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問鶴選了一個最不合適的時間趕到了碼頭，距離破曉還有將近兩個時辰，整個大唐國境內，大部分的人都還在不急不緩地在他的第四或第五個夢境中打轉。碼頭上一片死寂。只有在稍遠的地方亮著一盞油燈，油燈下有幾個赤膊的漢子正圍在一起賭錢。周問鶴原想上去問問有沒有擺渡，但是看那些人個個賭得眼紅，面露兇相，決定和_圖_書還是先坐在碼頭上休息一下。

「喂！」他朝那個道士喊，「是不是要擺渡。」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才有一個賭錢的漢子注意到，一個腳蹬滑稽紅靴的年輕道士正坐在碼頭的石凳上左顧右盼，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身後的笑聲更大了：「得了吧，這樣的事艄公我可見得多了，一個人空著手離船登岸，過一會m•ｈeｔuｂoｏｋ•cｏm•cｏｍ兒，兩個人挽著手離岸上船。」水蛋又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懷念與羡慕。很明顯，一個年輕的男人，深更半夜急匆匆地登船，他要找的，自然不會是另一個年輕的男人。至少，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

「去藏劍會親戚呀？」他忽然問。

周問鶴不禁苦笑：「大叔你能夠幹這一行到現在，實在ｈ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om是運氣太好了……」話說到這兒忽然一頓，因為他眼前出現了一幅駭人的情景。藉著月光，他看見一個望不到邊際的白色龐然大物橫亘在夜色中，如同一片漂浮在湖面的陸地，飄渺不定地蒸騰著。

「哦，是女孩子吧。」身後的水蛋忽然爆出爽朗的笑聲。

「男的。」

那個漢子悶哼了一聲，歸置了一下錢物朝道人走了過來，嘴https://m.hetubook.com.com裏還在嘀咕：「要擺渡你說句話呀……」

那個船家叫水蛋，天天在碼頭做擺渡的生意。大部分是擺渡到虎丘的，但藏劍山莊和七秀坊也去過不少次，他有一艘吃水很淺的渡船，大小在西湖裡跑剛好合適。收了周問鶴的錢后，他把道人讓到船上，竹竿往岸上一點，船就劃出了碼頭。看起來到藏劍山莊的路程水蛋早已爛熟於心，即使是在深夜，僅hetubook.com.com憑僅憑一彎新月和一苗漁火照明，他也把一張櫓搖得飛快。

走近了之後周問鶴髮現，這個男人約莫四十來歲，兩膀子又黑又粗，確實像個行船的。他賠笑著跟在船家後面，心想，我又不能說看你剛才輸急了所以不敢過去。

「是霧。」水蛋只是簡單地說，原本語氣里的揶揄早已一絲不剩。

「哦，一個朋友。」周問鶴說。

那個道士像是遇上了救星，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