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埋葬的,是奴工隊中的一個諾曼人。
豬肉之美味主要在兩點:一要是肉要肥瘦夾雜才香,不能過肥,否則便膩味,也不能太瘦,否則入口很柴;第二個則是要輔以佐料,唐地產花椒、胡椒,但滋味都比不上安息人送來的迦毒辣椒,將這些香料研磨細碎,撒在豬肉條上,再抹上粗鹽,頓頓吃都不會厭煩。
人死後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這些諾曼人被捉來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帶著一包零碎的小物什:紙扇、戒指、鐵環、頂針等等。
可惜陛下和林中學者呆得久了,變得越來越狡猾,現在屬下們倒是越來越難以猜透他的心思了。
熊靈均每日煩悶之餘,便是縱馬田獵,入夜之後便命軍兒引吭高歌破賊曲,飲酒啖肉為樂。
這之後,諾曼人幹得活比別人都多,生怕被落下,可是他的腳還是爛開了,不久之後便臭不可聞。
周圍將官環繞列作,看見兵士搏鬥得出彩便大聲叫好。
築路司不怎麼死人,這是肯定的。
「稟陛下,」熊靈均據實以答:「先前不過一旬一飲,近日來,夜夜如此。」
唐軍自郎官以上,都曾經學習過辨識這種新地圖,許多人甚至以此為樂。
他下馬之後,直接扯下臂甲,用手袖擦了擦汗。
章白羽一邊喝水,一邊讓民夫們不要再收拾了,也讓軍將們各自落座。
「那為何在南郡之地,不需要五年、十年,河穀子弟與林中子弟便親如兄弟了?」
軍營。
諾曼人一天天虛弱下去,最後終於躺在了工棚之中。
熊靈均部下就有這樣的歸義兵。
眾多軍將悚然驚動:媽的,熊都尉失心瘋了,我等也完了。
過了片刻他才明白,陛下說得「定南郡」,是安息南部的城邦。
「掘開林地者,入築路司。」
民夫便添了餐盤、肉食、酒水,放在陛下面前。
熊靈均皺了一下眉頭,等到章白羽不笑了,便勸說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酒肉入腹,很快便全身溫暖。
軍官們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出使太久了,」王鳴鶴點了點頭:「歸國之日到了。」
「什麼事?」
林中唐兵曾經讓奴工決死斗,熊靈均看了非常過癮。可惜,這等樂趣卻被都虞候攪黃了,實在叫人掃興。
新林常營。
許多林中老兄弟都說:再見到陛下,一定要請戰,要離開林中,要去河谷殺賊建功。
「在安息北境,有沙海戈壁,號稱絕域。實際上,卻有綠洲羅列其中。只要找到道路,便能伸入安息腹地。」章白羽說:「諸君可敢去安息建功?」
這個奴工因此得了半天的假,但要將諾曼人扛到林地邊上埋葬。
奴工點了點頭。
熊靈均很意外:「陛下說得是?」
熊靈均面對唐王,倒並無屬下的那種敬畏懼怕。
歸義人中,也有不少之前的諾曼教徒。
熊靈均說完了話自然也是心中一時舒暢,接著便等候著陛下龍威發作了。
林中人養著很好的豬。
「當然不是。」章白羽搖了搖頭:「熊都尉,很快就會有三個新營開拔此地,都是河穀子弟。這些人,我交給你。」
秋夜冰涼的風吹來,熊靈均也只覺舒爽,並不覺得寒冷。
終於,唐王吃飽喝足了。
兩個兵士不敢違命,便捏著刀劍和盾牌,裝模作樣地打著,還不時看看周圍肅立的將領,不知道事情會怎麼樣。
https://www.hetubook•com.com諾曼奴工在掘土的時候鏟斷了兩截腳趾。當唐兵過來查看的時候,那個諾曼人站起來,不顧腳上血淋淋地,在原地跳了兩下,說他很健康。
其他的奴工用食物換走他的小物件時,諾曼人即便不能說話,卻能通過「點頭」和「搖頭」來表達意思。
「陛下。」眾人長拜。
熊靈均看了卻覺得索然無味。
林中子弟本來就參加唐軍得晚,如今每逢大戰,林中人都會被有意無意地安置在外圍。林中子弟若說是心中沒有腹誹,那是不可能的。
林中的豬不比南郡豬圈養。
桃木匣裏面是一卷女人的頭髮,栗色,上足了油,捆在一隻小信筏上。
過去,熊家如果在林中得了勢,看看項家、鍾離家的前倨後恭,自然樂趣無窮。
他被從雲城輾轉帶到這片窮荒的林地之中后,已經想不清楚這種複雜的問題了。
「軍中這般宴飲,」章白羽說:「有幾次了?」
在軍中,對鍾離郎的評價一直不好。
可將領們都不敢坐下。
他想在見到陛下之前漱口水,免得一身酒氣熏著陛下。
男人丟掉了頭髮,打開了信筏,上面寫了幾行小字。
「周使王鳴鶴,」那人說:「見過熊都尉。」
章白羽一邊吃,一邊讓兩個兵士繼續刀舞。
兩個月前,清河人看見過築路司的人在一旁交還斧頭、鏟子、長鋸。
萊赫人買得最歡。
親從官都是執戟郎出身。
「或五年,或十年。」
不過新林都尉自然會考慮更多:「陛下,沙漠綠洲、戈壁千里,若無嚮導,恐怕難以建功。此外,安息是大國,我數千兵士動蕩其中,只怕也無法建功的。」
這是從托利亞就開始的軍法。
他們只覺得遠在林中,陛下也未必知道。
他們代理教產,過去遇到教皇國行齋,便只能花大價錢在本國購買魚肉。如今唐人常年按照平價出售魚肉,立刻橫掃了齋日「白肉」的生意。
一隻薑餅換一枚戒指?點頭。
唐王露出了微笑。
周圍的軍將們各個繃緊了身體。
大多數奴工們表情麻木,尤其是那些蠢材一樣的碧眼兒俘虜,他們恐怕也聽不懂唐話。
民夫們很快擁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收拾食物的殘骸。
清河來的團練奴工走到工棚之前愣了一下,發現裏面的人已經聚集了起來,便匆匆跑過去。
「定候陳粟的軍力,勉強戍衛龐城而已。」章白羽說:「安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坐等他來攻我,便是綿綿戰亂永無斷絕。」
他是誠心地將唐王當做唐主,追隨他也是希望建立功業。
如果錯過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就有可能在下次出工的時候枉死。
每一天,都有別的奴工將一點食物交給諾曼人,當著他的面翻檢他的行囊,從裏面拿走一些東西。
這叫熊靈均心中頗不服氣。
伙夫們不知道怎麼辦,便層層上報詢問。
如今的熊靈均,但是有點理解起鍾離郎來了。
章白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
「都尉!」佐官驚呼:「快去營門迎接。」
一點一點的,諾曼奴工的皮囊逐漸癟了。
這個男人修築山道的奴工。
唐人善腌魚,便將魚肉提前腌好儲存。
在諾曼人死後,奴工找來了唐兵,告訴了諾曼人的遺囑。
他很善於使用奴m•hetubook•com.com工,只要陛下給他足夠的人手,他就能「想辦法」開出一條道路來。
許多林中人總是想不通,明明東入臨湖是上上之選,鍾離郎為何要留在洛峽西邊。
「是誰來,阿普還是項家郎,要我去迎。」
有奴工想起來的時候,會喂他一口水。
「陛下來了。」
熊靈均讓人給他取來水囊。
傷口從腳底一直腫到小腿,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做了二十多次交易。
都尉、校尉、營將,各個臉色煞白。
唐軍經過清河的時候,便將這種烹飪之法學了來。
如今陛下在春申登基,還沒有論功行賞,也沒有表述北伐之功,就又將他派來了林中地。
兩個表演刀舞的兵士也停了下來,不知道怎麼辦。
比如在春天和夏天的時候,在西部邦國,尤其是教皇國,豬肉、羊肉、牛肉就不好賣,但是魚肉卻價格陡貴。
章白羽又說一路走來沒有吃上東西。
這種事情,熊靈均隨意布置了人手,也就不太多過問了。
按說功成而歸故里,熊氏子弟都很開心,在林中郡尤其風光。
清河有漁夫船民,常年在河上討生活。為了對抗濕冷的天氣,他們便用一種大鍋煮開熱騰騰的辣湯,往裡面塞入各種各樣的肉菜烹飪。
「陛下何意?」熊靈均迷惑了:「林中郡和新林郡絕無外患,要這麼多新兵幹什麼?」
章白羽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的模樣。
入夜。
不過因為歸義人的伙食問題,唐軍倒是弄清楚了西部各國的習慣。
半碗麥茬粥換一副小肖像?點頭。
宰殺生豬后,血剛剛放光就吃豬肉菜最味美,鮮豬肉比起陳豬肉要好吃得多。
林中子弟對此,還是揣摩得比較透徹的。
可是擅長使用奴工,卻不代表他願意和奴工們呆在一起。
他們眼看陛下回頭徵詢意見,想也不想便緩緩地點頭贊同熊都尉:陛下,的確如此。
「陛下,」熊靈均說:「如今北伐正急,諸軍開春便要橫掃姜氏殘部。以陛下軍威,必能克敵至勝,光復全唐。我等林中子弟,當年跋涉南下,用血肉堆在林中故道里,不知折損了多少父兄,才到陛下身邊。這些年陛下百戰常勝,與將士均平分功,百十年來,林中人從未像是今天這樣揚眉吐氣過。」
他們微微有些晃動,身上的鎧甲鐵片發出了輕微的刮擦聲。
兩個親從官走到了唐王的身邊,展開了一份地圖。
在諾曼人埋葬之後,奴工打開了那隻桃木匣子。
「免禮免禮,都起來。」章白羽說:「渴得很,弄些水來喝。」
鍾離郎在洛西,雖然四面環敵,卻也是男兒建功的大好之時。
上個月,清河人又遇到了那支築路司的奴工。
屍體不能長久地留在工棚之中,而奴工們普遍不願意去埋葬死人,因為奴工之中有一個迷信,誰埋了死人,誰就會下一個死。
軍中兵士皆呼萬歲。
唐兵並不掠走俘虜的財物。
章白羽走到了主將之座前,大大咧咧地坐下。
周圍的將官們紛紛追隨主將,對陛下行禮。
在唐人郎官開始喊叫:「有無自願前往者」的時候,清河奴工立刻站了出去。
「臣知道:河穀人未經教化,有許多偏見鄙夷之思,一時半會難以消除。」熊靈均說:「多次有河穀人稱呼我等夷人,屬下軍兒多因此與河穀人廝打,但軍中虞候已經按軍hetubook.com.com法各自處罰。」
連續好幾天,諾曼人什麼吃的都沒有。
「安息沙阿沙不自量力,」章白羽表情變得冷峻了起來:「與烏蘇拉人狼狽為奸。他想在唐軍北伐之時,進犯定南郡。」
「陛下雅緻于外,大勇於內。臨萬軍而神色不改,這才是陛下威嚴之處;這幾聲哈哈大笑,卻有故作慷慨之嫌……似乎不太適合陛下。」
先前覺察到的委屈,如今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王鳴鶴笑著說:「都尉說錯了。這次我隨將軍前往安息,就是為了回家去的。」
「陛下所說的,恐怕就是讓河穀人和林中人一道在這林中戍守吧?」
這是一份林中郡的地圖。
「北伐之後,唐地必是承平無戰。我等軍旅之人,再無建功之路。北伐之功,臣望得眼睛出血,臣軍中健兒,也是翹首以待。可是現在,我等卻被調到林中常營,做著奴兒官……實在是心中窩囊。」
章白羽騎著白馬馳入軍中。
章白羽割肉、飲酒,吃了好一會。
熊靈均稍稍奇怪了一下,怎麼又多出個定南郡。
奴工看出來了,諾曼人想拿最後的財產換一個墳堆。
現在熊靈均倒是明白了許多,如同鍾離郎這樣的人,一旦習慣了爭衡邊境,就不太願意入朝聽遣了。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出。
在奴工營中,消息可是極為重要的。
「安息與諾曼相同,封臣勢大難治,彼此犬牙差互。若直取安息京畿之地,便能叫那沙阿沙驚懼求和。安息各郡總督兵馬雖多,也只會觀望罷了。」章白羽說:「至於綠洲道路,熊都尉不必擔憂。我有一位國士薦入你軍中——此人熟悉安息北部每一處綠洲、每一條道路、每一個部族。你不光能找到道路,還能藉著他雇來草原部族協同作戰。動蕩安息,必收全功。」
經常有唐軍士兵說:「有些諾曼人古怪,不食豬肉便說豬肉臟,怕是腦殼不清白。我吃我的豬肉,又沒日了你娘,做了你便宜爹,你管我吃什麼作甚?」
章白羽聽完則皺起了眉頭,扭頭去看身邊的親從官。
陛下身後,數十騎尾隨而至。
最初,不過是軍將們聚集起來,烤些野物打打牙祭。
熊靈均一愣:「唐國各郡,皆為唐土,林中人自然是將河谷當做故園的。」
熊靈均剛剛喊完,就聽見了清脆的馬蹄聲。
兩個兵士手持刀劍,在篝火前面軍舞。
什麼時候陛下發火了,就說明陛下要消氣了。
他四處征戰,眼界早已不在林中一地。
有個郎官模樣的唐人站在高台,對奴工們說道。
林中專門有豬倌將豬放在林子裏面養大。豬很聰明,懂得用鼻子拱開地面,吃地下的蟲子和甜樹根,也會四處尋找橡子吃。
到了現在,不光是設下宴席,還有兵士軍舞助興了。
熊靈均冷冷地看著唐兵的搏鬥,雙手的割著盤中的烤肉。
「怎麼陛下前來,之前無人通報!」熊靈均大怒:「三十多哨的兵士都是幹什麼的!」
熊靈均反應過來了:「周使是說……」
「那就說這建功吧。」章白羽說:「熊都尉,如今林中人去了河谷地,可有將河谷當做故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唐軍要向東邊鑿開林地,不過清河人決定放手一搏。
他們不光自己不吃,還希望唐軍兵士也不要吃。
「遇到河穀人和林中人彼此嫌惡,」章白羽問道:「林中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士作何應對?」
林中常營,很快就陷入了一種默契的沉默之中。
陛下還沒有表現出憤怒。
唐兵答應了。
小時候在清河,他可以躺在家中院子里曬太陽,胡思亂想一天。
下級軍官們如蒙大赦,拜別行禮之後離開了。
諾曼俘虜在臨死之前已經不能說話。
不料,章白羽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卻從冰冷淡漠,逐漸變成了一股掩蓋不住的笑意。
「我直接過來的。」章白羽說:「不叫人通報你。」
人死之後,還剩個什麼呢?
「好。」章白羽說:「河穀人有錯,便罰河穀人;林中人有錯,便罰林中人。這樣持中行事,熊都尉覺得,多少年後,各郡唐人可以相親如兄弟?」
軍營中間,只剩下刀劍舞的兵士擊劍、敲盾之聲,間或有木柴炸裂,爆出一叢火苗飄揚天際。
他如今負責從新林郡到林中郡之間大片的土地。
那之後熊靈均就不太喜歡這種表演性質的刀盾舞了。
它朝著東邊延伸了極多。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死。
熊靈均則說:「既然是歸義人風俗,唐軍自然遵從。肉葷不沾,還吃魚作什麼?肉葷不沾,飯菜也不要加油了。陛下養士,多賜豬油、牛膏補將士之身,這些葷腥么,恐怕髒了歸義兄弟的胃袋。他們若要行齋,就用清水煮米,外加豆芽、菜根充饑吧。」
留在朝中自然穩妥,卻會得到如今這等「奴頭」的差事。
如今,春申又派人送來了消息,讓熊靈均向東鑿開林莽。
不過這個清河人聽懂了。
軍將們聽聞之後,咧嘴而笑。
「那讓林中人與河穀人去唐地之外建功,豈不是更好?」章白羽說:「若是讓林中營兵西進唐土,駐守各地,風光是風光了。可戰場上多殺一個唐人,即便是公仇而不是私恨,怨望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消除的。姜氏為禍之後,林中人與河穀人勢同水火。要叫林中人和河穀人徹底摒棄嫌惡,卻有一條捷徑。」
如今的熊靈均百無聊奈,天一亮就等著天黑,以便可以酒醉一場趕緊睡覺。
不一會,佐官回來了,臉色頗為驚慌。
叫他驚訝的是,當初他記下來的幾張面孔,竟然都還活著。
熊靈均更是眼前一亮。
在林中常營,熊靈均也喜歡吃這種清河鍋。
諸位軍將如同餓狼聞到了血味,紛紛湊攏過來觀看。
熊靈均從河谷地返回了此處。
這些事情,本該是那受降城守要做的事情。
一個隊伍的奴工彼此之間多半只有提防,沒有多少人在乎那個諾曼人。
「南郡多有外敵。各郡唐人即便彼此嫌隙,遇著外族人,自然竭誠一體,只記得自己是唐人了。」
熊靈均對陛下行禮。
此法推行了半年之後,歸義人都表示:「去他媽的風俗,老子要吃豬肉。」
小半皮囊果子酒換一隻桃木匣?搖頭。
唐海之中出產很好的魚肉。
諾曼人最後將桃木匣交給了男人,艱難地比了一個十字的形狀。
周圍的軍將們便都站著,不敢動彈。
果子酒加琥珀糖換呢?還是搖頭。
他們最初也有不少習慣,比如每年有兩三個旬日,肉葷不沾,只能吃魚肉。
「尉官以下將官,各自退去吧。」章白羽說:「明日尚需營訓,你們回營安歇。」
他盯著墳堆看了一眼,轉身離開了。
「往東邊掘開林地。」
這叫熊靈均又一次痛感與機會失之交和圖書臂。
熊靈均想了好一會:「稟陛下,不是為了慶功。」
佐官一說完,熊靈均心中咯噔一聲,立刻酒醒了大半。
他們看見唐人袍澤吃完飯抹嘴上的油,肚子裏面便開始鳴響。
可是熊靈均卻悻悻不樂。
熊靈均立刻將手中的水囊遞了過去。
築路司幹得活和奴工們差不多,也是架橋開路,但是在築路司里活命的機會肯定大些。
每到西部各國開始行齋,或數日、或數十日,唐人的胭魚肉桶便有許多商人爭相採買。
男人揚起了一捧土,隨後用鐵鍬草草地拍打了一個隆起的墳頭。
兩個軍舞的戰士,此時也停下了手中的刀劍盾牌,低頭等待著發落。
他去過受降城,看過的「決死斗」的黑拳。
「誰說立國之功,就要在唐土打的?」
他將鐵鍬抗在肩膀上面,慢悠悠地朝著工棚走去。
章白羽有點惱火,用手指撓了撓鼻子。
現在他除了想著怎麼趕快把活幹完,已經沒有一點閑暇去想別的事情了。
道理很簡單。
這之後,歸義兵一旦開始挑食,便會連續一兩個月吃白米稀飯配豆芽,嘴裏淡出鳥來了。
熊靈均用刀割肉,不時喝酒解膩,中間還出去灑了幾泡尿。
豬肉片、羊肉片、菌子、清菇、辣椒、豬油,混雜起來煮得爛熟,吃起來美味異常。
唐軍之中有軍法:入夜之後,非慶功不得設宴。
男人感覺腦袋疼。
熊靈均過去與將士們飲酒,多喜烤豬羊肉,如今則喜歡烹清河鍋。
清河人留心記住了幾張面孔。
「你……」熊靈均很意外:「周使不在家中獃著,跑到沙場死地來做什麼?」
周圍的軍將們也紛紛站起,開始收拾眼前的桌盤。
只不過,這份地圖卻比林中郡的範圍更大。
他終於一無所用,大限將至。
關鍵是陛下的理由還叫熊靈均無法反駁:林中人統御林中、新林兩郡本屬應當,熊郎又熟悉山川人情,更加妥當。
許多唐商人一邊數錢一邊感嘆:不清楚為什麼,那麼精明的西部人要犯蠢,好好的生意拱手讓給咱們。
這奴工當時守在諾曼人的身邊。
熊靈均也只擺擺手,讓佐官前去迎接。
「是為了慶功么?」章白羽問道。
剛剛有屬下稟報,說是有春申使者前來。
熊靈均楞了一下,隨即更加消沉。
可是熊靈均是去過南地五郡的,眼界已開。
「那為何每日宴飲?」章白羽的語氣始終平緩。
現在陛下就在眼前,這些林中子弟們卻啞口無言。
在林中人大多遷徙各地之後,殘破的家鄉,也實在難以使人留戀。
男人覺得吃了虧,將信筏撕得粉碎,只將桃木匣子揣在懷裡,朝著工棚走去。
等到熊靈均說完,章白羽便哈哈大笑了幾聲。
「你剛才不是說,你要求個建功之機么?你剛才不是說,諸將要建國之功么?你剛才不是說,面對外敵,河谷、林中子弟就能竭誠一體么?」章白羽站了起來,走到了篝火前面,轉身面對著林中常營的軍將們:「河谷建功,對手是誰?姜氏殘敵罷了,再加上最近烏蘇拉人送來的一些傭兵、教團兵——烏合之眾,不能抵擋唐軍一戰。」
很快就有許多歸義人餓得兩眼無神。
那人對章白羽行禮,又走到了熊都尉面前。
如今唐王在戰事正急的時候,卻將他調離河谷,這就不免讓他覺得受到了冷落。
與此同時,唐軍的營訓,卻是一天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