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床是用一排木板擱起來的大通鋪,從一些不太明顯的痕迹上看,上面曾經有過草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通鋪上沒有多少人,他胡亂鋪了點雞毛在木板上,和衣躺了上去。他不敢睡實,在這種地方,晝夜溫差是很大的,道人心想要是到了半夜天氣涼下來,就再往身上撒點雞毛。
在七月暴虐的陽光下,大地上的一切都泛出了一層死氣沉沉的慘白色。道旁幾https://m.hetubook.com.com棵樹上,蟬鳴聲在幾近病態地狂歡著。龜裂的大地毫無生氣地從腳下鋪展向遠方,像是一條大蛇褪下的死皮。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在烈日下邁著沉重的步子,彷彿這狠毒的陽光重重地壓在他身上似的。
讓我們把敘述的進度往回倒一些,回頭看看「鐵鶴道人」周問鶴從華山純陽宮前往西湖藏劍山莊的途中發生和*圖*書的事。
之後是店老闆哀求般的聲音:「哎呀確實沒有啊,小店今晚只有三個客人……」
周問鶴已經步行兩天了,在之前的旅程中他失去他的馬車,他的酒,以及大把大把愉悅的心情。他口袋裡還揣著一些錢,原本足夠他住上一間好旅店,買上一輛好車,但是這兩樣東西,在這荒郊都買不到,有金山也買不到。他已經連續住了三天的雞毛店了,褲襠裏面全是https://m.hetubook.com.com
雞毛。
當他終於看見客店的時候,天陽已經偏西了,餘下的暑氣還在鍥而不捨地對道人展開圍毆。這家店是一棟三層樓高的木頭房子,比之前那些店要大出好多,夕陽餘輝中,被烈日折磨了一天的老房子就像是一個爛了牙老漢,愁眉苦臉地蹲在火燒雲下。
就在這時,門口闖進了幾個一身戎裝的大漢,打頭那個高聲呼喝:「奉唐將軍令,搜捕朝廷欽犯柳公子和*圖*書。」
「方圓二十里只有你這一家店,他不來這兒,打算喂野狼嗎!」
因為店的規模比想象中大出很多,周問鶴忽然覺得有了希望,說不定今晚他可以躺上舒適的草席,枕上柔軟的枕頭,然而,當店家笑吟吟地遞上了一籃子雞毛的時候,他的希望就隨之破滅了。
聽到「軍爺」兩個字,周問鶴才微微睜開了眼睛,只見偌大的大通鋪上如今只躺著兩個人,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hetubook.com.com少年,正兀自呼呼大睡呢。
「這,這,這草民也不知啊軍爺!」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迷迷濛蒙之中周問鶴彷彿聽到了門外的吆喝聲。他眼睛還是閉著,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其中一個聲音是店老闆,剛才非常和善地遞給道人雞毛的就是他,此時他好像很害怕,焦急地向另幾個聲音解釋著什麼。另幾個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只聽其中一個聲音說:「有沒有看到一個用黑布矇著嘴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