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龍頭

青城劍派的松風劍法、摧心掌與青城心法獨步巴蜀,門人近千,在當地素有名望,就算是林雨也偶有聽聞,便詢問為何勢力龐大的青城派不親自護送。
林雨驚喜萬分地翻身躍起,卻發現自己力氣大增,一不小心竟差點撞上寺廟房頂。
沙啞粗糲好似磨盤般的低沉人聲,在寺廟另一側響起,「我看你老半天了。」
「好!」
直至此時,他們才終於明白這一切真相。
余滄海對林震南夫婦嚴刑拷問,逼問劍譜下落,林震南不開口,便當著他的面,一劍劍砍斷其妻子王夫人的十根指頭。
而後,餘人彥聽聞林雨是永成鏢局少當家,便提出請求,重金聘請永成鏢局,替青城派護送一件秘不可宣的鎮派之寶,從青城劍派所在的蜀州,送至即將舉行武林大會的濠州。
「咳……咳……」
林雨攥緊手中長劍,神?魔?仙?佛?
龍頭眨了眨眼睛,平靜道:「我看你身著錦服,手執寶劍,腰系藍田玉佩。想必出身大富大貴人家。怎麼會被追殺至此。」
!!
龍頭朗聲狂笑,林雨雖不知對方在大笑什麼,卻畏懼於未知,勉強擠動嘴角。
「……」
「不!不!我說我說。」
「不想說?」
美角似麟鹿,迤身似蛇蟒,披鱗似魚,健爪似鷹隼。
龍頭的龍鬚微動,淡淡道:「你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沒有?」
憎恨,後悔,哀傷,憤怒,絕望……
「……」
那發光面板精細絕倫,其中浮現的龍頭栩栩如生,遠非民間皮影、玩偶,或是其他轉身弄鬼的把戲能夠比擬,而鐵箱的體積,似乎也不足以塞得下一整套皮影戲。
林雨心臟一滯,前日的家中劇變,令他下意識地恐懼畏懼一切不明未知之事,誰也不敢相信,但出現在深山破廟中的發光龍頭,卻遠遠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投進旁邊的凹槽。」
龍頭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把瓶子打開,喝光裏面的水吧。」
雷聲炸響,電光閃過,藉著廟外的雷電光芒,林雨終於看清,發出聲音、散發光芒的,是一具高逾一人的大鐵箱子。
他用力撕扯著劍譜古籍,卻牽動了腹部傷口,鮮血滲透蜀錦涌溢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掌,也奪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果然,我就是個廢物……
永成鏢局講究先福后威,押鏢時,無論遇到攔路盜匪,還是綠林豪俠,都先打出永成鏢局的旗幟,以禮相待,好言勸說,爭取不撕破臉皮。www.hetubook.com.com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
倒不如讓民間鏢局表面護送,暗地裡則由青城劍派得力弟子幫忙押鏢。
押鏢送鏢過程格外順利,大弟子與鏢局鏢師順利返回,餘人彥也登門送上厚禮。
自幼習武,卻一無所成,保護不了家人,保護不了自己……
這一逃就逃了兩天兩夜,林雨在逡州城外四處躲藏,試圖向官府報官,讓官府派人剷除手段陰狠毫無人性的青城劍派,卻得知城中知府,與余滄海妻子是早年舊識,兩人正在城中酒樓交談甚歡。
林雨翻轉瓶身,發現瓶子背面,印著「脈動」二字,也不知是為何意。
龍頭自顧自地喃喃自語,鐵櫃中傳來了一陣丁鈴噹啷的翻箱倒櫃聲。
龍頭笑了一陣,突然恢復平靜,淡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雨放下手中劍譜,不再顧及隨時都可能到來的追兵,仰頭悲泣,哭聲淹沒在廟外滾滾雷聲當中。
龍頭冷哼一聲,「也罷,你我無緣,那你便滾吧。」
「……」
不管是考取功名,執政一方,封妻蔭子,還是繼續習武,接管永成鏢局,都能維繫林家輝煌。
再三思慮后,林震南終於同意,派遣最信任的大弟子及二十余名鏢局鏢師前往蜀州。
其父林震南,是永成鏢局第二代傳人及總鏢頭,其母王夫人,是洛陽金刀王家王元霸的女兒。
餘人彥的解釋是,青城派樹大招風,在江湖上多有樹敵,又恰逢武林大會在即,魔教勢力蠢蠢欲動。
「哼哼哼哈哈哈,沒錯,龍哥就是龍!在世真龍!惹啊。」
求官不成,只能自救,林雨得知武林大會在濠州舉行,那裡聚集了恆山、峨眉、少林等名門正派,以及天南地北四方的豪俠英傑。
林雨驚駭失聲,鐵箱中囚禁的龍頭卻不會讓他慢慢平緩心緒,當即開口低沉道:「我看你腹部中劍,傷勢極深,不用半個時辰就會流血而死。你且過來。」
龍頭陡然轉變的口風,令一臉死灰的林雨心臟劇顫,「不過,我看你小子赤誠忠實,此番相遇,也是有緣。」
神龍不是天地神獸么?怎麼也喜好人間的銅臭之物。
雖然青城派余滄海的惡毒卑劣,令林雨恐懼絕望,但他也只有向其他武林人士求助,並祈求那些名門正派,不像青城劍派一樣道貌岸然。
「啊?」
「這是……」
「這種脈動飲料,能將普通人生理機能的潛力激發出來,相www.hetubook•com.com當於省去了三十年苦練。」
隨著距離拉近,他更加意識到眼前鐵櫃的不凡之處。
雙方拔劍爭執之下,林雨竟錯手殺死了餘人彥。
虛弱的咳嗽聲,在寺廟角落裡響起,一位錦衣少年,依靠著樑柱,躺坐在地,他眉清目秀,俊美文弱,身上穿著淡黃色蜀錦,腰系玉佩,手執長劍,富貴都雅,丰神如玉,貌勝潘安,氣質卓然。
從來就沒有什麼青城劍派鎮派之寶,餘人彥接近林雨、聘請永成鏢局、設局陷害永成鏢局大師兄,全都是為了林家祖上傳下來的一本據說可以稱雄武林的劍譜秘籍。
「小子,別哭了。」
突如其來的人生劫難,令這位少年不復往昔的瀟洒風度,他從懷中顫抖著拿出一本名為《辟邪劍譜》的老舊古籍,雙目布滿血絲,眼眸中閃過種種情緒。
他舉著空瓶,正要疑惑提問,腰腹傷口處卻傳來萬蟻噬身般的疼痛酥麻感。
「好了。」
一旁被迫觀看的林雨悔恨欲絕,放聲痛哭,跪地祈求,然而余滄海表面仙風道骨,實則陰狠毒辣,不急不緩地折磨著林家三人。
光芒懸浮在半空當中,隱約勾勒出幾個形狀略微有些奇怪的文字,【歡迎使用終端售貨機】
龍頭隨意地挑了挑下巴,指揮林雨將昂貴軟玉投入終端售貨機的投幣口中,「嘖,看著值錢,只有一百點靈力值的過路費么?罷了罷了,就給你這個作為交換吧。」
鐵箱中的龍頭平靜地呼吸了幾下,悠悠道:「龍哥是龍,人間種種,與我而言,皆是過往雲煙。不過……」
實在無法通融,才刀兵相向,將攔路盜匪剿滅。
一夜之間,永成鏢局所有鏢師及林家上下近百口,全部死絕。
林震南雖為永成鏢局總鏢頭,但武學資質只能說中人之姿,能在逡州立足,更多的是依靠人情練達與生意手腕。
林雨聞言一愣,值錢的東西?
少年面容悲苦,揚起頭顱,後腦勺輕輕撞在樑柱上,發出輕輕的砰聲。
原來,林雨出身於威震逡州的永成鏢局。
錦衣少年把心一橫,費力將《辟邪劍譜》收入衣襟內,扶著樑柱,捂著傷口,緩緩站起,一步一瘸地走到鐵櫃前方。
雨水澆打著他的面龐,和眼淚混雜在一起,難分彼此。
但,余滄海卻絲毫不聽這些,一劍劈斷林震南手中兵器,一聲令下,青城劍派弟子見人就殺,遇人就砍。
咚!
正在研究瓶子的林雨回過神來,點頭同意。
hetubook.com.com當即深呼吸平復起伏心緒,一邊伸手按壓傷口,一邊悲聲講述。
林雨是逡州人,知道逡州知府腐敗無能,貪腐成性,永成鏢局滅門慘案,說不定會被掩蓋成江湖匪類自相殘殺的無頭案。
「……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
林雨淚流滿面,堅持要帶林震南夫妻逃離,但夫妻二人身受重傷,一同逃亡只會拖累林雨。
在林家密室中,飽受折磨、虛弱不堪的林震南,偷偷將密室角落的一塊磚頭翻開,從中取出一本秘籍遞給林雨,並告訴他開啟密室地道、逃亡外界的辦法。
只見破廟角落裡,不止為何,亮起了一道絢爛繽紛的五彩光芒。
林雨雖有疑慮,但耐不過餘人彥多番懇請,只好將請求轉述給父親永成鏢局總鏢頭林震南。
他腹部的傷口愈合如初,身上源源不斷滲出黑泥,毛孔收縮,皮膚白凈如同嬰兒,真如話本戲劇中,伐毛洗髓,脫胎換骨的描述。
林雨按照龍頭指示,從出貨口中,將那個瓶裝物體撿了起來。
「……」
這一劍,便惹了滔天大禍。
我這是……第幾次暈而復醒了?
林雨聞言沉默,握劍的手掌微微顫抖,雙目布滿血絲,似要流出血來。
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
「這……」
唯一美中不中之處,在於他的腰腹處,有一道劍傷,雖用蜀錦碎片草草包紮,但仍源源不斷滲出血來,將少年腳邊的雨水水泊染成紅色。
「……晚輩姓林名雨,字平之,福郡逡州人士。」
「神龍……在上。」
林雨只好淚別父母,趁守衛不備,開啟地道逃離。
「這是我調配的藥劑,能夠肉白骨,醫百病,強身健體,最關鍵的是,【脈動】飲料,能夠讓人脈動回來,也就是你們凡人所說的,打通任督二脈,一步到位晉陞武學天才。」
大師兄自然不會承認,和餘人彥相比,林雨顯然更信任自己朝夕相處的大師兄。
然而數月前,他在隨友人登山遊玩時,偶遇了青城派掌門余滄海之子餘人彥。
林雨一咬牙,擰開瓶蓋,灌口飲下瓶中清水。
只見那瓶子的外殼,非金非玉,柔軟卻又堅韌,呈現出人間罕見的透明色。
林雨眼眸中光芒閃爍,攥緊手中長劍,緊咬牙關,話語中的仇恨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晚輩去去就來。」
那鐵箱表面光滑如鏡,無有鉚釘鐵釘,能清晰倒映前方景象,其左側的透明罩子下,擺放著琳琅滿目、聞和圖書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珍異寶,其右側的方形發光板中,【歡迎使用終端售貨機】的文字逐漸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無比的龍頭。
餘人彥也是青年才俊,兩人又都修行武藝,幾番交談之下,當即引為知己,結為好友。
轟隆!
林雨拿起了腰側用金絲系著的軟玉,這塊玉呈米黃色,表面泛著潤暖的油脂光澤,名貴異常,更重要的是,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貼身玉。
這寺廟久未修繕,磚瓦殘破,淅淅瀝瀝的雨水,從長滿青苔的瓦片縫隙中滲透進來,澆在廟裡的灰石地板上,積起一攤水泊。
長此以往,永成鏢局的名頭便響徹嶺南,押鏢路途暢通無阻。
龍頭挑了挑下巴,「比如你腰間的那塊藍田玉。」
林雨心中驚駭欲絕,他家門被滅,自己遭人追殺,倉惶中藉著夜色暴雨逃入密林深處,尋得破廟藏身,在躲藏進來時,他已腰腹中劍,力氣漸消,但殘存記憶,依然提醒他,此前牆角絕無這台大鐵箱。
沒錯,出現在發光板中的,就是一顆龍頭。
林震南聽聞餘人彥請求,又看到青城劍派奉上的金銀厚禮,便動了心思,若能順利護送,留下人情,以後永成鏢局前往巴蜀,就有了靠山依仗。
林雨咬了咬牙,用劍刃割斷金絲,將軟玉舉起,區區一塊玉而已,在血海深仇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突兀出現在那裡的,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只見一件瓶裝物體,從鐵櫃正面左側的貨架中滑落,掉落在鐵箱的出貨口。
「無論什麼,值錢的東西。」
夜幕深沉,密布烏雲,似是天公伸出的花灑一般,潑下傾盆暴雨,澆灌著黑黢黢的深山老林,以及,林中寺廟。
林雨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握緊劍柄,側頭張望聲音傳來的方向。
直至次日清晨,太陽初升,余滄海才結束了折磨,讓門派弟子將他們壓往密室,自己則去參加與恆山、峨眉、少林等名門正派一同舉辦的武林大會。
不管那發光龍頭到底有什麼來力,都在自己的所知範圍外,可能,也只有那樣的存在,能夠解救自己,讓自己擺脫眼前困境了吧。
只剩下林震南夫妻及林雨。
龍頭隨意道,「當然你現在還打不開瓶蓋,需要你同意交易內容才行。你同意么?」
想象中烈焰焚身或是如飲瓊漿玉露的感覺,並沒有出現,一瓶飲完之後,林雨只覺腹中腫脹。
少年名為林雨,數日前,他還是逡州永成鏢局的大少爺,家財萬貫,富貴逼和_圖_書人,然而一場飛來橫禍,卻令林家三十九口人慘遭屠戮,他自己也被人追殺,逃難至此。
林震南本來想要向余滄海講明道理,賠禮謝罪,林雨與餘人彥是知己好友,雙方拔劍爭執之下,純為失手錯殺,林雨殺人在先,青城劍派可斷其一臂,或廢其武功,實在不行,就向官府報官,讓官府裁決。
「很好,那麼,交易完成。」
「林雨?」
箱中龍頭,俯瞰著錦衣少年,低沉沙啞道:「小子,你說,我是什麼?」
林雨眼眶通紅,跪倒在地,朝鐵櫃重重叩拜了一下,艱澀道:「可憐我林家三十九口人與永成鏢局一百一十二位鏢師,造歹人殘忍謀害,死不瞑目,連我二十余月的幼弟,都被余滄海摜摔在地慘死。晚輩拜天無路,叩地無門,求神龍……伸冤。」
林雨沿著山路,向著濠州城艱難逃亡,卻還是被青城劍派弟子找尋追上,中了一劍,摔下山坡,滾入林中,拖著殘軀,躲進了破舊寺廟,最終遭遇了神異龍頭。
林雨緊抿嘴唇,虛弱道:「閣下是龍。」
林雨猛地抬起頭來,他好不容易在絕境中遭遇神異之事,面前這來歷不明的在世真龍,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怎麼能夠放棄。
「神龍稍待。」
林雨忍受不了疼痛,躺倒在地拚命翻滾,但翻著翻著,身上痛苦卻逐漸減輕,並轉化為一種奇異的飄飄欲仙舒適感。
青城劍派弟子憤慨欲絕,奪餘人彥屍體而走,次日傍晚,本來在濠州準備參加舞林大會的青城劍派三百餘人,便在青城劍派掌門人余滄海帶領下殺到。
然而三日之後,餘人彥卻帶著一眾青城劍派弟子怒氣沖沖地殺上門來,說林震南的大弟子、永成鏢局的大師兄,私吞了他們的鎮牌之寶。
林雨為家中嫡長子,從小便接受優良教育,文武兼修,氣質卓然,加之林家在逡州富甲一方,林雨本人也被追捧為逡州的青年才俊。
「啊?」
按照原有的人生髮展軌跡,林雨將在父母庇護下,順利成長。
那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在江湖上素有名望的余滄海余前輩,完全沒有在意兒子的死,相反,餘人彥的死亡,反而提供了青城劍派名正言順剷除永成鏢局的借口。
林雨呼吸一窒,這時候他才發現,寺外暴雨已停了多時,廣闊夜幕中,似有幾道火把光亮在林間閃過。
龍頭懶洋洋地說道:「你的傷勢已經治好了。另外,追兵到了。」
瓶蓋藍色,瓶中液體像是清水,卻又似有金絲夾雜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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