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陌生的男人端著盤子站在面前,笑容可掬的。
再想白龍魚服就難了,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回到原來的狀態了,但易冷還是想回去看看,向武玉梅建議一下開香港分店的事情。
牆上還掛著兒童畫,沒錯,暖暖小時候確實學過繪畫。
可以想象,得知房子歸屬權有問題之後,這兩口子心態崩了,房子沒了,放貸還得繼續還,關鍵是還懷孕了,結婚好幾年一直沒懷上,房子剛買了就懷上了簡直雙喜臨門,轉眼就發現這應該叫禍不單行,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這個計策果然奏效,高傲的人經不起激,劉國驍幾句話就讓易冷主動挪窩走人了,他象徵性地追了一會回來,同事們圍攏過來,啥話都不用說,感激的目光投過來就夠了。
易冷清楚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裝修工人正在拆裝潢,傢具也都不見了,這會兒又都回來了,就離奇。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了,不是穿越,這也不是自己的家,而是有人住在自己的家。
知道他們拼,沒想到拼成這樣,趁著官司拖延,居然又住進來了。
還有更主要的原因,一是房子多,不像一般老百姓那樣畢生積蓄加上貸款才能買一套房子,二是他不願意到這兒來,以免睹物思人,撕心裂肺。
女兒大了,不太和父親交流,現在住校,明年就要讀大學了,那更加一飛衝天,今後能見到的機會越來越少,漸漸地會有男朋友,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庭。
這就離奇了,房子明明是法院貼了封條的,咋就住人了www.hetubook.com.com。
她拿出手機給老公打電話驗證,沒打通,自嘲的笑笑,說非洲那邊時常沒有網路,要不是工資比國內高三倍,說啥也不會讓老公過去吃苦。
任何正常人類處於某個體系中,都會自然而然地想去追求更高更好,在體制內當然要追求級別的晉陞,掌握更大的權力,才能更好的施展抱負和理想,這也是人之常情。
易冷直接敲門,沒人開門,他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開鎖工具,忽然感覺地墊有凹凸,掀開,下面是防盜門十字花鑰匙。
這裏距離總店的距離不算遠,索性步行過去,走到一半時,看到路邊萬家燈火,其中就有自己曾經的家,錦繡家園三號樓702是他和向沫暖暖住過的地方。
……
吊燈也沒變,還是向沫去上海出差在剛開業的宜家買的。
劉國驍就知道有人十年從處級到副國,也見過軍轉幹部在地方上過渡一下重新穿上軍裝並且扛上將星的,易冷大概不會這麼猛,但弄個正式編製不是事兒。
以前向沫就喜歡把鑰匙藏在地墊下面,被易冷批評了很多次才改。
原則上來說,借調的人是不可能留下的,干再久,再勞苦功高都不行。
他從書房抽屜里找到了一些證件複印件,書架上的金融書籍扉頁上有名字,電腦里更是裝了很多這個家庭的信息資料包括合影在內。
黃皮虎的本事又回來了,易冷簡單炒了幾個家常菜,番茄炒蛋,虎皮青椒油燜茄子,煮了個雞架,還燒了一鍋紫菜蛋花湯,系和*圖*書著圍裙忙的不亦樂乎。
「你是冷曙光老家來的?」女人問道。
提到孩子,女人眼裡就淚光閃閃,說在醫院已經住很久了,孩子姥姥和二姨陪著呢。
這事兒不該如此,再可憐也不能強佔別人家的房子不是,易冷決定等他們回來,他沒打算欺負人,甚至踱步到廚房,看到蔬菜和冰箱里的肉,還忍不住技癢起來。
易冷一氣之下從省委大樓出來,朱雀大街上華燈初上,車流滾滾,一時間他竟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但今天湊巧走到這兒,他突然就想故地重遊。
說著趿拉著拖鞋走到餐桌旁,還捻起一塊嘗了嘗:「喲,廚藝長進了啊,哎,不是說周末才吃雞架的么?」
但是原則就是用來打破的,易冷可不是一般的借調人員,他是中紀委安排江東省委組織部走正規流程從國企借調的紀檢幹部,從開始就不走尋常路,從這些天來的表現看,更是深不可測,所以在很多人預測中,他留下已成定局。
時隔一年半,不知道那房子怎麼樣了,易冷走進小區,想象著自己回到八年前,出差歸來,等待他的是做好的飯菜,妻子女兒的笑臉,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走進單元門,進電梯,按了七樓。
這段時間忙於辦案,都是住在單位包的賓館里,剛和監察室的幹部們混熟就要散夥,作為一個感情已經被殘酷現實磨礪到鈍感的中年人來說,倒也無所謂,但一股強烈的孤單感還是猛然襲來。
暖暖上高一之前,易冷來收過房子,當時一對夫妻住在這兒,他們都是被黑中介和-圖-書騙了的,後來人抓到了,案子一直在進行,易冷事情多,也不演算法律上的當事人,就沒怎麼過問。
他佔一個編製,不管是正處還是副處,勢必影響另一個人的晉陞,不至於影響劉國驍,但會影響到下面一位正科的進步,這個正科是默默無聞的老黃牛,三十五六歲還在正科徘徊,這在省直幹部里算進步緩慢的了,劉國驍一直想拉他一把,這回辦公室退休,估摸著正科能進副處了,斜刺里殺出一個易冷來,全部計劃都成了泡影。
女人呆住,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她終於恢復了一點理智,首先這不是入室盜竊,竊賊不可能這麼大胆,也不會在家裡炒菜。
但劉國驍可不知道這些,他也很矛盾,一邊是空降來的神秘同事,幹活利落但是不按常理出牌,總讓人捏著一把汗,一邊是任勞任怨的老好人,眼巴巴等著一個進步的機會,他權衡再三,還是站在後者的立場上。
「老家親戚這回能幫多少?」女人問道,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閃著希冀的光。
易冷自打工作以來,大部分時間是出外勤,對編製的認識不深刻,也不親切,他無法體會一個公務員對晉陞的嚮往,那是比發|情期的公貓對母貓的追求更瘋狂和魔怔的追求,已經成為一種信仰。
組織關係,編製名額,還有流程手續,看起來森嚴無比,但只是為普通人設的門檻,真正的牛人在扶搖直上的時候只會看到一路綠燈。
易冷兩者兼而有之,他的人生廣度遠超常人,掌握的財富也達天文數字,又豈會在乎一個編製。
和-圖-書
後來又發現事主對打官司討回房子並不積極,他們就試著撕下封條回來了,還讓工人把裝修複原,丟到樓下的一部分傢具也抬回來,本來是打算全部砸掉重新裝修,全部買新傢具的,現在不敢投錢了,就這麼湊乎住著吧,住到哪天算哪天。
而床邊放著的嬰兒床,也是暖暖小時候用過的!
女人先獨自回家,進了門看也不看,把鑰匙和包掛起來,脫下風衣,朝廚房方向喊道:「二姐,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易冷遲疑了幾秒鐘,還是將鑰匙捅進了鎖孔,開門,開燈。
易冷忽然覺得這個臨時起意的惡作劇沒意思,本來想收回自己的房子,卻又下不了狠心了。
易冷不願回紫竹林的別墅,那地方太冷清,沒有家的感覺,相比之下他更願意住玉梅餐飲的職工宿舍,和年輕人們擠在一起能治療孤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鋪,任何時候都有人在,寂寞在這裏從不存在。
從包里摸出手套戴上,開始搜集線索,專業人士干這個太利索了,很快就明白了咋回事。
「我兄弟從小就有責任心,現在有家有口的,更得是頂樑柱,對了,弟妹,孩子咋樣了。」易冷看了電腦里的資料,知道男人是做基建的,目前在西非工作,家裡孩子生下來就有病,病歷掃描件一大堆,掙幾個錢不是交房貸就是給娃看病,所以連雞架都捨不得吃。
這麼一住,就是一年多。
住在這裏的一家三口,就是上回被騙的那家人,男的是企業中層,女的是銀行櫃員,典型的外地在近江打拚的兩口子,拼盡六個錢包付了和-圖-書首付,背負著二百多萬的貸款,結果被騙的血本無歸。
直到開門聲響起。
女人鬆了一口氣,看來確實是老家來人了,昨天和老公通話時還提了一嘴來著,可是為啥人都來了,老公卻沒提前通知自己一聲。
「我兄弟說鑰匙在門口墊子下面。」易冷答非所問。
七樓到了,自家門前貼著春聯,防盜門還是以前的那個,擦的一塵不染,門口有地墊和鞋架,上面擺著男女拖鞋,看起來就像正常的家庭。
他告訴自己,我是出於公心,不是私心,這種太跳脫的同事短期內會出成績,但是長期以往,出大事故的幾率更高,保不齊哪天就把調查對象搞死了,所以他要把易冷弄走,最好讓他自己走。
擺爛和家裡有礦的除外。
他迅速進行檢查,廚房裡的灶具碗碟餐具是陌生的,洗手間里的毛巾洗化用品是陌生的,卧室里的床罩也是陌生的,但床還是當年自己買的。
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所有的一切都沒變,牆壁,地板,地毯,沙發,包括牆上的畫,那是他從巴黎背回來的油畫,出自十九世紀中葉某位不知名的畫家,世界僅此一幅。
監察室這些同行們也算是見多識廣,什麼人都見過,他們分析易冷不是普通的軍轉幹部,以前極有可能是情報人員,說白了就是個特務,屬於特殊人才範疇,和考公進來的,基層苦幹上來的,會熬夜會寫材料的同類們相比,完全就不是一種生物。
有一瞬間易冷懷疑自己穿越了,自己出差回家,向沫帶暖暖出去看電影了,馬上就會回來,還給自己打包了一份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