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驚慌失措道:「來不及了,他們來了。」便沒有聲息了。
離得極近的時候,曾經作為女鬼的陳薇,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之前為了張玉,一向不怎麼讀書的王勇,把初中課本全都翻了一遍,此刻,倒比學歷更高的褚星奇等人回憶起的更快。
陳薇看了臉色慘白的陶術一眼,清清嗓子:「那你們開門進來吧,這門不是你們鎖的嗎?」
陳薇道:「我看她們不大對勁,故意迎上去擋在她路上,趁她撞上我的時候,用隔空取物,從那個為首的懷裡,悄悄取來的。這恐怕是昨晚第一波的『東西』掉的鱗片。」
似乎見他們在門后久久沉默,少女的聲音急了:
陳薇不悅:「怎麼,只是一會子的體己話,也不成?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陳薇手指微動,卻沒有說什麼,放她去了。
陳薇與陶術對視一眼,陳薇隔著厚重的木門,對門外的敲擊聲道:「如果說他們都被吃了,早已不是人了。那你又憑什麼倖存於世?你又是什麼?」
綉樓里,小姐的閨房,床前會有一塊寬闊的腳踏,丫鬟、婆子值夜的時候,就睡在腳踏上。
陳薇連忙救戰友於水火之中,拿出當年聊齋里當小姐的派頭來,捏著嗓子咳嗽了一聲:「你們先下去,我和妹妹要說一會體己話。」
她怕蟲子,怕老鼠,甚至怕見血腥,唯獨真對上這些詭異的東西,她是犯難如何對付,卻一點兒也不怕。
門外便悄無聲息了。
一個丫鬟道:「可是,小姐,百花宴就要開始了,夫人急催赴宴呢。」
陳薇冷笑:和圖書這套路,她早在聊齋里見多了。應道:「是嗎?我們也給嚇壞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有鎖在,我們倒安心一些。你們回去吧,明早我們再開門。」
為首的侍女臉色發白,順著高而陡的綉樓樓梯上樓來,見他們完好無損,才舒了一口氣,喃喃:「那些東西果然來了,幸好……」
那遠遠不知哪裡來的沙啞喊聲,幾聲之後,便彷彿力竭了。
說罷,任由其他丫頭給兩位「小姐」洗臉打扮,自己卻匆匆告辭下樓,因神思不定,險些撞了陳薇半身,忙不迭謝罪。
陶術一下子鬆了肩膀,身上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如果外面的東西是「人」,她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血呢?
那是帶著情慾的叫喚。
第二天清晨,陽光從雕花的木窗射進來的時候,淡淡的金色浮沉里,兩個聽到樓下的大門上的鎖開始響動。
「你們是不是聽了剛才那傢伙的喊聲,把我當成吃人的了?」
他猛地受了一驚,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
嘈雜的人聲漸漸近了,一陣咚咚踏踏的腳步聲。
開門這個詞,霎時觸動了陶術之前被那雙血紅豎瞳煞到的神經。
「沒事。」
丫鬟才低頭不語,不一會,訓練有素的一群人,便退了個乾淨。
褚星奇和王勇面面相覷。
為首的侍女道:「小姐,早點的盒子被打翻了,你們先行洗漱,我這就差人再去廚房要一籠來。」
少女清甜的嗓子含著恐懼與悲傷,又再次響起來,只是在陶術耳里聽著,無論如何,都像是掐著嗓子在裝模作www.hetubook.com.com樣:「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偏偏不信。」
侍女的聲音帶著一點為難道:「可是,小姐,這門鎖了之後,我們卻開不得了。只能你們自己破門打開。這是為了防止某些東西,利用我們來戕害府里的少爺小姐。」
陳薇倒是神態自若,她之前在聊齋里被變作女鬼的時候,這些奇談怪論,見得多了。
「我們還是不放心,小姐,你開門讓我們進去吧。」
兩人側耳聽見,只聽一陣沙沙的摩挲聲遠去了。
陶術則被一群十四、五的女孩子圍著要洗臉,窘迫得不行,好不容易挨過去了,卻又見一群女孩子,不知道哪裡捧出的脂粉盒子、首飾盒子,就要往他身上撲。
陳薇向陶術使了一個眼色。
根據陳薇在聊齋里的經驗,這代表著門上附有法術。
陳薇道:「什麼『東西』?」
一般的法術,沾人血能破的,都是保護性法術。
門外有侍女顫抖的聲音響起:「小姐,你們沒事吧?」
陶術,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某種爬行類動物的鱗片。但是,這鱗片,足有成年人巴掌大小。
門外少女便笑道:「這簡單,這門鎖只要沾了血,便能破了。你們,咬破指尖,塗血在門上,鎖便廢了,自己便掉了。」
陶術默不作聲,從縫隙里往外窺去。
只是她們全都臉色發白,眼神發飄,一臉恐懼。
陳薇才伸出一隻掩寬大袖子下的右手來,在陶術跟前晃了一晃:「你看這是什麼?m•hetubook•com•com」
那血紅的豎瞳卻沒有看到他,只是猶疑地又使勁往縫隙里盯了盯,便不情不願的挪開了。
她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我們好好休息吧。它們沒有破門而入,就說明它們進不來。這些東西,都是見不得太陽的,明天一早太陽出來了,就好了。你要是還怕,我們明天就和王隊、褚星奇會和了,褚星奇那技能,對付鬼怪最有奇效。」
他們被開鎖聲驚醒,咯噔一聲,鎖開了的時候,還有清脆的「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高高低低,不同的驚呼聲響起。
「不是人的東西。幸好兩個小姐機敏,沒有被其所惑打開大門。」侍女道,「小姐,你們沒事吧?」
陶術正對上了一對豎瞳的血紅眼珠子。
永仁市,小巷子里,閔衛與霍闕,離開了魏芸的宿舍。
「啊?」
陳薇從縫隙里瞥了一眼,果然見到幾具頭朝下,渾身慘白髮脹的溺死屍體,在門外猶疑地徘徊了一陣,頭砸地,發出咚咚如腳步的聲音。
陶術低聲道:「這是蛇鱗。」
王勇默然片刻,頂著雪白小臉上的兩道大紅胭脂,道:「魯迅。」
陳薇道:「可是,門鎖了。我們想開,也出不去。」
忽地看見一處牆頭,正一張雪白的臉,好奇地望著他們。
正巧,外面的「少女」,似乎因他們的久久不語,而從外往裡面看。
陳薇笑道:「成,是我害怕,行了吧?給它們嚇了半晚上,我可撐不住了。大博士,就一張拔步床和_圖_書,怎麼辦?是我尊重尊重知識分子,還是你尊重尊重婦女?」
門外的敲擊聲停頓了一刻,那少女,或者說,不知什麼東西的聲音便低低而哀哀道;「我是應家的三娘。他們也想吃我的,只是礙於……不能得逞。我今天得知他們將在明日的百花宴上把我們剩下的人全都集中起來一起吃掉,才來相救。」
閔衛順著路燈看去,卻看見燈光對岸,隱隱照著那面牆下,那張天真的情慾的頭顱下,有巨大頎長的晃動的影子。
過了一會,陶術也緩過來了:「這竟是個有鬼神的文本。那之前侍女說的,鎖門是為了防止某些東西進來,看來也確乎是在保護我們。」
不過一晚上功夫,就被褚星奇哄得服服帖帖的小丫鬟,紅著臉,貪戀地留戀著「小姐」那不知怎的,叫人心臟怦怦直跳的面孔,半是羞嗒嗒,半是畏懼道:「這是我們幾個府里的傳說,我們四家沾親帶故的,從小在府里長大的家生子,都聽過。說是有一種美女蛇,人頭蛇身,夜裡專來呼喚敲門,裝作是熟人,叫人名字,如果應了,開了門,就會被她吃掉。」
陳薇也不矯情,幫陶術一起鋪了被褥,疲憊了一整天,緊張了半宿的兩人久倒在各自的被子上睡去了。
最後,見他們就是不開門,無可奈何,便以倒立,頭朝下的姿勢,咚咚地離去了。
褚星奇扭了扭身上的襦裙,摸著下巴的胡茬,確認自己還是個男兒:「剛剛陶術、陳薇她們說的,應府有人夜呼『吃人』,這裏又說四府間流傳什麼美女蛇,我總覺得有哪裡耳熟的很。」
陶術道和-圖-書:「我睡腳踏吧。」
厚重的木門中間有一道極淺的縫隙,外粗內細,狹狀,從外看內,越看越窄,看不清楚;從內窺外,卻能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是誰留下的。
他們現在是應十六娘與應十七娘,照這樣的排法,門外的,還是他們的「姐姐」?
地面悶悶一聲。
侍女來開鎖了。
一陣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
「美女蛇?」
聯繫到昨夜匆匆一瞥的豎瞳。
「開門呀,我真的是來幫你們的。」樓下的拍門聲還在繼續。
應三娘?
還有沉穩粗啞,卻明顯是男人的聲音的:「小姐,我是看家的武師傅,那東西外強中乾,已經跑了。」
她肌膚雪白,神態嫵媚,望之,年卻不過十三、四歲,尤帶稚嫩,披散著長發,半是稚嫩,半是引誘,叫道:「來呀——來呀——」
陳薇見他雖然強自鎮定,卻眼鏡歪斜忘了扶,明顯,這大博士被嚇得夠嗆。
閔衛皺著眉頭:「才這個歲數,怎麼就?」
忽地自覺失口,連忙閉嘴,向後一招,其餘侍女丫鬟,才捧著銅盆、洗臉的巾布等魚貫而入。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霍闕卻看了一眼這位郝主任派給他的、和郝主任如出一轍天真正氣的副官,輕聲道:「你看路燈。」
王勇一板一眼道:「是百草園與三味書屋。」
陶術瘦弱蒼白的臉上略帶了一些紅暈,不太自在:「我、我是無神論……這些不過都是文本的劇情而已,都是披著皮子的異界生物而已,我沒有怕。」
此時,夜已深了,他們穿過兩邊樓上曬滿衣服的老居民區。
甜言蜜語,打發了一步三回頭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