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老店後篇
尾聲

周問鶴不再說話,他抬頭朝蟾廷看了一眼,然後甩開大步走了過去。
周問鶴一把推開了知了,少年險些跌倒在地,這場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無良的大人在霸凌一個孩子。
少年忽然不說話了,他的表情看上去無比窘迫:「道爺,別,別逼我。」
楊霜詞條:
疼痛與絕望終於撕開了少年的心理防線,他幾乎是喊出了這句話:「是,是五毒教花右使!」
「你說什麼?大聲點!」
「別去!你不要去!」背後隱隱傳來知了的叫聲,「你會死的!它會殺了你的!」這聲音被自己的耳鳴蓋過,幾乎完全聽不見。他忽然有點想笑,三年前從老店縫隙里看到的那個古怪的背影竟然就是他自己。周問鶴此刻只覺得自己的心如死灰,但是在這片灰燼里竟也生出一絲決然來。他咬著牙加快了腳步,紅光和淚水交織,迷濛了他的視線。少年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想到自己再也不用為這些怪事勞神,再也不用走任何人給自己安排的路。他忽然又感到一陣輕鬆與快意。
天策府別將,現年三十歲。天策府小字輩中的佼佼者。天寶八載,他在朱劍秋的授意下秘密查找虎賁營軍函的下落。當年九月忽然與天策府失去聯繫,次年開春后回到府中。關於他這半年的去向,天策府內諱莫如深,我們安插在天策府的細作記下了宇文鐵車與朱劍秋的一段對話。該記錄在上繳之後即告銷毀,包括細作在內的數個與之有關的人先後失蹤。零星的線索顯示,他在失蹤前曾經調查過王雅量與張九齡的死因和*圖*書
童子回頭看他,臉上依舊是冷漠的神色。
說到對天字拾叄記錄的引用,對他的妻子的虐待與監禁一直沒有停止,另外兩點也符合書中描述,如果要前往長安,最好在明年夏天之前動身。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已經打了二更,忽然偏房的帘子掀開了。那個童子捧著白帛走了出來。還是那樣的端正嫻熟,沒有半點破綻。眾人伸長了脖子,卻都沒有膽量湊上去,彷彿童子每走一步,他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錢德利驚慌下一把拉住童子:「這位小哥。」他盡量擺出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比他平時擺出的更假,「發生什麼是了?怎麼……一下子就子時了呢?和*圖*書
【該詞條不存在】
隱元會年鑒:天寶八載【節選】
「走哇!」
知了一驚,想伸手去拉,卻被道人甩開。左腳的傷勢還沒好,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一側的肩膀還會一高一低,看上去像是個可悲的怪物。
藤原妹子詞條:
童子來到「酉」字旁,熟練地把字撤下,將手中的白帛換上。暗淡的燈光下,白帛上寫著一個呆板的「子」字。
◇◇附錄:
「不是,獻祭不是在這裏,也不是今天,道爺你快跑吧!否則你要是死了,大贇……」
道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對自己說夠近了,但其實,他只是精疲力竭了。渾身上下的傷勢幾乎要把他折磨得四分五裂,他還能站著只能說是一個奇迹。大地在它面前隆起,一個斷崖聳立在他身側。他是從土裡拱出來的一條樹根。「已經鑽到這裏了嗎?」他心想,「明明那棵樹少說還有幾里遠。」
「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那個在唐家堡放出話,說大贇要我做祭品的人究竟是誰!」
「小子,你告訴我,是誰說的,大贇要獻祭我?」
他抬起頭,端詳著大樹,太高了,他看不到樹葉,樹的上半部分完全隱沒在繚繞的雲霧中。他壓抑著狂亂的和-圖-書恐懼,朝蟾廷做了一個鬼臉,然後開始嘿嘿傻笑,像是一個在別人地界撒潑的無賴。
偏房裡太安靜了,甚至連一句爭執都聽不見。「這太不正常了」錢德利心想。
「子時?」乞丐尖叫起來,他的神情像是忽然一腳跌入了萬丈深淵,「到子時了!」
生於藤原家旁支,一個往來東瀛與本邦的商賈。長相粗獷,卻過於注重細節修飾。為人笑口常開,至少從外表看,是個標準的生意人。此人近些年與刀宗走得很近,但是從他目前的行為上看,這個人似乎只喜歡錢。從今年入秋開始,此人在私底下與關中宮家頻繁接觸,並且開始關注周問鶴動向,我們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真的一點武功都不會
然而,讓他遺憾的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蟾廷只是聳立在那裡,高不可攀。
周問鶴愣了一下,又大聲問:
其他人也跟著大呼小叫,茶肆頓時像是炸開了鍋。
茶肆內,還是坐著那八個人,他們顯然對夜裡品茶沒什麼興趣,兀自小聲地交頭接m.hetubook.com.com耳。牆上掛的「酉」字因為燈光昏暗,頗有些驚悚。錢德利摩挲著胖手指,他只覺得打娘胎里出來,他的心從來沒這麼慌過。他肥膩的臉上掛著僵硬地微笑,強打著精神跟旁邊的李老闆攀談,時不時掃一眼偏房。
宇文鐵車詞條:
「是隱元會?軒轅社?還是惡人谷?告訴我是誰,告訴我!他是誰!我做鬼了好去找他!」
「道爺!」知了又叫了他一聲,周問鶴沒有反應。
「什麼?」他問,聲音大得不正常。
「道爺!」他又叫了一聲,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周問鶴這才茫然轉過頭:
長安西市的李熊茶肆,現在已經是宵禁的時候了,不知為什麼這裏還點著燈。是不是因為這個茶肆太偏僻了,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裏,連望樓上的人都對它視而不見?
周問鶴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冷不防知了一把攥住了他:「道爺,跑啊,快跑!」
接著,周問鶴聽到了自己顱骨被撕裂的聲音。
周問鶴一把攥住少年的肩膀,手指深深地扣緊了少年的鎖骨中,從知了的表情來看,他一定很疼,但是他卻沒有反抗這個廢人,只是一臉哀求地看著他:「求求你別問了好嗎?求你了,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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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沒有動,或許他知道自己已經在劫難逃,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手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字條,喃喃說:「阻止獻祭……」然後他看著知了,「誰的獻祭?是不是我的?這裏原本有獻祭?」
蟾廷已經越來越近了,它的樹冠遮天蔽日,無數扭曲的枝條衝天而起,像是要朝道人撲過來一樣。只是這樹雖然巨大,卻並不挺拔,遠遠看去像是一個老嫗佝僂著身體,將十幾條巨臂指向天空,每一條看上去都有一座山峰粗細。粗糙的樹身上長滿了瘤子和樹皮增生,以一種讓人作嘔的形態向外綻開。道人忽然覺得,他能用肉眼看見這棵樹的生長,那些樹榦枝條就在他眼皮底下變長變粗,他甚至能聽見生長時樹榦裏面發出「刺啦」聲。
「完了。」知了心想,「他聾了。」
「周問鶴死了。」他說。
「是……花花?」他用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喃喃說,然後鬆開手,木然站著,「這回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他心裏想。
「道爺,別問!你不會想知道的!」
一下子,彷彿空氣失去了傳聲的功能,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知了這句話就像是霹靂,當頭把道人通身貫穿,許久后,他都能聽見從自己腦子裡傳出的隆隆聲。他只覺得自己在不停地崩潰,像是長提被掘開了一個口。這是什麼感覺?這就是被擊敗吧,徹底地被擊敗,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末日……」皂隸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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