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五十章 血色原野

「放肆!」
清河子弟們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場景了。他們本來還想著討價還價一番,可看見靖國公已經走到了眼前,滿腔的話語已經煙消雲散。
他們聽說朝廷兵馬和賊人纏鬥,勝負未分,此時見到顧秋這等狼狽模樣,自然已經明白了戰果如何。
在朝廷之上,陛下和百官對他們也是高看一眼。
清河人開始撤退的時候。
一個時辰后,阿普都尉得到了這個消息。
前來接應的兵士佔據了一處小丘,豎起了朝廷旗杖。
清河人在克虜軍的輪番衝擊下立刻崩潰了,可是散成幾部的清河人,反倒有些難纏。
在六個時辰之內,返回城內的使者帶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差。
阿普保忠雖是都尉,但在戰場上,他卻被靖國公委任為「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負責指揮六個大營。
可是話說到了這裏,羽林郎們便紛紛抽劍,立誓殺賊。
接近兩日的大戰,讓唐軍士兵渾然如同血水洗過一般。
對羽林郎來說,袍澤之仇比血親之仇還要重。
軍使立刻閉了嘴。
羽林郎中間,幾個十四五歲的年輕人開始哭泣,但立刻被身邊的人斥責。
「便是。各姓財貨、家人都在這清河城內,決不能有萬一。」
整個原野,都是唐軍營兵的獵場。
清河人不再開口。
克虜軍彷彿一柄鐵鎚砸碎了一塊冰。
軍使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他盤腿坐在地上,與周圍的十幾個郎尉官分食一釜羊肉糜。
清河團練們六神無主,紛紛托求親友,想要問問幾位長者的意見。
羽林郎氣勢已消,但卻不願就此服輸:「我等奉天子節杖而來……」
幾個羽林郎一愣。
羽林郎們聚集在軍帳中,陸陸續續有團練子弟前來稟報,說奉命前來聽從調遣。
他會下令營兵繞行很遠,直到將一股姜賊團團圍住,這才會下令進攻。
他們背靠著背,用劍指著清河團練們,顯得英姿勃勃。
蔡老連連搖頭,直呼可惜。
不說這些大族無視朝廷威嚴,只說半年前,各郡羽林出身的備官被屠,這個仇就不會輕易忘記。
郡南子弟中,許多人開始嘔吐、渾身冒汗乃至失禁,最為穩重的人,此時也是面色煞白。
每當有羽林郎給顧秋難堪,其他的羽林郎都是會心一笑。
清河團練也鬧不明白蔡老想做什麼,但卻很快地各自攤派了兵士數量,交由家中子弟率領,往校場集結而去。
上千俘虜跪出了一條血泊大道。
戰場上空群鴉飛舞,戰場上四處賓士著遊俠兒。
接應的兵士們也是大驚失色。
章白羽開始檢閱部武。
「陛下重託!誰敢哭泣!」
唐王感覺心中如同刀子剜過。
清河城的大門關閉、弔橋拉起。
在河陽,幾乎什麼都可以買到:鎧甲、頭盔、盾牌、馬具乃至駿馬,只要花錢,總會有人幫你弄來,比羽林郎的裝備都威風。
都護府使者不要錢糧、不要改易旗幟,只叫他們派齣子弟前往軍中,說最近可能有大戰,讓他們隨軍一看。
這種景象讓幾個羽林校尉頗為驚訝。
阿普都尉渾身汗透,每一次呼吸胸口都會鼓脹刺痛。
「諸君!」當中一個羽林郎說:「我實在想不明白,右將軍在東郊與賊人苦戰,大部屬下難道不是你們清河子弟?聽你們的說法,已經是料定朝廷必敗、賊人必勝了。打仗有這般打法?諸位端居清河城內,子弟們在外殺賊,即便不敢身先士卒,派些人馬去接應一番,總是沒錯的吧?」
兩三個羽林郎走到了人群之中,嘩啦一聲齊齊抽出佩劍來。
眾人再度朝著西邊撤退。
賊軍中有阻卜人!難道阻卜郡叛變了么?
群鴉盤旋在天空,不時落下來啄食人肉。
「你當我們不敢么?」
幾個羽林郎越聽越氣憤。
清河兵許多次已經喪膽,但又被賊人逼出了死戰血勇;一旦清河兵開始死戰,賊人又鬆開一口,讓清河兵看見生路。
原野的盡頭,潮水一般的賊軍正在緩緩靠近。
顧秋感覺,m.hetubook.com•com這是對方在謀划休整,並非是體力耗盡的撤軍。
「聽這數位軍使的稟告,足見是朝廷的羽林兒是被誘入林中,顧家郎去追救,又被人打了援。」
後來他登上高處時才看清,賊人只不過是調度及時、行進迅速罷了。
顧秋的手在抖動。
林中民夫們一看見戰場就明白了:這次走出林地,恐怕再也不必返回。
這種想法,在羽林郎中間是秘而不宣但卻又有共識的。
他們都知道,這顧家郎曾在國賊手下效力,從這一點來說,若不是陛下容人有道,豈會用他?
很快,許多團練都集結在了清河郡守府內。
團練們很捨得在自己身上花錢。
靖國公抵達了戰場。
當先幾個騎手面色慘白,他們已經接觸了幾股潰軍,如今更是親眼目睹了戰場的凄慘,惶恐藏不住,都寫在了臉上。
他的侍從官死了,幾個殺紅了眼睛的團練子弟前來拱衛他,不久后,那些團練子弟也死了,又有一群郡兵前來護衛他。
身邊只有六七百人了,陸陸續續有潰軍看見將旗,便靠近過來,頃刻之間又集結了一千餘人。
成百上千的清河人被聚集在一處殲滅。
先鋒旗被奪走了,執旗郎隊只剩下了十多騎,他們舉著右將軍的旗幟,艱難地收編著一股一股的潰軍。
俘虜身邊,清河團練、朝廷郡兵、羽林郎積屍如山。
羽林郎的喊叫聲,讓嘈雜的團練首領們稍微安靜了一下。
今天清晨。
唐王的雙眼泛紅,聲音有些乾澀。
他們雙腿瑟瑟發抖,從血海之中穿行而過,看見了成群結隊跪在兩旁的俘虜。
團練首領們都很敏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一聽就懂:看來,顧家郎和咱們的老郡望已經談妥了,現在顧家郎是自己人,羽林郎是朝廷的。
「好!」蔡老拍掌:「諸位都是少年英雄,便與你們一千兵馬,去接應右將軍返回。」
蔡老命令之後,清河人便齊齊地逼視著羽林郎。
他們是陛下親自揀選提拔起來的親從,只不過軍中資歷不足,才會讓有軍中經驗的顧家郎領軍。
團練兵沒有他想象得差,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一日之間,便已人心惶惶。
「他媽的,五千人帶出去,還要我們去救?」
有時候看見團練潰軍,這幾名騎手還會自告奮勇,去將那些人收編回來。
「清河加派團練,我等自然領命出征。」
「右將軍怎麼是主心骨……誒,你們別看我……右將軍就是主心骨,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啊,我們怎麼把右將軍迎回來?」
顧秋看見了不少草原人在戰場上四面遊記,使用長索和短弓四處襲擾。
諸多的團練首領們穿戴著風光的甲胄。
郎官忍著不死,對方將旗幟交給了身邊的人,這才一頭栽倒下馬。
這些羽林郎從河陽到春申,所見到的人對他們從來都是俯首帖耳。
大地已成紅黑兩色。
眾軍簇擁到一起,豎起了大旗,只叫兵兒們跟著旗幟走。
不久后,戰鼓聲再次響起了。
「如今右將軍與賊周旋,我等商議如何應對,有你們說話的位置?你們是出錢糧還是兵馬?」
「怎麼昨天還那般穩重,今日卻與賊軍廝殺起來了。」
「清河人竟如此怠慢王業!」
「你們要幹什麼!」
這些烏鴉都生長的極為肥大。
一個團練子弟走到了羽林郎的面前。
身邊陸續有潰軍越過身邊,年輕的羽林郎們也感覺豪邁湧起。
她站起來,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
有些時候,清河團練兵人數太密集,都護府營兵都沖不動。
「爾輩朝廷將官,臨敵不戰而走,恐成清河笑柄了!」
顧秋。
賊軍卻分作數股,如同鬼魅一樣纏身。
團練兵聽不懂「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等命令。
可是,顧家郎前hetubook.com.com來找我們羽林郎,不是前來求問我們的意見么,怎麼就成了軍令了!
蔡老說:「昨夜我們清河人與顧將軍有過軍議。顧將軍已經做好了安排:清河人負責籌備糧草、募集兵員、協從守城;野戰擊賊,則以朝廷天兵為主,清河團練影從而已。如今你等要調撥清河團練出城,與顧將軍所令相違,不知軍令何出?」
「諸位,朝廷兵馬在東郊大戰,我輩怎能隔岸觀火?如今派人又不是去死戰,只求驚走敵賊一部,迎回右將軍……我們也有個主心骨。」
他們低頭,紛紛下跪,口稱陛下。
顧秋看見那旗杖,也生出了強烈地逃生慾望。
幾個羽林郎險些脫口而出「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卻又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最大的一股清河團練有一千四百多人。
顧秋一開始有種錯覺,覺得賊軍布置了上萬人在戰場上。
接著,陸陸續續有清河團練走到羽林郎周圍,百般奚落嘲諷。
顧秋心灰意冷。
相聚遙遠的三騎聚到了一起。
顧秋幾次派人催促羽林西行。
「朕的羽林郎呢。」
營兵列隊已畢。
「好大胆!」蔡老將茶杯摔在地上:「昨夜顧將軍與你等商議守衛清河之事,文部書記已經告之我等,豈容你們不認賬!」
克虜軍大破賊。
清河城外。
「你的媽耶。別嘴裏不幹凈,辱沒了清河子弟。那兩千人里,羽林郎就兩百人不到。」
之前顧秋總是想著營訓練兵,彷彿不那樣就不成軍旅。這次戰鬥,顧秋卻對這些鄉鄰子弟多出了敬畏。
羽林郎都明白,再過五年十年,羽林郎便會逐漸接管唐國,為陛下匡扶社稷、恢復國制。
這些烏蘇拉貨,都是從河陽弄來的「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章白羽一身戎裝,手裡捏著纏起來的鞭子,勒馬緩步穿行。
阿普保忠合圍的時候,幾乎將清河人逼瘋。
清河團練兵很快就發現,克虜軍的衝擊雖然嚇人,死傷並不太多,可是落在了賊人步軍手裡,那便再無生路。
「退朝。」
顧秋再一次回頭的時候,羽林郎的隊列已經消失了,年輕的旗杖也消失了。
阿普都尉的身後,大地被血泊染紅。
「如何救得?先是兩千人,又是三千人,如今五千人在東郊與賊周旋。朝廷派來的兵馬去了大半,清河城內的軍力可不能再動。若是右將軍能勝,多派兵馬也沒有必要,若是右將軍稍稍不利,清河城再派人,哪還有誰來守城?」
「不好意思。我是說,就是兩百頭豬帶著這麼多清河子弟,也把賊人踩死了。」
團練子弟們擺了一會譜,終於開始按照鄉里團練兵們的辦法,將部曲分為一隊隊地戰列。
林邊。
「右將軍!我等前來接應,清河父老等著你!」
這些俘虜已經沒了人形,失去了全部力氣,如同死屍一般沒有聲息。
唐軍營兵便改變了策略。
清河兵很快就脫力了。
還有這府中議論,怎麼被清河人知道了。
羽林郎紛紛抽劍列陣。
蔡老立刻打斷:「那便奉天子節杖出城,去嚇退那賊人!卻又留在這清河高牆之內作甚!」
「陛下……」
「萬歲。」
這顧家郎若是明白他自己是誰,那還好說。
在戰場上亂竄,不小心逃到了阿普保忠眼前的小股清河兵,雖然被嚇得半死,但卻沒有招致進攻:臨司馬已經下令,不聽節制求功者斬。
若是顧家郎得了軍職便忘乎所以,那可就別怪羽林郎不客氣了。
隨後,湧出林中郡的六個大營開始四處圍剿潰軍。
萬歲之聲,響徹原野。
這種輕視讓羽林郎們非常憤慨。
「大胆!」羽林郎紛紛起身,手按劍柄。
「這裏可是朝廷郡守府!」
眾多清河人兀自討論不休。
許多清河兵都是在重圍之中被踩死或者擠死的。
顧秋抬眼看去,發現是六七個懸挂著清河人旗幟的騎手。
她推開了前來攙扶的宮女,艱難地朝著旁殿走去。
顧秋卻和*圖*書生出了愧疚:顧某無能,害了這許多子弟。
可是賊人卻又從四面合圍了。
這些清河人說得軍令,原來就是昨夜顧家郎前來說得那番話么?
羽林郎覺得自己變成了英雄。
顧家老兵已經死盡,這讓顧秋心如死灰。
顧秋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老兵一個個倒下:栽倒在血泊之中、中箭而死、頭顱被砍掉。
「羽林郎!建功之時到了!」
賊軍……哦不,陛下的軍隊分列兩側,巋然不動。
顧秋還刺死了一個碧眼兒,這又讓他憂懼起來。
就彷彿跑到了那面旗杖後面,就可以安全了。
彷彿自己是一堵牆,庇護著清河父老。
羽林郎從春申北上,是要來殺賊取功的,不是來打敗仗的。
蔡老冷笑:「右將軍命羽林郎奪回輜重。你們羽林郎卻把清河子弟帶去了林中,叫賊人困住。究竟是誰怠慢王業?」
六個唐軍大營發現要圍剿賊軍比起想象得更困難。
可就是這個願望,賊人也不叫清河兵輕易實現。
這股老兵聚集了一千多兵士,試圖救援身邊的潰軍。
「右將軍。」顧秋聽見身後有人在呼喚他。
顧秋的兩個校尉,曾率領了三百死士,猛衝「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唐王睜開了眼睛:「夠了。」
「陛下。」
他們沒有分開殲滅姜賊軍,而是集結起來,一部一部地殲滅敵軍。
「什麼時候顧將軍和你們議定的,我們怎麼不知道。」
章匪白羽的部下究竟是什麼人啊。
幾個羽林郎啞口無言。
顧秋只想回清河。
這種催促,反倒叫羽林郎們更加堅決。
他的頭盔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了,璞頭也散開,他披頭散髮渾身血污。
接著,他們朝著兩個方向賓士而去。
顧秋已經把所有的軍令口號丟得精光,只差喊出「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了。
「恐怕不是顧家郎求戰,而是賊軍太過狡猾。」
黑色的賊軍轟隆隆地靠近,如同墨水鋪在了紙面上,將一切掩蓋。
老兵們最聽號令,遭遇那支「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時,老兵們崩潰了。
「哼。」蔡老扭了一把脖子,脖頸響了一下。他換了個姿勢:「這究竟是我們貽誤軍情,還是羽林郎冒進害了右將軍,需要多說么?軍令之事,你等幾個簡直膽大妄為。還說顧將軍回來之後對峙,你和誰對峙,你對峙什麼?你等幾個小輩,所賴陛下垂青,躋身將官之列。你們有什麼戰功可言,也敢在此大放厥詞?我觀軍中,每逢右將軍召集議事,團練們野人出身,也是戰戰兢兢不敢逾越怠慢,生怕失了禮數;你等幾個次次遲到,拱拱手說睡得遲了便算糊弄過去了。軍中肅殺之地,你等豈有半點天子羽林的樣子?」
清河鄉賢們還在議論紛紛,幾位郡望臉色都變了。
「祖先庇佑,希望右將軍早些歸來。」
它們從新林山脈開始跟隨著唐軍,總是有血肉可以飽腹。
一邊是熱血湧起,一邊是田舍奴們的譏諷。
三個羽林郎終於收了劍。
朝廷天兵與賊人戰于東郊。
一句話,催下了顧秋許多眼淚。
清河和唐地各郡一樣,郡守不在郡中,只是在朝廷之上遙領虛銜。
羽林郎下達命令后,團練兵們只是扶著長矛站在旁邊呵呵傻笑。
「快走,莫停留!」
賊軍稍稍撤走了。
團練兵多半來自同一個地方,一旦殺紅了眼睛,兄衛其弟、父衛其子,作戰都很英勇。
靖國公的旗幟出現的時候,所有的唐兵都開始歡呼。
其中兩人將會返回東郊的戰場,將此事回稟阿普都尉。
年輕的將官們此時退無可退,便按照春申營訓的命令,讓團練兵們集結起來。
清河城。
可是今天暴風雨般的作戰結束后,顧秋已經明白過來,只要還沒進城,就無任何安全可言。
唐王閉目。
算上昨天,已經折損了三千多人。
本來跪著的俘虜們,聽聞靖國公來,便紛紛匍匐,不敢仰視章白羽。
這大戰卻比都護府料想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更快到來。
半個時辰后,顧秋才在賊軍衝鋒的間隙,重整了老兵隊列。
兩鼎香爐在她的兩側裊娜生煙。
「蔡老說得是。」他說:「只不過昨夜右將軍並未下達軍令。如今,右將軍率部在東郊作戰,若不救援恐怕貽誤軍情,還望清河諸君仔細考慮。至於顧將軍的軍令,不妨等將軍回來后,我等一一對峙過,看看顧將軍怎麼說。」
唐軍士兵在原野各處休息。
羽林郎如同腳底生根,站在了原地。
「就是,羽林郎在河陽建軍,沒聽說打過什麼陣仗。兩千人去驅趕賊騎、奪回輜重,便是兩千頭豬,也把賊人踩死了。」
另外一人將會北上,將此事稟告駐紮在北方的項都尉。
林中民夫大批走出了林莽,開始在河谷地上修築結實的營盤。
士氣聚集又潰散。
他的褲子裏面兜著一捧屎尿。
這話說著說著,就成了羽林郎要擔負全部責任了。
這些人容易打散,可是血氣上來了,就算被打走也會很快返回。
阿普保忠每次作戰,不求潰賊,只求殲滅。
章白羽騎著駿馬,從俘虜中間穿行而過。
本來主張救援的團練首領,這個時候卻因為羽林郎們拔劍,也不好為他們說話了。
羽林郎們沒有料到,本來虛與委蛇的清河人,怎麼突然答應給兵了。
眾人不敢飽腹,略微壓下飢餓的感覺,便住口不吃。
郡守府內現在人聲嘈雜,似乎每個人都有話要說。
顧秋對團練兵的評價已經高了許多。
許多羽林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麼多人離開了清河,誰在清河城內宣諭王命、督促軍務呢?
對各地大族,羽林郎們是天然厭惡的。
羽林郎的首領,朝廷振武校尉下令:「羽林郎!前行三十步!」
到了這清河竟然受了輕視。
可是……怎麼就連右將軍本人也一副喪膽的模樣,這賊人究竟是何等樣人?
滿座的羽林郎這才恍然大悟。
賊軍發起了衝擊。
「清河人怎麼知道此事的?」有個羽林郎疑惑地問道。
羽林郎們只能扭頭去求助清河團練子弟,讓他們幫忙約束部下。
三個騎手看著清河城內湧出一大批團練,亂糟糟地行走在原野上,便吹響了口哨。
另外一個則以為自己看走了眼。
他們是來索要兵馬的,如果不帶兵馬,單憑几百個羽林郎如何出城。
春申來的羽林郎們再也不能忍耐這種羞辱了。
他扭頭看去,發現是自己的執旗郎官。
蔡老歪歪地坐在靠背圓椅上,他喝了一口茶,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些羽林郎。
許多人胸前批戴唐甲,但在手腕、腿部、腰間,卻裝備著烏蘇拉式樣的護手、護膝、腰帶。
忙碌到正午,援軍出了東門,朝著戰場的大致方向走去。
南部的清河子弟已經抵達了戰場。
兩個校尉以為章匪白羽就在旗下。
許多清河兵都只想逃命。
顧秋的身邊,已經作戰了整整一天的兵士們發出了一陣輕嘯,開始丟下鎧甲、兵器朝著前往逃竄。
「如今右將軍帶著兄弟們在東邊廝殺,你們竟然決口不提如何救援,反倒在這裏討論救還是不救?好大的膽子!」
清河南部六十多個寨落鄉鎮中,幾天前就都被都護府的使者造訪了。
阿普司馬便招來克虜軍反覆衝擊。
「劍放下,」蔡老命令道:「好好說話。」
西部傳來了馬蹄聲。
有了這層理解后,團練首領們便紛紛對羽林郎發難。
清河團練首領們之前就聽說「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可是在清河城東郊,他們才知道了什麼叫善戰:所有的戰鬥,賊軍總是比自己多;稍微戀戰,頃刻之間便是四面合圍;好不容易突出重圍,賊軍卻尾追不放;正準備結陣,賊人的鐵騎便如石牆一樣打來。
郡守府,頗有縉紳議事處的味道。
軍使沉默了一會。
幾天後。
一部分羽林郎其實是軍中的書記文官,並沒有直接率部出征的本事。
「我便是大胆了!」蔡老說:「等右將軍回來,要殺要剮,全憑右將軍裁m•hetubook.com.com處。你等幾個,不過是右將軍的將官僚佐,哪來的膽子對我們指手畫腳?如今右將軍率清河子弟死戰東郊,你們除了想讓清河人繼續出城,還能做什麼?要去那沙場上接應右將軍,為何不見你等請命?」
羽林郎薄薄的隊列超前走出了三十步。
羽林郎們不分文武,大半離開了清河。
郎官的胸口扎著一枝梭鏢,嘴裏吐著血塊。
若是清河再派人來,顧秋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清河父老了。
周圍的清河人紛紛散開,但卻也不驚恐,而是將羽林郎團團圍住。
「朝廷自有法度!」羽林郎說:「你們清河人為何知曉我們軍中議論?」
清河人略略地瞥了高座之上的羽林將官們,隨後便繼續爭執討論起來。
縱然瞧不上顧家郎這身份,可這種話卻也不能明說。羽林郎們這個時候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便有人開口了。
羽林郎都有一種自負。
「我們清河人豈非豬都不如?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好么!上次你說別人被殺全家,被打得鼻青臉腫,現在可還沒好呢!怎麼又管不住舌頭了!」
當然,還有一些團練首領家中兵馬隨同出征,這個時候便非常迫切。
北上的途中,每當顧家郎發號釋令,羽林郎都會私下笑話「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顧秋凄惶地逃竄在清河的大道上,不住地回頭。
「此事問顧將軍去。顧將軍是朝廷主將,莫非他定下的事情,還要你們幾個同意不成?」
他命令接應的兵士立刻西行,切莫停留。
那股兵馬很勇敢,他們看見父兄子弟死去后,便爆發了旺盛的鬥志,甚至反衝唐軍營兵。
顧秋看著三百人如同一頭撞在鐵板上,很快被左右合圍,消失在了戰場上。
他們眼淚流干,他們在和惡鬼作戰。
只不過,羽林郎們多半沒把顧家郎放在眼裡。
最後一批潰軍從羽林郎的身邊穿行而過。
「清河人為什麼不知道此事?」蔡老勃然大怒:「朝廷派來的大軍,共有九千人,其中大半是春申、清河團練兵。朝廷兵馬加起來有多少?人有心智,也須手足。在清河,朝廷是心智,清河人是手足,你等若是把清河人當成外人,便是自縛手腳,反倒用肝腦腸腹去殺賊。朝廷王命,叫右將軍與清河人竭誠一體。顧將軍,事事和我們說得明白;你們幾個,反倒處處為難清河人,究竟是什麼道理?」
如今它們與唐軍如影隨形,總是盤旋在唐軍即將大開殺戮的地方。
滑膩溫熱的感覺已經讓他無所謂了。
騎手簇擁在顧秋身邊。
他們各自重複了「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的消息。
「……右將軍與賊奮戰……賊兵可數萬,十面埋伏。右將軍殺賊九千,力不能支,撤回清河。右將軍敗績,羞愧難安。先欲投水,旋被救起;又欲自縊,被清河人斬斷絞索;欲自刎,遭部下奪刀。右將軍求死不能,唯大哭不止……」
「好兒郎。」顧秋低頭看了看那個郎官,又抬頭看著接過旗幟的年輕人:「你現在是我的執旗。」
「敢么?」蔡老睥睨著眼睛。
百官長揖著告辭。
春申城。
他的馬死了,備馬也死了,他現在騎著一匹溫馴的母馬,母馬的主人被一群賊兵用長矛戳死了。
「你錯了,是羽林郎帶著兩千人出去浪戰,右將軍帶著三千人去救,結果被賊人纏上了。」一個老郡望終於說話了。
許多時候,羽林郎還會假裝聽不懂顧秋的命令,有意在人前反覆詢問「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許多林中良家子背著團練的鎧甲、頭盔,腰間掛著幾張弓,雙手捧著刀劍,正對地面的團練兵和姜氏郡兵補刀。
「清河來人了?」顧秋這個時候感覺到的不是欣喜,而是焦慮:「誰叫你們來的!」
黑色的潮湧,只吞沒羽林郎是略略停頓了一下,便又朝著清河方向逼近而來。
禮官威嚴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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