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即鹿無虞
第四十六章 高賓

「是貴家公子?」岐豐暗想,「今日之戰,並無斬級之功,此時他送上門來,豈非天意?」就把那少年推到在地,將斫刀舉過頭頂,想要剁下他的頭來。那少年也不掙扎,用眼睛直視岐豐,似乎毫無畏懼之意。岐豐見他面容清秀,器宇不凡,典型漢家貴胄的樣子,暗道:「是山東衣冠之族。」不覺動了惻隱之心,就用華言問他:
「噢?那你出自渤海高氏,可有何人為憑?」說到這裏,岐豐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就問他:「故尚書高允,高令公,可有關葛?」hetubook.com.com
岐豐嘆息說:「高令公國之重臣,名滿天下,你既是忠良之後,就饒你性命。」說罷放他起來,又說:「不過你得把錦袍脫下,以免他人見你富貴,便要取你首級邀賞。」就叫高賓把身上的錦袍脫下來,扔在水窪里。然後兩人坐下來休息,岐豐問他:「『見田』可是出自《易》之乾卦,所謂『見龍在田』之意?」高賓說:「正是此意,家祖家父承襲門風,皆好講《易》。」
「請不要動手,我告訴你就是了。」
和-圖-書「我叫高賓,字見田,渤海人氏。」
少年並不搭話,並將頭扭過去,似乎不屑以之交談似的。「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岐豐說罷,將他按住,用斫刀抵住他的脖子,就要割頭。當冰冷的斫刀貼上淌滿汗漬的頸項,少年渾身戰抖了一下,好像是真的怕了,或者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時候才說道:
「你是何人,何家之後?郡望何處?」
他下了馬,用長矟拄著地,涉過一片水窪,解開鐵甲扔在一旁,看來想要小解一下。也應該一天沒有小解和_圖_書了,但居然一點尿意都沒有,這一天太不平凡了。想來是真想睡啊,岐豐跌坐在骯髒的地上,兩眼朦朧昏昏欲睡。
「正是吾祖。」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追擊也漸漸停了下來。岐豐在黑暗中同劉七走失,他策馬穿過俘虜人群,看見連綿不斷的東軍兵士解甲聚坐在一起,旁邊全身披掛的甲士持火把利刃看顧,汗餿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撲鼻而來。岐豐兩日一夜未睡,早已精疲力竭。他口唇乾燥,頭暈眼花,渾身浸透了汗水和泥水,騎在馬上有點搖搖欲墜。和*圖*書
且說岐豐與劉七藏在蘆葦深處多時,現在見東軍退走,也都起身尋馬追敵。那蘆葦盪中,四處都是失去主人而駐足遊盪的戰馬,馬鞍旁的弓袋還裝著塗了漆的強弓,箭囊里還插滿了白色鷹毛的箭羽,而它們的主人則早成了九泉之下的厲鬼。血腥氣息瀰漫整個蘆葦,點點水窪泛起烏紅色的血泡,缺頭的殘肢俯拾皆是,觀之令人作嘔不迭。
此時,正好獨孤如願的從騎破六韓彌常騎馬過來,岐豐就叫住他,把高賓交給他,又說此乃「忠良之後,不可與囚俘待之」。隨後即與之話別和_圖_書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蘆葦撥動,有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從蘆葦深處鑽了出來。岐豐仍然非常警覺,立刻抓起地上的斫刀,喝聲:「何人!」就沖了過去,正好抓住那人衣裳的下擺,把他從蘆葦中拖了出來。原來是一個十余歲的少年,身著綠色錦袍,腰纏銀裝帶,環配玉飾,砰然作響。
「渤海高氏,」岐豐頓時想起東魏驍將高昂,問他:「高敖曹是你什麼人?」
「快說!」
不料少年反倒傲然說:「我家世代詩書,以禮義為重。此等鄉中強匪,雖為我族,但往來疏遠,扯不上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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