問道:「難道不用付出代價么?」
「我想開我的保險箱。」易冷開門見山,面無表情。
閆蘿打電話讓酒店送一瓶香檳上來,要和前老闆小酌,易冷一直在察言觀色,在揣摩閆蘿和劉晉的關係,這個豪放的女子肯定不是韋佳妮一般的存在,她的煙嗓,她的寸頭,她誇張的耳環,金屬手鏈,還有肌肉清晰的大腿和胳膊,在審美上是韋佳妮的對立面。
媽咪說這個人不是頭牌,勝似頭牌,經常把一些大哥謎的上頭,爭風吃醋,一個大哥喝多了直接給轉賬六百萬,也不知道咋想的。
不過媽咪的情報不準確,閆蘿並非住在湯臣一品,而是近在咫尺的浦東香格里拉酒店,紫金樓豪華閣超豪華套房,九十四平米超大面積,俯瞰外灘和黃浦江,一晚上也就是區區四千多塊錢而已,常住還更便宜些,一個月下來十幾萬打住了,比租湯臣一品合適。
「不,你有錢,你在花旗銀行有個保險箱。」閆蘿終於點到正題。
「當然,請出示您的證件。」這位高級職員說。
不對,現在自己的身份是黃叔叔,不是親爸爸,所謂的親爸爸正躺在療養醫院里當植物呢,是自己捨不得這個美好的世界,捨不得這些有血有肉的親人和朋友。
易冷在貴賓室里接受了指紋和虹膜驗證,毫不意外的通過了,然後銀行職員抱來了一個鐵盒子,這就是他存在花旗銀行的貴重物品。
非專家依然是人山人海,排到之後易冷沒廢話,簡單幾句話就指引醫生開了檢查單子,去做腦部的核磁共振。
病歷是全英文的,附帶核磁共振片,易冷瀏覽一遍,冷汗濕透衣衫。
大城市看病就是麻煩,光排隊就花了大量時間,但易冷不急,他坐在醫院長椅上,看世間百態,有些年老的病人是推來的,毛巾被中和-圖-書白髮飄舞,掛著尿袋子,屎袋子,苟延殘喘,令人心酸,如果這樣老去,這樣歸去,寧願選擇轟轟烈烈的犧牲。
當易冷上了閆蘿這輛墨綠色阿斯頓馬丁V8 Vantage 2012款4.7L S Roadster時,就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從扶手箱里找到了行駛證,滬A車牌登記在一家公司名下。
「這女的會說好幾種語言,歌唱得好聽,開超跑,住湯臣一品,那些大哥都未必比她有錢。」媽咪的答案和鄭晨猜得沒錯,想要抬升自己的價格,先得提升自己的人設,打造一個讓你高攀不起的形象來。
「那你到底為了做了什麼?」易冷很好奇。
「看來你是真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一直以來都是幫你干那種活的啦,我的活兒很好的。」
「是不是有老相好在上海啊?」向冰向來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那你還找我?」
「你是阿布。」煙嗓女說,「你是一個商人,國籍不明,我們都是你的員工,你還欠我們每個人一年的薪水,以及遣散費。」
閆蘿說:「如果不是你,我還是西北高原上的放羊女孩,連學都上不起,連鞋也穿不起,如果不是你,我十四歲就得嫁人,生一堆孩子,繼續輟學放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被大活活打死了!」
不知不覺就輪到易冷做,他摘下身上金屬物品,躺著進入巨大的機器,做完不可能立刻拿結果,還要等到明天。
「關鍵是我都淪落到這步田地了。」煙嗓女說,「靠陪酒為生,你不覺得愧疚么?」
花旗銀行上海分行在花園石橋路上,走過去也沒多遠,但是易冷根本不知道找誰,也不知道如何報自己的名字,是劉晉還是阿布,還是楊毅,他完全沒譜,他甚至拿不出身份證件來,這就沒人能幫得了他了。
「哦,是有些老朋友在這邊。」易冷說,「我上午去陸家嘴辦點事,你們自己玩。」
見易冷無語,閆蘿展顏一笑:「現在干這個挺好的,我喜歡,沒什麼風險,掙錢還多,以前拼死拼活,街頭喋血和_圖_書,干一單才十萬美金,現在只需要陪那些男人喝喝酒,唱唱歌,每月都有十萬美金以上。」
易冷腦海中浮現出《伯恩的身份》場景,鐵盒子里有槍,有一大摞護照和各國的鈔票,但他的版本不是這樣,裏面只有一疊文件,準確地說是病歷。
次日,易冷一個人去醫院拿報告,看到核磁共振的結果他就明白了,但還是不死心,上去找醫生看,醫生看了報告說你得轉去斜土路上的腫瘤所看,那邊比較專業一些。
「鄭總不好意思,我先撤。」易冷擺擺手就隨著閆蘿出去了,鄭晨又羡慕又不屑,把媽咪叫過來問這個煙嗓女孩子的來路和價位。
但是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和前面寸頭煙嗓女子說的話,易冷就能這麼問。
易冷點點頭。
猜得沒錯,這是一個改了行的殺手。
忽然身後傳來急剎車的聲音,是那輛墨綠色的阿斯頓馬丁,閆蘿把易冷拉進車裡,翻看著他的病歷,看完了車後座一扔,抱著他痛哭:「原來你是真的腦袋瓦特了。」
易冷說:「他們一定覺得你很貴。」
「這名字還是你給我取的。」閆蘿說,「我本來叫羅燕,你非要給我倒過來,還說外國人都是姓在後面。」
「看來你是真的忘了。」煙嗓女說,「莎拉說得沒錯,你腦子瓦特了。」
搖晃著杯中的香檳酒,俯瞰著黃浦江的夜色,閆蘿幽幽說道:「最後一次幹活,對方是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把我累得……最後用上電鋸和氫氟酸才處理乾淨。」
「這不是關鍵。」易冷說,「你怎麼找過來的,我又是怎麼和你們失聯的,我需要知道這些,還有,你叫什麼?」
「為什麼在上海?」易冷問了一個看似很傻的問題,卻飽含深意。
「你獎勵給我的車,自己都忘了,還說腦子沒瓦特。」閆蘿笑道。
果然,閆蘿說不是沒考慮過香港,曼谷,吉隆坡、馬尼拉這些城市,但綜合考量還是上海最好。
「上海有錢人多,全中國的有錢人都在這裏扎堆,港台明星不都搬過來住的么,再說我的第一語言Mandarin,https://m.hetubook.com.com當然要在上海混。」
她在易冷胸前留下一大堆眼淚和鼻涕,猛然抬起頭說:「現在輪到我救你了。」
「錢是小事,說關鍵。」易冷心中一凜,困擾自己大半年的謎團就快解開了。
既然事情砸到頭上,任何慌亂絕望都是沒用的,沉著冷靜才是正確的對應辦法,易冷拿出手機查了查,最近的醫院是仁濟醫院東院,易冷打車前往,專家門診是掛不到的,他也不需要專家門診,他只是想做個檢查而已。
易冷苦笑:「是真的。」
如果閆蘿的回答里和其他國內城市對比,那就說明劉晉的主場在國內,如果是和國際城市對比,那更一目了然他們經常出沒熟悉的地方。
「如果你都沒有辦法的話,我更沒辦法,我們已經解散了,誰也不找誰,這樣最安全,這不是你說的么?」
「我叫閆蘿。」煙嗓女說。
「你欠我工資嘛。」
正在尷尬時,一個銀行職員路過,看到易冷的面容,趕忙上前打招呼,說劉先生您好久沒來了,又對前台接待人員說,這是我們的VIP客戶劉先生,以後劉先生來了直接請到貴賓室喝咖啡就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易冷立刻轉換話題,說有什麼辦法能聯繫上莎拉。
名字不重要,劉晉的化名一大堆,不差這一個,病歷上的照片正是自己現在用的這張臉,病歷顯示這個病人腦殼裡有個瘤子。
易冷失魂落魄,拎著病歷袋子出了醫院,他不去腫瘤所,去也白去,花旗銀行保險箱里的病歷已經證明了這是花錢也治不好的病。
於是大家同車前往,先到東方明珠,易冷也下了車,他不讓新來的女司機送,自己慢慢溜達過去。
「恐怕我沒有證件。」易冷說,他現在缺少團隊和後援,沒能耐偷開保險柜,只能靠臉上了。
「馬馬虎虎了,禮輕情意重。」閆蘿握著方向盤嗎,駕駛技術嫻熟。
「你車速太快了。」易冷一語雙關。
「不重要了。」煙嗓女說,「你是不是經常頭疼,焦慮,噩夢?」
「從酒店出去往南走幾百米就是花旗大廈,Citibank,明天就https://m.hetubook.com.com可以去。」
吃早餐的時候,大家在自助餐廳遇見,圍坐在一起用餐時,兩個女兒一左一右,還爭相把吃不下的往老爹盤子里放,滿滿的幸福感簡直都要溢出,再看眼前的向冰和阿狸,都在無憂無慮的笑著,一時間易冷恍惚了,人生不該這樣完美的。
「莎拉在哪兒?」他問。
閆蘿說:「我和那些女孩不一樣,我從不看別人的臉色,只有別人看我的臉色,我不高興的時候還會罵人打人,那些男人很賤的,你越是高高在上,他們越是跪舔,給你送錢,送車,我還記得有個男人說只要我陪他一夜,就送我一輛寶馬Z4,當我拿出阿斯頓馬丁的車鑰匙,他就無地自容了,哈哈哈~」
「和我在一起,跟我回去,就能見到她。」閆蘿說。
「這名字真TM帶勁。」易冷差點整破功,哪個女人敢叫這種名字,這也太霸道了。
「你怎麼知道?」易冷反問,其實這些癥狀每個壓力山大的中年人都會有,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他當然有,但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鄭晨明白這些男人的想法,人性本賤,六百萬也未必能一親芳澤,越是這樣,這些賤人越是上杆子巴結。
「你的屁股圖在網上瘋傳,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閆蘿繼續說道,「知道你在哪個城市就好辦了,然後查到你的車,是用韋佳妮名字註冊的上海車牌,一切就都清楚了,鄭總是星輝的常客,又是你的鄰居,通過他定個房把你請來,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么?」
阿斯頓馬丁穿過延安路隧道來到浦東,最後停在浦東香格里拉酒店的停車場,閆蘿帶易冷去了自己的房間,偌大的套房,通透的落地玻璃,幾個朝向全都是無敵景色。
閆蘿說:「你真的記不起我了?」
「我現在恐怕還不起。」
「也許明天就想起來了。」易冷徑直出門下樓,打車回酒店,阿狸依然每天給他開好酒店房間,這回他們住的是外灘的百年老店和平飯店。
易冷在路邊找了家星巴克,買一杯咖啡坐著仔細看病歷,很多醫學術語他看不懂,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是絕症,是治不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