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無奈地離開了周營。知道了戰無可免,但突厥人並不急於進攻,而是以重騎層層圍住了兩水營兩河間的出口。似乎在等周人斷水斷糧,又像是在等新的援兵。天氣晴朗,從周人所處的河叉處,就可以看到突厥騎陣後方的黃塵,可能就是後期到達的新援。這些新援絡繹不絕,還有人趕著步伐緩慢但馱力超強的駱駝,駱駝的背上馱得都是輜重,更有成捆的弓箭。
步戰弩雖然厲害,但上弦費時,無法形成連續打擊。奇怪的是突厥人一開始就不戀戰,遭受第一撥打擊后,跑在後隊的都撥轉馬頭朝回走。
就在這時候,令周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從立馬觀戰的突厥大隊中,飛出了如飛蝗般的利箭,將企圖回馬歸陣的突厥人射倒了一大片!剛被周
m•hetubook.com.com軍步戰弩射退的突厥馬隊,又被自己陣中一輪又一輪的飛箭射中,看上去毫不留情,也絲毫不停歇。即便是中箭落馬倒地的人,也沒能被放過,箭仍毫不留情的繼續追來,直到倒地的傷者都不再掙扎。到最後,一些僥倖沒有中箭的馬兒,背著背上中箭的死者,陸續快速地奔回了突厥陣內,兩軍陣前留下一地的死屍。
過了一會,突厥人陣中擠出一匹馬,一名騎士微微策馬朝前,毫無畏懼地進入周軍的射程。他立馬不動,卻用漢話喊道:「本想把爾等如射兔射羊般全部射倒,但想到公主在此,不免玉石俱焚,實在是可惜了!」他帶著皮帽,臉頰兩側都有連鬢的鬍子,這看起來更像是漢人,就m•hetubook•com•com像他說話似的。這人接著說:「特勤有令,爾等只要交出公主,並交出儀同以上十人作為人質,就可以放下弓矢離開。如果還要抗拒!」說到這裏,他突然從馬鞍上解下一個包袱,從裏面拽出一個血跡干硬的人頭,高舉過頂,然後用力拋向周軍的方向。
見此情形,周軍陣中引發了一陣不解的慨嘆。連周軍統帥唐國公李岐豐,也沒有完全明白眼前的情況,拈鬚陷入沉思。
周軍的兩側是兩道在此交匯的河流,冬季枯水,河道中間滿是蘆葦水草和沒有結凍的濕泥,人和馬想要順利通過幾乎不可能,這給周人提供了天然的絕佳屏護。突厥馬隊早就出現在了對岸,他們下馬靠近河岸,驚起蘆葦叢中的野鴨。野鴨飛起來,又不願離
www.hetubook.com.com去,不停地嘎嘎叫著。可能是蘆葦叢中藏著野鴨蛋或雛鳥,故而不肯離開。突厥人抽出腰刀,斬開蘆葦來到河邊,河中淤泥堆積根本無法下腳,最後只得放棄返回了。
被披重甲周人圍在蘆葦叢中的,似乎置身事外無動於衷的突厥公主阿史那阿娜罕,聽聞了這個消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這些人必是原本護送我的將官,活該有此下場!」經此一說,周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派這些人出戰,又不准他們逃回來,就是一種死之懲罰。
懲罰了逃跑的同伴,又發現無法迂迴包抄周人的側后,突厥人再次派出使者來周營講和。這對以三日之期等待武威方面救援的李岐豐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他雖不見使者,卻命儀同賀拔僧壽和幕僚賀若弼等人hetubook.com•com
接待使者,還帶他去拜見了公主阿娜罕。阿娜罕問使者何官帶兵,使者答說,帶兵將官有一特勤三設。阿娜罕聽到后嘆息說:「周人不到千騎,你們尾隨好幾天,為什麼不早點包圍呢?而今到了一個跑不開馬的地方,如何開打?」問得使者啞口無言無法作答。
「是張掖軍的侯仁貴!」親信騎士薛元吉接過送上來的頭顱端詳后,給唐公李岐豐報告說。岐豐面色平常,不去看頭顱,只是說:「侯儀同為國捐軀,我們必為之報仇。」他又說:「今日之戰,比起當年我帶高平軍在交口川與白蘭虜惡戰來,算不得什麼。」正說到這兒,就感到腳下的土地在抖動,一陣如悶雷般的聲音伴隨嗆鼻的塵土味道,一同侵襲過來。這是突厥人發起第一輪衝鋒了。岐豐鼻子里哼了一聲說:「
和-圖-書白蘭虜吃過的虧,讓爾等也嘗嘗!」
其實突厥人比當年的白蘭人更狡猾,只派出了數百騎前隊向著陣中做第一撥嘗試。當突厥人的馬隊進入射程,馬上騎士都抓起輕便的馬弓,飛快地射出了第一撥箭。重甲在身的周人紛紛低頭,用戴在頭頂的鐵兜鍪擋箭,然後立即抬身還擊。周軍用的不是箭,而是步戰弩,下馬騎士們抬起短弩,平射出一排弩,目標是突厥人的坐騎。頓時一陣凄厲的馬兒嘶鳴慘叫,沒有任何防護的突厥戰馬只要中弩,不是穿膛鑽腹就是四肢被打斷,紛紛倒斃地上,馬上的突厥人大多重重地摔在地上。
使者轉達突厥首領的意思,只要釋放突厥公主,周人就可以全數離開。按照李岐豐的意思,賀拔僧壽對使者答覆說:「公主須得去涼州一趟,待明年天氣暖和了,再和親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