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戟郎尾隨而行,兩側不時會遇到良家子出身的弓手。
自從都護府沒收了教堂地產,將它們分給唐人、歸義人、烏蘇拉人之後,棠城的烏蘇拉教區就失去了忠誠。
維基利奧胸口如同炸開了一樣,疼痛不已。
蒯梓搖了搖頭:「阿普至今行事孟浪。豈有將官拋下兵士的。」
那個教士間諜倒是很有趣,他上絞架的時候大喊「血田」,頭上猛布的時候卻喊「慈悲」,被宣判有罪處決的時候,就開始用烏蘇拉鄉下的方言大喊大叫,說他曉得很多烏蘇拉人的情報,可以獻給公爵大人。
似有鼓聲傳來。
增強都護府,首先後院著火是烏蘇拉人,這就足夠了。
林地的盡頭,只能看見唐兵隱約的身影。
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要麼就是看得太遠,要麼就是看得太近,他真正想看的東西卻總是一片模糊。
烏蘇拉大軍入侵之後,這些僑民的身份就變得有些敏感了。至於如何處置他們,都護府內也有不同的聲音。一些城守認為應該將烏蘇拉人內遷,分散安置,甚至遷徙到懷遠郡去,另外一些則建議就地看管,棠城城守便是呼聲最大者。
不過歸義司現在已經不是剛開始那樣的來者不拒了。
這之後,烏蘇拉僑民寂靜無聲,再無任何議論。
衝出林地后,維基利奧身邊只剩下了兩千九百人。
維基利奧只能認為,那些烏蘇拉僑民已經被唐人屠殺殆盡了,不然他們不可能不來傳遞情報的。雖然共和國拋棄了他們,可是他們怎麼也是虔誠的烏蘇拉人,絕不會和異教徒沆瀣一氣的。
歸義司經過幾年的摸索后,已經能夠很準確地判斷一個外族人歸義的誠心。
歸義兵中間,諾曼兵和布爾薩兵各有不同,諾曼兵還保留著過去輕碰一下頭盔的軍禮,布爾薩兵已經與唐人行禮無異;
還有少數商人依舊在抱怨,說如果當初就和烏蘇拉人統一貿易,加入烏蘇拉人的貿易圈,說不定連仗都不會打,不過這種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
維基利奧能夠看見,有許多士兵中箭倒地,有些人倒地后又站了起來,試圖逃向烏蘇拉大軍,然後就被更多的箭矢射中後背。
她聽到我戰敗的消息,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對於棠城烏蘇拉僑民的安置,是在居民之中推選鄉老對城守報備,設唐吏兩人,一正一椽。
就在此時,都護卻下令收兵了。
隨著一聲悠長的號角,唐軍士兵扭頭回歸了林子深處,毫不遲疑。
主謀被當眾絞死,執行人則是烏蘇拉鄉老,協從的教士則被關押起來。
他們說土地雖然被沒收,但並沒有想到過做間諜。這個新來的烏蘇拉兄弟做間諜與他們無關。
幾天沒有食物了。
維基利奧在尼塔地區沒有呆多久,但卻對這裏的地形很清楚。
萊赫人提醒瑞德城守,如果這些東西被別的城市掌握,恐怕會影響瑞德城未來在都護府的地位。
林地中。
這種做法讓軍隊免於潰散,但卻也只是延緩了死亡。
阿普保忠笑了一下,跨馬而上,朝著後方賓士而去。
寒冷吞掉了聲音,寒冷吞掉了一切。
軍官貴族的大批陣亡,讓維基利奧不得不將許多還堪一戰的士兵編入了烏蘇拉徵召兵的隊列。
在塞米公爵入侵之後,唐地雖然反擊成功,並且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是不安與憂慮卻成了懸頂之劍,再難從心中抹去。
章白羽看著營兵,只想說,多吃些,都吃完,都護府還有吃不完的肉,也有喝不完的酒。
在雪地上,唐兵如同最為狡猾的獵人,他們尾隨著烏蘇拉大軍的殘部,但永遠不會輕易前來攻擊。唐兵用盡了手段,讓烏蘇拉大軍疲憊、驚慌、受傷,但絕不給烏蘇拉大軍反敗為勝的決戰機會。
和圖書不光是羅斯兵、諾曼兵開始扭頭看著西部,就連烏蘇拉徵召兵都開始用埋怨的眼神看著將軍,不知道將軍為何要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逗留。
軍帳內外,一片勸酒之聲。
唐軍募集起來的五花八門的小艦隊,也多少緩解了運糧的壓力。大軍在行動的時候,只要抵達了海邊,幾天之內就可以得到補給。可是這一次,大海不光不能減輕運糧的壓力,還成為了沿海各城的恐懼。為了應對烏蘇拉人可能的海上入侵,許多城鎮甚至需要留出許多部隊駐守。
冰冷的雪風如同直灌喉中,從喉頭一直疼到胸口。
烏蘇拉將軍旗左搖右晃,士兵們恍恍惚惚地跟著它。
總之,到目前為止,萊赫共和國還是願意對都護府輸出一些新技術的:都護府遠在天邊,萊赫人在東方的貿易份額不多。
這種場面讓人難以忘記,六七百歸附士兵嚎啕大哭,幾乎忘了陣型,立刻朝著將軍旗靠攏了過來。
至於萊赫什麼時候會受到影響,商人們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大多數人都覺得在五十年到一百年之間,這還要看都護府是不是能維持興旺,能夠持續西進了。
倒不是說古河人的皮料不好,而是三牆幾乎是集中了一郡之力和古河人零散的領主競爭。
蒯梓正色說:「一營都尉,自然軍法在前、人情在後。」
無數的士兵念一聲走一步。
棠城守抓住了幾個間諜之後,從一些書信裏面尋找到了蛛絲馬跡,最終在教堂裏面捉住了一個為烏蘇拉共和國工作的教士。
肅靜的雪原上看不清別的東西,只有黑色的人群緩緩地移動著。
唐兵們雖然有些埋怨,可軍令一出,他們依舊勒馬收刀,開始紮營。
來自諾曼北部的逃難工匠與萊赫商人一樣吃驚。
城內有接近七百多烏蘇拉僑民。
進攻塞米公爵的時候,雖然烏蘇拉人處處給唐軍設絆子,但在明面上面,雙方依舊有貿易往來。
這種設想被許多穩重的萊赫商人譏笑為「末日降臨派」,說給都護府一百年也不可能,到了一百年後,萊赫聰明的工匠們肯定又摸索出來更新奇的玩意了。
這些羅斯人走了幾十步就一頭栽倒,一動不動,好像剛剛倒地便結冰了。
現在的情況比起羅斯地區還要糟糕。
「都護,」阿普保忠的脖子上系著一道白布,緊緊地繞過左胸,在後背系了一個活結,這白布現在也染了血:「不追了么。」
烏蘇拉大軍稍稍前進,將那新突出了一部歸附軍納入了陣中。
維基利奧有好幾次就在作戰不利的時候,就避入了一些羅斯主教區,通過主教們的庇護,紅披風總能等到援軍、糧食,甚至安全地返回海邊。
章白羽坐在一頂帳篷之中和營兵們攀談的時候,一個營兵有些哀慟地說,懷遠營折了許多兄弟,死了連老婆都沒討上。
他一頂帳篷一頂帳篷地查看,營務官緊張不已地跟在身邊,生怕都護對於哪頂帳篷不滿意。
瑞德城摸透了新的印刷技術后,經過與唐地印刷術的改良,在幾個月的時間裏面,就將之傳遍了都護府各個城鎮。
烏蘇拉鄉老拉動了絞架操桿,間諜滿嘴的呼喊便戛然而止。
諾曼步兵們開始丟棄鎧甲和武器,有些人連胸甲也丟了,至於盾牌,那早就丟得乾乾淨淨。
他們人數大概在七百人左右,衝出來后,他們一眼就看見了烏蘇拉將軍旗。
僑民教會瓦解后,城守在教堂口釘上了兩副字牌:「做事姦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
如果能讓他回到二十天前,憑藉著對唐軍的了解,維基利奧一定會做出完全不同的決策:魯莽的遠征是不會有了,維基利奧多半會配合海軍,蹂躪都護府的海岸,最終和_圖_書焚毀都護府的貿易中心瑞德城。
想到這裏的時候,維基利奧立刻驚覺起來:看來自己的確是緊張勞累過度了,這種問題,不是一個將軍應該考慮的。
章白羽擦了擦眼:「喝酒!」
絕大多數人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維基利奧終於明白了共和國為何對於都護府如此忌憚的原因:在都護府內部,並不存在一些強悍的封臣——烏蘇拉收買封臣對付封君、聯合封君打壓封臣的手段,對於都護府完全無效。
瑞德城摸索出來燒制玻璃的技藝后,萊赫共和國對玻璃技藝的禁令已經鬆弛了。
一個小時前,或者是三個小時前,維基利奧緩慢地回頭看了過去,還有兩百多紅披風跟在身後,苦兮兮地跟著。
「你可以去。」章白羽說:「但你營中的兵不能再用。昨日四百多遊俠兒前來,你率他們去吧。」
可是如果整個都護府都掌握了這種技術,有一天,都護府的玻璃器皿難道要賣到萊赫去不成?
將軍的身後,佝僂著身子的士兵們紛紛直起了腰,茫然地看著前方。
萊赫商人甚至有些憂慮。
在遭遇入侵之前,唐地的軍民實際上總有某種幻想,那就是風雨總是吹不到自己頭上的。
塞米入侵后,歸義人指責修築道路的聲音就消失了,沒有那些道路,唐軍根本來不及將士兵迅速聚集起來。
因為大戰在即,烏蘇拉人即便驚恐,卻也沒有釀成暴亂。
都護府的軍民既不蠢也不健忘,吃過什麼虧,就記下什麼虧,下次不會再吃了。
現在,終於到了一顯身手的時候了。
南郡最精銳的營兵和昭城遊俠兒已經等候了許多天。
維基利奧的身邊,一個烏蘇拉徵召兵一直在講葷段子。維基利奧竟然覺得不討厭,可惜聽到了一半,那個徵召兵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維基利奧沒有等他。
軍兒們呼喊的聲音豪邁,直衝霄漢。
說起安息人的時候,唐軍軍官紛紛扭頭看了一眼窗戶。
最開始是有安息大軍,接著又有洛泰爾,在後面是與烏蘇拉短暫的友好時期,即便遭遇過進攻,卻也有托利亞山脈庇護。
自從離開托利亞山脈之後,庇護已經消失了。
對南郡都尉吳文斌來說,他的戰爭還沒有開始。
出現在林地邊的唐兵越來越多,他們穿著紅色或者黑色的夾衣,頭頂的瓔珞卻是一般殷紅如血。
維基利奧的鬍鬚顫抖,耳鳴不止。
再比如章白羽下令各地城守、軍官閑暇之時必須修築道路溝渠,甚至拿出財物獎勵拓寬土地的居民,這對歸義人也是一件很新鮮的事情。這些不該是領主們應該過問的。水渠灌溉不得力的時候,自然有莊園主去頭疼;商旅道路不通暢的時候,各地的商人自然會一截一截地修好道路,築成石道網路;至於農夫拓寬土地,等他家庭人員眾多,挨了餓之後自然會去開墾土地的,只要不動領主的山林沼澤,誰需要去過問呢?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維基利奧做好了準備,他將面對將軍團和十二人委員會的一切裁決懲罰。
羅斯兵被唐人的弓箭壓得抬不起頭來,許多人在暴怒之中離開了躲避點大喊大叫,讓唐人懦夫出來決一死戰。
棠城本來並不過問僑民區的信仰,畢竟烏蘇拉教士很乖覺,諾曼人、安息人來的時候,他們都是主動協助新領主幫助維護治安。
早先經歷過血戰的良家子變得非常沉默,盤腿坐在篝火邊上半天說不了幾句話。
唐兵經過數天的追擊,終於成功地讓烏蘇拉大軍潰逃向了西方。
若是所有兄弟都在,多吃一些,把倉里都吃光才好呢。
太冷了。
都護的軍令讓這些南郡精銳極為不滿,大戰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們只能蟄伏起來。
章白羽https://www.hetubook•com•com聊了一會,飯菜的香氣透過門帘傳了進來。
格蘭特被唐軍引誘進入了不利的戰場,他也一樣。
在羅斯,許多波雅爾雖然仇視烏蘇拉人,但只要離開了他們的領地,便能得到波雅爾敵人們的幫助。
維基利奧散漫的眸子銳利起來。
有些士兵走著走著,竟然開始喊熱,脫去衣物。周圍的老兵只能拽住他們,讓他們住手,說脫了衣服要死人的。
唐人對外人不抱幻想的時間可能更早,但是歸義人卻不一樣。
咚。
遊俠兒們吹著口哨,從營兵的兩側飛馳而出,左右圍向了烏蘇拉大軍。
萊赫共和國研究了瑞德城的作坊規模,他們覺得瑞德城燒制玻璃的技藝非但不會影響萊赫人貿易,還有助於萊赫人就近購買廉價的玻璃器皿,去和烏蘇拉人競爭安息南部或者羅斯的生意。
棠城的情況就比較特殊一些。
僑民的烏蘇拉教區終於也走到了盡頭。
土地越多,不懷好意的鄰人也越多。
羅斯兵虛弱地舉起了大斧、諾曼兵揚起了劍、烏蘇拉徵召兵拍打著盾牌、紅披風開始列隊。
維基利奧的部隊已經整編過一次了。
只有那些跟在紅披風衛隊身邊的外族人才會相信他們不是拿去送死的,但實際上紅披風衛隊指揮的士兵,承擔了更多也更加慘烈的戰鬥。
章白羽穿行在新修築的營地之中。
為了支撐唐軍的行動,每座城鎮剛剛積累的糧食幾乎被掏盡。唐軍設置在臨湖城的糧倉還沒有裝入多少糧食,就被最早搬空了。接著是各個城鎮奉命囤積的糧食,也被民夫齊齊運走。這次防禦烏蘇拉人的進攻,唐軍幾年前就開始設置寨屯起了很大的作用。民夫們可以利用這些寨子,將糧食一地一地的轉運,但情況卻比起進攻塞米公爵的時候要惡劣一些。
兩人騎著馬,朝著林後走去。
阿普保忠愣了一下:「都護,讓我去追他。」
這些人議論紛紛,但最終被推進了囚車,拉出了僑民區。
這幾個醫生投奔都護府很久了,一直沒有固定的住處,現在他們終於有了安身之地。有個烏蘇拉醫生一直跟人吹噓,說他給諾曼皇帝治過腿疼,不過沒有人信他。
「向西!」維基利奧用盡量熱情的聲音呼喊著:「前方再無壁壘、前方再無唐軍、前方便是埃辛城!回家吧!」
章白羽說:「他的兩個弟弟,死於紅披風之手。若不讓他去追,營中兵即便不談此事,只怕他不敢回灰堡家鄉了。」
比如最開始的時候,唐軍任命的外族商人團,他們的商業技巧、經驗很高明,但並不見得認同都護府的條例。都護府不重金銀的貿易政策尤其讓這些外族商人詬病。他們總覺得這是唐人的「流寇習氣」,畢竟許多安息部落在金銀和財貨的抉擇上,一定會優先選擇的財貨,除非周圍有穩定和平的國家,他們才會重視金銀。許多珍貴的金屬,在部落中也只不過會製作成裝飾品。
唐兵的弓箭從幽深的林木間射出,驚慌逃亡的歸附兵們完全將後背交給了唐兵。
維基利奧並不看好格蘭特將軍。
唐鎧多半由甲片綴連,看上去雖然不太耀眼,但卻一眼能看出很結實。
埃辛——埃辛——
產生灼熱幻覺的士兵可不是一個兩個,有些羅斯人脫掉了衣服還樂呵呵的傻笑,上半身已經被凍青了,完全不似半個月前渾身紅堂堂的樣子。
不光是布料,就連萊赫人認為是「城市珍寶」的工匠、新器械、配方、藥劑師,也被安排分批趕赴各地。
皮貨價格慢慢地趨於穩定,最後回到了該有的價格上。又因為三牆城的皮貨越來越多,古河人在皮貨貿易中的徹底潰敗似乎是早晚的事情。
在鼓聲之中,一支旗幟艷麗、鎧甲錚亮和*圖*書
的軍隊出現了。
雖然部下一再催促離開,但維基利奧依然選擇在一處高地據守,同時將烏蘇拉將軍旗高高地舉起。
格蘭特的成為將軍,也更多的是執政官和將軍團的妥協,而非對他才能的認可。
群情激奮如此,許多都護府城鎮甚至要對萊赫人下達禁足令,因為他們時常被誤認為烏蘇拉人,在街上走得好好的就被綁到城守府去了。
旗上寫著一個很大的唐字。
至於營兵和郡兵,他們見到都護旗幟朝著自己飄揚而來的時候,已經開始呼喊著萬歲了。
營地之中,兵士民夫來往繁忙,千帳燈火,點綴在大雪紛紛的南郡平原之上。
他該考慮將更多的士兵帶回埃辛城,以後在烏蘇拉城內的糾紛,應該是政客們替他做的事情。他帶回去的人越多,以後便越有優勢。
新招募來的良家子們也被戰場的肅殺驚住,但卻忍不住私下交頭接耳,對遍地的死人不敢投眼去看。
章白羽遠遠地看著烏蘇拉大軍的殘部。
瑞德城守卻告訴萊赫商人:「你根本不知道都護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都護府是什麼樣的地方。」
看起來彬彬有禮、親如兄弟的唐人,在生意上的蠻橫,竟然和那些安息惡鬼們毫無區別。
可是現在,維基利奧有些苦澀的想到,他並不比格蘭特更加高明。
烏蘇拉將軍旗朝著西面移走了。
維基利奧變得漠然而冷淡。
那些總是說烏蘇拉好的人,絕不再敢公開議論了。他們在各地都會遇到被烏蘇拉人殺害了親人的都護府平民。都護府還沒有正式要求的時候,各地不論鄉村弓社、城市衛隊都開始逮捕那些「勾結外人」的姦細。
在都護府,維基利奧卻不知道能夠去尋找誰。
「殺賊!」「殺賊!」「殺賊!」
烏蘇拉徵召兵大隊變得臃腫起來,指揮也不再便利。
唐人的箭從四處飛來,噠噠地扎在樹榦上,箭矢閃爍著白光,尖嘯的破空聲讓所有士兵都忍不住彎腰,稍微離開林木的遮擋,就會被唐人的弓手射中。
維基利奧看向林地的時候,只見到許許多多的唐兵手持著弓箭,在林地的邊緣露了面,毫無畏色地看著數千大軍。
外面傳來了大大小小的吆喝聲。
半個小時之後,隨著一陣陣喊殺的聲音傳出,一隊諾曼兵和羅斯兵組成的大隊越出了林地。
章白羽擺了擺手:「戰後再說。」
每一次命令他們列陣的時候,羅斯人、諾曼人就會常常嚷嚷,說烏蘇拉人送他們去死。
那個時候,海運對於唐軍來說甚至是一個優勢。
雖然格蘭特給養更加充分、率領的士兵更多、幾乎是全軍覆沒,但這些事情傳回了烏蘇拉,對於烏蘇拉市民們來說,並沒有任何區別:兩個蠢貨將軍,斷送了上萬名士兵,讓異教徒的詭計得逞。
僑民教區的教士們很不服氣。
越過了這片林地之後,再往西,就只剩下平原了。
在瑞德城,貿易嚴重受阻后,它便與各城一道轉入戰爭準備。
維基利奧的心中已經湧起了恐懼和厭倦。
三牆城的皮料終於擊敗了古河人。
格蘭特被擊潰了,他也一樣。
他們很感激都護府為他們償付船資、給他們安家、給安排很體面的職位,但同時,他們卻對城守將新技術傳遍各地感到不解。之前就有高產的糧種被引入北部各地,就好像瑞德城守毫不介意本地的農夫是否會受到競爭,現在則是值錢的技術被一再擴散。
對於那些明顯只是為了避禍的烏蘇拉人,歸義司只為他們籍冊,並不將他們算作歸義人。對於那些已經和唐人有婚姻、在城鎮中有生計著落、甚至在唐軍之中服役的烏蘇拉人,則一應允許。烏蘇拉女人嫁給唐人已成風氣。至於許多烏蘇拉青年,他們還是有打算回到烏蘇和_圖_書拉城去的。歸義司並不為難他們,只不過告誡了他們在戰時不得與烏蘇拉共和國接觸,不要犯事被捉后再來狡辯,說之前不知道。
維基利奧發現,紅披風也開始丟棄鎧甲了。
這樣做的羅斯兵,立刻就會被紮上六七枝箭,在叫罵聲中死去。
教堂被改建為了濟民院,交給了幾個不信神的烏蘇拉醫生。
烏蘇拉大軍從始至終都是結陣西進,列陣之後,唐軍很難將其擊潰。唐兵的背後,上萬民夫從各地將糧秣運送而來,幾乎所有的城守都在寫信向都護告急。
古河人的皮革早先是自定品級。三牆城開始針對古河人後,古河人出產上品羊皮,三牆城就廉價出貨上品羊皮;古河人出馬鞍革,三牆城也出;古河人將劍鞘用皮定了十多種品級,卻一個個被三牆城的皮貨商奪走了定價權。古河領主家的商人們愁眉苦臉,他們發現,只要他們定價過高,那麼三牆城立刻就會不計代價地將皮革價格拉下來,因為三牆城的競爭,古河人在皮貨貿易中的優勢地位逐漸失去了。
不論哪一種情緒,都是維基利奧自從離開羅斯之後,就再沒有經歷過了的。
歸義人大多將都護府視為一個強大的邦國,但卻總覺得它太過古怪,不同於他們接觸過的國家。
可是抵達尼塔之後,非但沒有唐人的領主前來約盟,甚至沒有想象中的諾曼領主前來投奔的景象,就連泰爾城的烏蘇拉僑民,也很少有人前來提供情報!
城守告訴烏蘇拉平民:「如果有人要給他們說話,就先把你們的土地還給他們。」
維基利奧在羅斯地區作戰的時候,青年格蘭特還在學習貴族的「小步舞」。
西部領地。
許多烏蘇拉僑民為了自保,紛紛選擇歸義。
紅黑的夾衣、古怪的文字、整齊列陣的士兵。
南郡營兵的聲音在雪原上飄揚。
熱氣騰騰的營地,似乎連雪片也落不下來,沒落地就已被融化了。
營地南面,許許多多的隆起的墳堆,已經被大雪蓋住了。
許多古河領主都做起了很可怕的夢,在夢裡他們回到了草原,只能將大批的牲口賣給安息商人,看著安息商人們將皮貨銷往安息繁榮的內陸,攫走所有的財富。
這一次進攻都護府,對於共和國來說,絕非明智之舉。
烏蘇拉人未必知道,這兩幅字,以後會隨著唐軍的征程,釘滿大大小小的廟宇,並最終隨著廟宇的消失而消失。它的意義,卻會深埋唐人心中:人有手足便要勞力謀生,人有苦難便要迎難而上,為善為惡一己承擔,為善坦然自承,為惡不得推脫。國族盛衰問黎庶,哪有閑暇求鬼神。
那些叫囂進攻唐人的議會成員,多半以為都護府是一個更加富裕的羅斯而已,只要大軍登陸了,總能找到不少的朋友。
章白羽點了點頭:「烏蘇拉人已成哀兵,再追不過多死唐兵。」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伸手摸了一下凍得干硬的樹榦:「天很冷,讓他們先凍一凍。」
可是這個念頭剛剛下去,另外一個念頭又冒了起來。
長史蒯梓一一駁斥了那些要求內遷的人,理由也很簡單:「當初打諾曼領主,諾曼歸義人內遷了么?打布爾薩貴族聯軍,布爾薩歸義人內遷了么?打塞米公爵,安息歸義人內遷了么?」
萊赫商人們目瞪口呆,第一天還在和他們爭吵扯皮的唐人食貨郎,如同商販,第二天就開始籌集物資,將大批的布料轉運到了北部,變成了王室軍需商。
林中兵們見到章白羽騎馬穿過,便紛紛下馬,在道邊低頭行禮;
烏蘇拉和都護府撕破臉后,財貨平衡的貿易也讓許多商人開始稱讚起來,一旦大海被封鎖,都護府可以拿出來的是整倉整倉的糧食、布匹、皮革、鐵料、藥材,而不是整箱整箱的金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