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紅星閃閃
第四十四章

王勇重複了一遍張玉的話:「現實?」
拉哈爾與村民們,越走越近,他們的影子投在地上,拉長了,卻分明……
「你還帶著手機,還不把手機靜音地進文本!」陳薇抱怨了他一句,「喂,你聽到沒有?」
少女目光一凝,耳畔,卻聽白虎化作的藍眼少年道:「你們的來意,我早已知道。但是,你們在其中,就永遠找不到我。
光團無數,人面難窮。白虎卻將這些光團不加分辨地,全都吞食下肚。而這些形象在白虎腹中慘嚎驚呼,煙消雲散。
一行人小心地避開了未知的廟宇,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慢慢地,兩邊的林木疏了下來,稀稀拉拉地,似乎他們即將離開密林的範疇。
「小玉,你怎麼會在這裏?」
有一位老人,他聽得惶恐,但是又認真,只是鼻子漸漸粗大,像是一頭去掉了鼻環的老牛。
褚星奇感受到腰部的震動,把手機取出來,上面顯示,他的手機鬧鐘鈴聲響了。
張玉搖搖頭,沒有說話,卻聽耳邊響起一個磁性的少年音,他說:「不要講話,噓——」
他們靠近的時候,還隱隱能聽到從村莊的某個方位隨風傳來的聲音,似乎是熟悉的中國鄉村喇叭聲一樣。
她回國后,也曾詢問過最為博學的陶術哥哥。
拉哈爾「咦」了一聲,「小姑娘,你等等……」他話沒說完,少女早已疾步奔出,似乎追逐著什麼而去,身形迅速地隱沒在了講台附近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
張玉見過他,知道他是白虎所化。
「你怎麼了?」拉哈爾見她略帶仲怔地盯著一個方向,一手握在了自己臂彎間的金鐲子上,就問她。
但是,由於他們舉著火把在明,張玉和王勇一行人在暗處,反而www.hetubook•com.com看得更清楚。
拉哈爾對身側多了這樣一位少年,毫無所覺。
黑夜,白泠泠的月亮,密林,破敗的廟宇廢墟,巨大的籠子,動物的毛髮、腳印,還有乾涸的血跡。
懷中的核心文本《白老虎》,像一本普通的小說一樣,一點光芒都不放,安安靜靜地躺在王勇懷中。
那旁邊的那條河,想來,應該就是恆河的支流了。
這行黑色文字與包的底部緊緊相融,摳都摳不出來。
張玉卻道:「我追著,白色的老虎,睜開眼,在這裏了。你們怎麼會,也在現實?」
如果他再探手去摸,摸到的,只會是一片空氣——那是一片幻象。
他的眼睛和白虎的眼睛一樣,湛藍得沒有雜色,純粹堅定。他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示意她不要說話。
巴爾拉姆顫抖著手,把紅色的,裝了七十萬盧比,用來賄賂官員的包,終是放回了原地,近乎痛苦地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嗚咽。
但白虎卻道:「不要說,要用心去看。」
兔子玩偶沒有示警。
拉哈爾追了幾步,追趕不及,早已不見了少女的影子。
王勇凝視著少女,她身上的氣息,確實是張玉的。
她握緊乾坤圈,但一聲呼嘯,虎目望她一眼,原地只有空蕩蕩的夜色,耳中傳來講課聲,並沒有那一身隨風微盪的雪白皮毛。
嘯聲宛如引她前行。
他們一行人走近了一些,王勇忽地蹲下,撥開藤蔓,說:「這裡有動物出沒的跡象。」
「王、王隊……」陶術叫了一聲。他戴著眼鏡,一向是文弱書生,本來就是幾人里身體最瘦弱的一個。剛剛被不知名的東西絆了一腳,然後,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身邊的和圖書樹,防止跌倒。
光團中,幻化著一個個奇詭異常的人形。
再走了幾步,果是有一條寬綽的河流,河面閃著銀光點點,但河水卻散發著一股惡臭。
如穿過了極深的水幕,他們先是眼前一片模糊,隨即,眼前再次清晰的時候,便感覺眼前發黑——確實是發黑,他們正在夜色之中,周身都是樹木,耳畔蟲鳴聲,彷彿在一片林子里,天邊懸著月亮,透過雜錯的枝丫,灑下清輝。稍遠處,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里上是一大片纏繞著藤蔓的石頭廢墟。
「走,我們立刻進入內核層。」
王勇厲喝:「誰!」
那有幾個被砸癟的東西,鐵制的,上面還有咬痕。
褚星奇拿手機光一照,顯出一張少女的面容來,赫然是張玉。
張玉看到,她的裙擺里,伸出一截羽尾,容貌年青,滿是活力。
她也正訝然地望著他們。
王勇道:「沒有生命跡象。我們往前再看看。」
而唯一沒有變形的,只有那隻紅色的包,它依舊靚麗。
遠遠地,拉哈爾帶著許多村民,並一隊頭上戴著紅星帽的,舉著火把找了過來。
陶術露出身形,摸了一把汗,褚星奇掂了掂這包的分量,看到裏面滿噹噹的金錢,在離開了劇情人物和車輛之後,迅速地褪色,變形,然後變成了一行乾巴巴的黑色文字,貼在紅色包的底部:【七十萬盧比】。
但是越往前走,幾人的神色越古怪。文本世界當中,就算能顯化現實,也是顯化與文本創作者靈感相關的現實。可是,越走,他們越覺得這是他們白天來過的現實當中的區域,所有細節都幾乎一模一樣。連電線都是新拉起來的樣子。
她挽著紅綾輕盈地落下,猶豫著喊了一聲和*圖*書:「哥哥?」
雙方對視一眼,張玉迷惑地眨了眨眼,看到了王勇泛著警惕的神色,她正要說話,卻聽身後響起了拉哈爾的聲音,不,不止是拉哈爾的聲音。還有很多別的腳步聲,混著呼喚聲:「小姑娘,你去哪裡了?這裏晚上很危險的,快出來啊——」
陶術道:「看制式,好像是某種供神的廟宇。」
「人世間百千相,痴兒莫被所迷。」
陶術說:「這、這是我們白天進入文本世界時的現實印度村莊。」
陶術不由帶著一些惶然打量四周,一看之下,瞳孔驟然一縮,本能地叫了一聲王勇。
陶術哥哥告訴她,她描述的這些形象,都是印度土地上的諸神。她才知道,那日所見,竟然是白虎在吞食眾神。
他當年駐守邊境,巡邏在雪山上,也經常和野生動物打交道。
褚星奇卻盯著手機屏幕,他說:「可是,如果這裡是文本世界的話,為什麼,」他把手機屏幕翻過來,對著其他人:「為什麼我的手機,又忽然有信號了。」
陳薇吃驚:「我們不是剛剛跳躍進內核層了嗎?怎麼會忽然回到現實世界?」
但扶著的這棵樹,卻樹皮觸感「光滑」得不可思議。
王勇道:「不要驚慌。此前在C-B1-0的內核層,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我們應該還在文本世界。」
張玉凝視著他,又看了看那些眨眼間,又好似沒有任何異樣的村民,若有所悟。
褚星奇道:「王隊你看,」他指了指廢墟的碎石堆里。
「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忽然響起的歌聲嚇了眾人一跳。
有膚色靛青,身穿獸襖,容貌俊若好女,額間生著三眼的男子;有象頭人身的戰神;也有一半身是富麗堂皇的貴婦形象,背面和_圖_書,卻是黑膚鬼面,滴血人頭與殘肢做腰飾的可怖女煞。
王勇順著陶術的視線看去,卻見一排電線杆排去,遠處,星星點點,似有亮著燈光的村莊。
分明是一隻只的動物的形狀。
而腳下,是粗糙的水泥路。
他們提著包,往尚未崩塌的地方奔去,藉助紅包的牽引力量,一躍而向更深的文本世界的真實躍去。
他們停住腳步,略帶猶疑的時候,卻忽然迎面吹來了一陣風。
而在文本世界,手機更不可能有信號。
而諸神像中,也偶爾夾雜有端坐蓮台,低眉垂目的佛陀;也有一身白袍,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受難者。
廟宇里,怎麼會有籠子?
他目光一凝,在這些毛髮、腳印旁,還發現了早已乾涸的血跡。
她曾追逐著白虎,在恆河岸邊,看見祈禱的人群上空浮現光團。
他們在找她。
事實果然如此,月亮沒有遮擋的,完整地將月輝灑落的時候,他們耳中就聽到了水波流動聲,附近應該有一條大河。
那飛掠而過者,也似乎極訝異,氣息略有不穩地停住。
而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村落邊緣,可以看見那些新建的木屋、磚房,和用磚修補過的土屋。村頭的亮光最足,遠遠地,還在村外,就能看到一大群人似乎簇擁在那。
她不解他的意思,但蹙眉看著白虎望向的方向,那是台下坐著的村民們。
白虎見她如此,才後退一步,化作了那皮毛柔順潔白的虎,回頭看了少女一眼,便長嘯一聲,遁入山林。
此前,在現實世界,到這片區域前,褚星奇還看了一眼手機,也只有一格信號,除了打電話,別的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他怏怏地,老老實實不和圖書再玩遊戲。
少女便只對拉哈爾說:「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有一個婦女,她拿著筆記,笨拙地用新學會的文字,簡單地做著記錄。
「可是,小玉,我們分明是用內核層的鑰匙,直通的內核層。」
是籠子!而且不止一個,金屬鑄造的,巨大的籠子,足以關住數個站著的成年人類。
「果然,作為巴爾拉姆人生的最後一根稻草之一,幾次三番出現的,裝著大筆金錢的紅包,是內核層的鑰匙。」褚星奇鬆了一口氣。
她還看到,台上,正在講課的「老師」,身後搖晃起了一截尾巴,看起來,貌似是貓類的尾巴,但上面的花紋,卻像是虎尾。
她側過臉。拉哈爾身側站著一位又高又瘦的少年,他俊秀端正,也戴著紅星帽,背著槍,穿著一身土布的軍裝,打著綁腿,和台上講課的納薩爾打扮得差不離。
「保持最高的警惕,我們繼續走,離開這片區域。」
這裡有散發的毛髮、腳印,而且不止一種動物。
他坐回座位上的一剎,卻沒有看到,紅色的包,早已被偷梁換柱。
雖然只有最低的一格,但是,印度境內,一向通信基礎建設只局限於大城市,到了鄉下,能有一、兩格,都得謝天謝地。
幾人也認了出來。
而此時,白色皮毛的虎,踱步已經走到了近前的位置。
而紅包到手的一剎,所有的場景都在崩毀,天在晃蕩,地在震動,這片文本世界中的印度首都——德里,逐漸地褪去所有顏色,變成一座紙片與布景板,「劇情」開始崩塌。
他站定之後,就著月光再看,卻受了驚——這根本不是樹,而是現實生活中最常見的電線杆。
「前面村子有燈光,保持隨時撤退的準備,與內核層的『生物』進行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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