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只有賀寧寧一個人堅持這麼說的情況下,這件事不了了之。
「卧槽,真的假的?這麼刺|激,誰拍的?我想看,有沒有圖?」
從公堂出來的時候,賀寧寧堅持要去見張玉。
最後,老師把章亦凝叫了過來,問:「亦凝啊,賀寧寧說,你曾經和同學,把她反鎖在宿舍里?」
次日,北平的飛機遲了一天,據說那位研究人員臨時被拉去做了一個任務。
唯一笑得淡淡的,是章亦凝幾人,她們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正聚在一起,高高地昂著美麗修長的脖子,宛如被冒犯的天鵝,一邊居高臨下打量著賀寧寧,一邊低聲咬耳朵。
為章亦凝她們出庭作證,指控打折了她們肋骨的暴徒。
她的眼睛湛然得像能看到最底下最底下,歪著頭,安慰女孩說:「不會只有一次。髒東西,找到,看到,就要清理。」
天色灰暗,淅淅瀝瀝開始下雨。
嘴上是安慰,老師的眼神里,賀寧寧卻渾身發起抖。她知道,從此後,她再說什麼,也沒有人相信了。
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四少女慘遭毒手,肋骨骨折在醫院的新聞,很快就有了反轉。
冷雨打得窗蒙蒙的。
她眼圈紅紅的,重複了一遍:「我也清理了『髒東西』了。哪怕,只有這一次。」
張玉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完后,賀寧寧就嚎啕大哭。
她眼睛里看到黑氣衝天,卻,分辨不清,髒東西在哪。
他們在進貨的時候,被賀寧寧帶著哭音的電話硬是叫了回來,結果損失了一筆生意,聲音裡帶著煩躁。
張玉說:「我找不到。」
那一剎那,經常被同學叫做「野豬」,因為五大三粗而被安排去做男生做的力氣活,被女生排擠,被鎖在宿舍里錯過上課,卻不敢聲張的賀寧寧崩潰了。
潮濕的屋子,她趴在書桌上,獃獃地望著窗外雨中www.hetubook.com•com世界。
賀寧寧抱著自己,想起老師說:「亦凝不像是會打人的樣子。老師需要調查一下,問一下其他同學。」
最後,事情不了了之。
男生們說,老師,沒有啊。老師,我不知道。
一腔少年孤勇,賀寧寧緊緊裹著那件不合身的外套:「爸媽,我、我去作證。但是,不要她的錢,求你們,不要她的錢。」
在離開的時候,她蹙眉問王勇:「我,說錯了嗎?」
四位少女的父母見此,出來發聲:聲稱自己的孩子一向是好學生,乖孩子,從來沒有欺凌過別人,更不會動手打人,這是造謠。他們聲稱要發起訴訟,起訴板橋區教育局、區教育局,並要求傳說中的「被凌霸者」,出來澄清事實,還他們一個公道。
老師掙開她,去向班裡其他人求證了。
但是,月光下,銳利的目光,卻似照亮晦暗夜色的雪亮劍光。
學生們竊竊私語,卻不是議論章亦凝形象的崩塌,而是在討論從哪裡可以看到裸|照。
「小孩子間難免有摩擦,他們說我女兒凌霸同學,那個學生是仗義出手。我知道凝凝有時候,可能說話不太好聽,但是同學之間哪裡有什麼深仇大恨。畢竟也沒對你女兒造成什麼傷害,我願意代亦凝道歉,就她給同學起綽號這件事,賠償十萬,換你女兒出面作證。」
老師一邊說,眼神一邊隱晦而略帶懷疑地掃過賀寧寧粗壯的腰身。
從他們的語言里,她聽到,賀寧寧最終還是轉學了。
外套對她來說,偏小,偏瘦,可見外套的主人,也身材瘦小。
賀寧寧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電話里說,她是章亦凝的媽媽。
她插在書包里的礦泉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用校牌扎了個小洞,水汩汩地流下。
他問她:「怎麼了?」
hetubook.com.com媽媽說:「不過就是玩鬧而已。老是說別人欺負她,問理由,也說不出來,人家無緣無故為什麼欺負她?怎麼就欺負她一個,不欺負別人?」
她曾做過的事情,不會對她如花似錦的人生有絲毫影響。
但是,隨即,警察的口供出來了。板橋區警察局出示證據,警方在現場找到了有指紋的剪刀、麻繩等。
但賀寧寧遞上身上的外套,卻一句話都沒說。
王勇笑了,摸了摸她的頭。
學校打來電話,說希望如果警察來的話,希望大家盡量大事化小,同學之間不要鬧僵,否則轉學也不好辦。
所以,她鼓起勇氣,告訴了老師,班裡那幾個女同學,生得秀氣,人緣極好,被人追捧的那個小集團,平時對她的欺辱和帶頭冷暴力。
賀寧寧見高天雷霆,便想起了那雙眼睛。
窗外,雪亮的閃電,射過漫天烏雲之中,照亮穹頂。
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她思維放空,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座位,班裡本來吵吵鬧鬧,她進門的剎那,全班都忽然像被按了暫停鍵,安靜下來。
王勇去登記回來的時候,張玉一臉茫然而憤怒地在原地轉圈。
「老師!」那時候,賀寧寧緊緊抓住老師的手臂,她抓得那麼緊,甚至抓痛了老師:「老師,求你,不要去問他們!」
老師,也不自覺會心裏會偏著那些相貌好看的同學。
不知道是誰陰陽怪氣地叫了一聲:「嚇尿了!」
章亦凝身材纖細,皮膚白皙,容貌秀氣甜美,她笑著說:「老師,沒有啊,那時候我在教室里寫作業。」
而出手相助,卻不甚下手過重,打折凌霸者肋骨的張玉,更年僅十三歲,又是仗義勇為,也不需要擔負任何責任。
而賀寧寧的父母,不過是開普通小賣部的,賀寧寧經過這次「裸|照事件,在同學的有色眼光里,和_圖_書再也待不下去二中,只能轉去了一所普通的學校。聽說學風一般般,尚且不如這所二中。
賀寧寧捏緊了那件外套。
她說希望爸媽把她,作為證人,帶去作證。
賀寧寧失神地聽著父母在客廳的爭吵聲透過門板傳來。
「唉,沒想到章亦凝她們這麼厲害。就是啊,又漂亮,又雷厲風行,以後估計去了新學校,也更沒人敢惹她們了。」
老師懷疑的眼神里,賀寧寧激動地狠狠推了章亦凝:「你有!是你指使她們乾的!」她宛如在深淵前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失控地大吼:「你還和人在背後說我像野豬!這個外號就是你傳開的!」
他們敲了一陣門,賀寧寧一聲不吭,電話鈴卻響起來了。
以章亦凝父母為首的,一口咬定,這是偽造的,並聲稱應以當事人口實為證。
但是舉目所望,又一片茫然。
那雙眼睛不需要虛假的,只會得到眾口一詞謊言的詢問。
「你不是吧,這麼頭豬的都想看?」
然後,忽然道:「我也清理了。」
四名骨折的女生年僅十四歲,她們對賀寧寧的種種作為,只能以批評教育了結。
老師去問女生們,章以凝她們那一個小團伙,是班上成績最好,相貌最好,人緣最好,家境也好的,女生里,她們說一不二。
「我找不到。」
賀寧寧唯一的希望是,老師們從不會談論她的外貌。
爸爸過來敲門:「寧寧,我們答應你了。但是轉學不是一時能轉的,你先繼續在這個學校讀一個星期,等我們都搞好了再說,行不行?」
老師去問男生們,男生們正是慕少艾的年紀,愛慕相貌姣好,成績上佳,開朗大方活潑的「女神們」,他們本就不會關注女生內部的關係,他們更不會去關注一個又矮又黑又胖,成績中下,性格孤僻的女生,而失去在女神面前爭臉的機會。
爸和圖書爸接了電話。
十四歲的賀寧寧,對於少女來說,過分壯實的身材,嬰兒肥都不足以形容,皮膚又隨了她爹媽的黑,五官也生得不甚出彩。
控方瞬間變作被控方。
冷雨霖霖,天地間灰暗一片,宛如她赤身被按在布滿小石子、粗糙的地上,被踢了肚子上的肥肉,裸|露出少女所有的自尊心時,那一霎的天。
但,那一眼裡,她與外表不符的,極其敏感的心劇烈地收縮了起來。她明白了,老師也是人,老師也有美醜的想法,老師也是覺得她不好看、壯實。
王勇見此,就帶張玉先去學校把登記和入學全部錄完。
老師安慰地拍了拍賀寧寧的肩,說:「寧寧,你不要總是覺得同學看你一眼,或者覺得他們沒和你說話,就是說你壞話。一個人不和你玩,或許有原因,但是大家都不和你玩,你就要好好反省一下,為什麼大家都不和你玩。」
賀寧寧坐下,噗嗤一聲,坐了一褲子的水,濕漉漉的。
進入學校的時候,耳邊,她聽到有人說:「嘿嘿,你聽說了沒有,聽說我們學校有學生被拍裸|照啦。」
她暴躁,又有些難過地垂下眼帘,重複了一遍:
「可是不轉也不行,你看寧寧前幾天回家那個樣子……又是哭又是吐,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不肯吃飯,不肯去學校……」
賀寧寧站起來,問:「誰乾的?」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當事人賀寧寧竟然出面指認,以章亦凝為首的團體,確實是在凌霸她的過程當中,被對方撞見。對方出於義憤,才出手相助,並口述了她們的具體作為,與警方找到的證據完全吻合。
章亦凝轉去了一所更好,但是也更昂貴的私立,繼續琴棋書畫舞蹈,培養優雅的氣質,優異的成績。聽說,這所私立的學生,大部分,都能進重點高中,進重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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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梭巡過去,似乎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在大笑。
女生們說,老師,沒有啊。老師,我不知道。
它們在提醒她,有髒東西。
大反轉下,一時輿論嘩然。
十三歲的張玉纖瘦,未長成,手上套一個金環,馬尾旁垂著紅髮帶。就像最普通的大部分女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是誰做的,但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張玉愣了愣,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女孩在說什麼。
板橋區區教育局表示,這四名少女是在進行校園凌霸過程中,被人撞見。撞見者作為同校的學生,因不忍目睹,才仗義出手。加上撞見者學過武術,一時激憤,才下手重了。
那雙眼睛,太亮,似乎亮得看不到章亦凝她們美麗的外貌,亮得似乎看不到她的平庸。
老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賀寧寧,老師不能偏聽偏信,總不能你說什麼,老師信什麼,冤枉了其他同學。」
「她馬上就初三了,轉學一次,有多少麻煩知道嗎?」
接二連三的施壓下,賀家夫妻有些猶豫,正在商量的時候,嘎吱一聲,房門打開了。
女生們大半不是和她們關係好,要不然,就是不敢招惹她們。
學校的電話剛剛掛斷,又打來了一個陌生電話。
金環忽然開始嗡鳴,馬尾旁垂下的紅髮帶探了起來。
開關被按開,全班爆發出一陣大笑。
雨點密密地打在窗上。
「賀寧寧!」老師連忙把章亦凝扶起來,「你幹什麼!」
父母的爭吵聲終於停止了。
但是賀寧寧卻一剎那,因為恐懼而牙齒戰戰,喊不出一聲來。
「你,要見我?」
她微微偏了偏頭,眼睛清澈,面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解,看著在她面前手足無措的賀寧寧。
章亦凝她們也轉學了。
一張張裂開的黑洞洞的嘴,一雙雙眯起來彷彿妖怪一樣的眼。
各種誹謗的污言穢語開始竊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