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升騰而起。
若是談及更遠的考慮,那就是都護府無法左右烏蘇拉城,但卻可以就近影響厄爾班尼城。
六七個諾曼兵拚死抵抗了一會,唐軍攀上了哨塔,將諾曼兵從高處拋落。
不過這種驅逐,都護府還是給予了基本的禮節:使者只被要求不得在臨湖城內騎馬,不過當使者抵達城門附近的時候,便發現他的隨從已經在城門口等著他了。
如今的這些厄爾班尼人,恐怕也像是那些被隱割得犬類了。
諾曼人的移民聚落已經被放棄或者焚毀,林中郡的沿岸幾乎找不到成群的諾曼移民。
傍晚時分。
烏蘇拉城在北方擁有貿易站就足夠了。
王仲聽見唐兵們的談論,也覺得有些古怪。
聽聞唐人驅逐了將軍的使者,厄爾班尼的使者團喜憂參半。
數百唐軍士兵打量著海水,生出著各種各樣不同的念頭。
厄爾班尼城的精英,只有在退休之後,才有資格進入烏蘇拉共和國的議會,並且沒有多少決議權。
街巷之中,一時哭聲震天。
很難想象這些可憐蟲在礦井經歷了什麼。
海狗是林中人稱呼海邊諾曼移民的稱呼。
厄爾班尼礦工被送進臨湖城的時候,看見了一些穿著白衣被絞死在城門上的諾曼人,這讓他們恐懼難安。
諾曼移民曾經試圖在這裏種植葡萄園,但是失敗了,如今葡萄架還在,只不過上面光禿禿的。
沒有人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傢伙渾身是土、表情麻木,有幾個終日咳嗽,還患上了佝僂症。
「唐人不是有許多同胞么,據說是從森林來的,為什麼不招募那些人?」
共和國的傳統就是和領主們合作,由領主們聚集土地上的原料,再由烏蘇拉人的貿易站和自由市製作出珍貴的貨物,販賣到世界的其他角落。
這些使者會和當各地的唐軍首領取得聯繫:當有厄爾班尼船隻路過的時候,唐軍會佯裝追擊一番,但肯定是追不上的。
無人應答。
「不留。」
厄爾班尼的使者想到:「如果把大公和北邊的女王對換一下位置就好了:女王會很願意跟我們合作,大公則喜歡他的國土,我們可以誰都不得罪,就恢復東方貿易。」
諾曼農人哭個不停:「我的父親花了一輩子的錢——在這裏買了一塊土地。周圍能看見的地方,都是我家開墾的。我的父親埋在這裏,我的妻子埋在這裏,我的孩子埋在這裏。這裏不長葡萄——這裏不該來。你們這些該死的奴隸——我是諾曼人,我該住在諾瓦。我的父親是混蛋——為什麼要來這裏。」
許多時候,烏蘇拉城內的貴人,還比不上厄爾班尼城的馬夫。
「海狗都跑了。」有個林中人對一個諾曼墳墓吐了口痰。
都護府的唐人果然還是沒有成熟的政治頭腦hetubook.com.com:又不是讓都護府割讓埃辛城這樣的地方,那春申城早就被諾曼人佔據了十多年了,都護府根本就談不上失去,怎麼就不能接受呢?
所有的諾曼人都在等待著招募,唐人什麼人都要:石匠、鐵匠、搓繩匠、泥瓦匠、園丁、裁縫——任何有一技之長的人,都會和他們的家人一起被帶走。
厄爾班尼人居住的地方,是和布爾薩國王同樣級別的矩形院子;
「將軍?」一個林中兵詢問。
「奇怪了,」一個白家的郎官說:「好些天碰不到海狗了。」
雙方要保持定期的聯絡,共同應對這場戰爭。
不過,大公不和將軍談,反倒很鄭重地跟厄爾班尼城談判——這讓厄爾班尼城的貴人們頗為意外。
對方被打了大半天,死活不開口。
不過都護府同意,可以考慮恢復一定的財貨貿易。
諾曼農人又恐懼又憤怒,最後已經陷入癲狂,只是罵個不停,似乎也不在乎說什麼了。
「要打到賊人死盡為止,」王仲回答:「不光要打回春申去,還要打回雲城去。」
諾曼農人睜著眼睛一頭倒在地下。
不要妄圖插手貿易所有的環節,這才是最聰明的做法:並不是因為烏蘇拉人缺乏統治的手段,而是這樣做不划算,支持領主們統治領地更加廉價,僅此而已。
哨塔吹響了號角。
被選中的人歡呼雀躍,終於可以離開這處人間地獄。
王仲曾經抓住一個諾曼人,逼問他領主去哪裡了。
使者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馬匹和財物,發現唐人並未擄掠。
諾曼人終於耐不住苦開了口。
「沒聽說有瘟疫啊。」有個的清河兵嘀咕道:「六七個諾曼村子了,全部都沒人,你們以前見過么?」
海邊的諾曼領主、村落幾乎都被荒棄了。
剩餘的士兵,繼續留在林中郡編練兵士、釐清土地、清洗諾曼人、建立都護府的統治。
清河士兵們這段時間,已經聽王仲說了許多唐人奴隸的慘象,也對諾曼人極度厭惡起來。
幾個在受降城挖礦的厄爾班尼人,也得到了赦免。
清河人現在已經接受了林中人許多詞彙,包括對諾曼人的稱呼,也變得一致起來。
移民們最初只能居住在幾十間密集修築大屋之中。
海邊滄灰一片,唯有浪涌轟鳴。
一股三百多人的部隊將會就地整編,這些人會繼續南下,沿途開闢道路,直到聯絡到新林郡的唐兵為止。
厄爾班尼城更加熟悉東方,也更加熟悉都護府,即便他們同樣厭惡唐人,卻不會因為誤判而將雙方同時拖入戰爭之中。
臨湖城內,每天都有許多各地湧來的新移民進入城鎮。
不久之後,他們憂慮地想起了北方的戰事。
說道這裏,諾曼農人突然發了脾氣。
南方,夕和-圖-書陽正在落入唐海的懷抱。
趕車人一般不會和諾曼人交談,但是亡者的親屬扶著柩車哭泣著尾隨時,趕車人卻也不會驅趕他們。
烏蘇拉使者此行也不是一無所成,都護府同意單艘的烏蘇拉使者船,可以在同時懸挂唐旗、烏蘇拉旗的情況下渡過海峽。
王仲繼續朝著海邊前進,逼近了一處海濱哨塔。
「厄爾班尼城已經與都護府休戰。」唐人官員告訴這些厄爾班尼人:「你們本來要在受降城挖礦至死,現在,你們可以被軟禁在臨湖城。你們要感謝都護府開恩,也要感謝你們的故人說情。都護府不養閑人,你們可以去找厄爾班尼貴人雇傭你們。」
要讓厄爾班尼城說服共和國內的主和派,就需要讓它恢復一定的貿易。
好在不論是烏蘇拉還是都護府都對托萊保持中立,這艘船現在就成了不可多得的橋樑。
唐軍士兵會在周圍巡邏,逮捕那些打算逃入城鎮的諾曼人。
唐人離開后,一群礦工還是難以相信。
他們在受降城內已經被訓練得很好了,見到官員后便立刻跪下,把兩隻腳往屁股下面塞,隨後用兩隻手覆蓋在地面上,用額頭貼住手背,等候著發落。
「沒有。」林中兵搖了搖頭:「海狗來了這個地方,佔了肥地不說,就連邊邊角角的地方也不讓林中人去。這些年發過幾次瘟,海狗們就是死絕了,也要霸住土地不讓我們去耕種的。應該不是鬧瘟。」
這一下,礦工們終於相信赦免是真的了。
礦工們認識唐人官員的衣服。
林中兵又找來接骨師,給他把肩膀安上,隨後又做勢要吊到樹上去。
「願天佑唐人,」王仲默默祝禱著:「願都護常勝。」
烏蘇拉遠征軍的使者遭到了驅逐。
王仲的身後,九百多唐軍士兵走出了森林。
東方貿易立刻就會復甦,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殘餘的視線中,唐人正在點燃他的農舍,將他家族許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這個諾曼農夫說:領主被烏蘇拉人帶走了。
王仲認為他撒謊:「烏蘇拉人都在布爾薩,怎麼會跑到這裏帶走領主。」
「布爾薩?」對方瞪大了眼睛:「誰說去布爾薩了!烏蘇拉人帶著領主們去春申城了。這裏的土地貧瘠,葡萄也種不活,只有路德維格公爵不喜歡的領主,才會被打發到這裏來。烏蘇拉人帶著領主們去春申了。烏蘇拉人許諾領主,可以去河谷地分配土地,就好像他們當初來唐地的時候想要的那樣。」
下次再來談判,就會容易很多了。
厄爾班尼城一系的商人團在烏蘇拉共和國的力量不小,但是在東方貿易萎縮之後,這個商人團的地位越來越低,在城內也頗受排擠。
「起來吧,」最後一個離開的唐人告訴礦工:「以後見和_圖_書到唐人,不必再下跪。」
最後,王仲只能讓林中人去問。
烏蘇拉城內的那些傢伙呢?什麼都不懂,他們估計覺得世界上只有兩種人——盟友和敵人——要麼就是好得什麼都可以談,要麼就是宣戰了事。
一群沒穿鎧甲的林中士兵正在用長桿橫掃著半人高的荒草。
雖然與將軍的使者談判破裂了,但都護府和厄爾班尼城的談判,卻很快就轉向了務實。
王仲等了一會,終於搖了搖頭,走出了哨塔。
章白羽知道的情況是,一支烏蘇拉軍隊沒有按照計劃和春申諾曼軍匯合,反而北上控制了春申,至少使者是這樣誇口的。使者還頗為得意的告訴章白羽,同樣的條件,也被送了一份給北邊的姜氏,言下之意是,若是都護府不和烏蘇拉合作,那麼烏蘇拉就會去找姜氏。
厄爾班尼城對付東方國家時,手腕非常靈活:可以這個月開戰,下個月就繼續貿易;可以一邊開戰,一邊做生意;可以預估出戰爭的花費,再做出最穩重的決定。
入夜之後,這處移民落腳點就會被四處柵欄緊閉。
諾曼農人喊得累了,低著頭喘著粗氣,眼淚匯聚到鼻尖,滴滴落在地面,滲入土中。
這是在仔細研究厄爾班尼城的情況后,眾人商議的決策。
對方很驚訝:「奴隸的諾曼話竟然說得這麼好。」
其實,單就對東方局勢的應對能力來說,厄爾班尼的確看不上共和國的那些傢伙。
厄爾班尼人經常會和大公共進晚餐,有時候則是大公的國相前來陪伴;
「我們的領主,就是在這周圍出生的!今年才十六歲!我看著他長大的,我抱過她,我的妻子餵過他奶!可是這個傢伙被烏蘇拉人一煽動,立刻就拋下了我們,帶著所有的士兵走了!不然的話,我怎麼會被你們拷問!本來應該是我把你們這些奴隸掛在樹上的!該死的奴隸!」
墳墓只是一個土堆,上面插著一個木製十字架,十字架下面放著一束花,花已經枯萎。
都護府的表現,烏蘇拉使者已經理解的很明白了:涉及故唐土地、人口的事情,不需要再費口舌了。
都護府也摸清了這位烏蘇拉使者的來頭,知道他根本不是受命于共和國執政團的,甚至不是受命于將軍團,而只是接受一位將領的委派。
林中兵把短劍豎起,抵在了諾曼農人的肩窩。
沒有被挑選中的人只能垂頭喪氣地返回長屋,繼續和別人爭奪被褥、清水以及食物。
烏蘇拉有一個詞彙,叫做「隱割」,這是閹狗匠的術語。他們通過捆綁獵犬的生殖器,不斷讓它萎縮。每一次發春之時,這些狗都會經歷極大的痛苦。不久之後,雖然未曾閹割,但這些狗卻已經變得溫馴如同閹犬。
烏蘇拉使者這次還是乘坐一艘托萊船輾轉靠岸和_圖_書的。
「快說,」王仲催促道:「烏蘇拉人把這些領主帶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帶去布爾薩為禍了。」
沿岸。
這些貴人在烏蘇拉城內,很難躋身核心貴人團之中。
對於烏蘇拉本城的艦隊以及商人團,都護府可以繼續打壓,但對厄爾班尼城的商人團,都護府卻可以給一些甜頭。
出乎使者意料的是,都護府的唐人還給使者一行人補充了糧食,並且派出了嚮導引導他們前往埃辛城。
遠處,幾幢廢棄的諾曼農舍死氣沉沉。
厄爾班尼人好奇地打量著臨湖城的一切。
這些東西已經被分配給了各個城鎮,烏蘇拉人名下的奴隸已經被唐人釋放、莊園被開闢為農地分配給平民、作坊也都被都護府徵用。想要都護府歸還,是絕對不可能的。
「唐人想要恢復城市的運轉,」一個厄爾班尼人看出了唐人的計劃:「這些移民不是逃難過來的,應該是被強制遷徙來的。」
兩個林中兵把諾曼農人按住肩膀,讓他跪在地上。
林中郡。
哨塔中的甲胄、糧食已經被搬運一空,圍牆內的房舍正在燃燒。
那艘托萊船本來是艘冒險船,在東方交不出泊港費和修船費,在尼塔海峽兩岸都欠下了一屁股債。
唐海澆滅了夕陽。
不過城市的秩序並不差,唐人的官員和士兵對此似乎早有準備。
林中兵把短劍猛地按下,又輕快地抽出,在農人還沒倒下的時候,便在他的衣服上擦掉了劍上血。
雖然都護府拒絕歸還財產,但是卻很慷慨地同意,讓厄爾班尼人將十多船貨物經由海峽運送到西羅斯。
不論如何,都護府都對烏蘇拉將軍的做法極為憤怒,這等國怨之下,絕不再有什麼談判的餘地。
許多時候,如果敵人太過強大,厄爾班尼根本就不會考慮開戰,而是積極和對方聯手,甚至加入對方一起進行貿易。
清河兵扭頭問他同伍的一個林中兵。
此外,都護府的官員們並不野蠻,他們甚至還有些體貼:比如他們並不要求厄爾班尼公開合約,也不要求厄爾班尼城停止徵兵。
唐人的隨從將腰牌丟給了這些厄爾班尼人,讓他們隨時佩戴,遇到唐軍士兵不要跑,給對方檢查腰牌就是。
厄爾班尼的使者,則要將烏蘇拉城的動向告訴都護府。
整個布爾薩半島,是東方財富的中轉地,任何領主,只要稍有理智,就會明白跟烏蘇拉人合作是可以賺取利益的。
每天都有唐人的工匠首領、備官前來招募的人手。
厄爾班尼人談著談著,突然發現有點不對了:怎麼說起來,好像都護府把我們當盟友了?烏蘇拉城倒成了禍根?
王仲看著一線殘陽落入了海水中。
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父親帶著他走上大船時的興奮:我們會去一片新土地,遍地是穀物,葡萄藤會爬hetubook.com.com滿每一個木架,我們家族的葡萄酒,會在帝國各地聞名!
二十多天的談判后,厄爾班尼人留下了三個成員,其餘成員則帶著簽署好的條約,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臨湖城。
曾經的清河士兵,只是覺得諾曼人趕走了唐王,當了南邊的新王。現在的清河士兵們已經明白了,諾曼人來犯,可不是換一位唐王的事情,而是要誅滅唐種的事了。
最近這個月尤其明顯。
若是唐人接受了將軍的提議,承認烏蘇拉人對春申城的佔領,那麼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林中人用繩子將諾曼人的胳膊反綁,吊在樹上,不一會諾曼人的肩膀就脫了臼。
過了好久,才有人悄悄地抬起頭看著周圍空蕩蕩的巷落,不知道這是不是唐人的圈套:在受降城,唐人士兵經常這麼干,有意放開生路,讓礦奴們逃亡,但卻很快又將他們捉回來處決。經歷過幾次后,已經不再有任何礦工敢於逃跑。
厄爾班尼的貴人們聽到這哭聲,也感到陣陣恐懼:這種哭聲,如果不是絕望至極的人,是無法發出來的。
入夜之後,王仲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厄爾班尼城在共和國內擊敗競爭對手,奪得共和國的主導權,那麼都護府將會和新的烏蘇拉共和國建立更加穩固的關係。
厄爾班尼城還被允許在臨湖城派駐使者。
在一處甲坊面前,三個唐人官員正等著這些厄爾班尼礦工。
「也許吧。」
「我們要打到什麼時候?」有個林中兵詢問王仲:「要打到春申去?」
都護府拒絕歸還厄爾班尼城在布爾薩任何財產和土地。
「我怎麼知道。」厄爾班尼常駐城內的使者說:「我聽說那些森林來的唐人,都被安置在周圍的田野上。搞不懂唐人為什麼這麼做——或許是大公覺得諾曼人更適合城鎮生活?」
村落之中,偶爾還有一些諾曼農兵抵抗,領主的堡壘幾乎被拋棄得乾乾淨淨。
甲坊內,厄爾班尼貴人一直等到唐人全部離開,才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出來迎接他們的同胞。
那裡的情況頗為悲慘,經常有死去的孩子被傷心的父母放上唐人的柩車,運出城鎮埋葬。
海面猶如血水翻湧。
不要說再讓他們走上戰場對付唐人,就連一見到唐人就下跪的本能,都要花很久才能扭轉過來。
王仲看了農人一眼,扭頭而去。
把火把插在牆上后,王仲詢問這些人,有沒有誰知道南下的道路。
那個老將軍,怕是得了老來瘋,竟然跑去唐地。
焦黑的煙氣衝天而起。
王仲舉著火把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四十多個諾曼男女、小孩尖叫著蜷縮在一起。
南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士兵們從內部推開了哨塔的大門。
都護府對待厄爾班尼城的態度,則讓厄爾班尼城感受到了一種的被叫做「重視」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