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紅星閃閃
第六十章

他……想不起小羅的名字。
對啊,小羅叫什麼?
他做賊心虛地揣了從家裡拿的買輔導書的一百塊錢,在廣場上徘徊,一會看看網吧,一會看看遊戲廳。
永仁市的C-B4-0,尚且沒有處理完畢,接二連三傳來的消息,就震驚了所有人。
字典,叫做《新華字典》。
而青年磨破的草鞋裡的腳,似乎也血肉模糊。他走出書店后,留下一行血腳印,書店的阿姨還皺著眉去拎拖把呢!
「『百鬼夜行』又出現了?」
他們立刻扶著小羅上馬,另一個人為他牽馬。
無論是印度,還是俄羅斯,當地的核心文本,都被無形的力量修補了起來。
新聞里,也臨時插播了一條新聞,說全國各地忽起大霧。
中國國內,魯迅文本,又重新出現。
「新華……」
他在廣場邊緣的路燈下猶豫地徘徊的時候,地面不知何時,悄悄地騰起一層白霧。
白霧很淺,很快就被冬夜的冷風吹散了。
群山間,一隊邊防士兵正在艱難地牽著馬,跋涉積雪,頂著刺骨的雪風,進行巡邏。
「因為我是少先隊員。」
一邊揉著額頭,郝主任一邊道:「現在也只有我們中國的情形尚可,C-B4-0這次出現,沒有太大動靜,我們還有餘力支援他國。」
她們自以為說話很小聲,但因音樂響在耳邊,她們聽久之後,完全沒發現,自己的嗓門大得驚人,簡直是在吼。
以俄羅斯為中心,輻射遠達歐洲,歐洲共產黨紛紛上台。阿富汗等地政變一夜之間發生,宗教首腦被送上斷頭台。
這家書店,也叫做新華書店。
孔芸愣了,想了半天,才想到老師說的少先隊的全名:「就是……嗯……對了,就是少年先鋒隊!」
班主任皺眉問這個小調皮鬼:「孔芸,你有什麼問題?」
「沒有啊。」
軍醫診斷了一遍,嘖嘖稱奇,說他竟然在低溫里沒有暈過去,奇迹一樣,只是有部分不重的凍傷,但是要修養一段時間。
以日本為核心,東南亞各國,乃至於過太平洋往美國,美國國內也開始動蕩,據說,有不少大資本集團,一夕之間覆滅。
孔芸翻了個白眼:「廢話!」這個年紀的孩子賊精,雖然青年打扮怪異,灰頭土臉,但是他身上沒有半點兇惡和流氣,他也就不怕他。
昏黃和圖書的燈光下,他留著短髮,看去,臉頰微微凹陷,很是瘦削。臉上髒兮兮的,沾著塵土,卻很蒼白,嘴唇沒有血色。衣物破爛,有一點像孔芸姥爺的軍裝,穿一雙破草鞋,他衣服上簌簌的黃沙還在往下掉,剛才泥坑沙窩裡爬出來似的。
老班長向上級申請,暫調來新的技術兵,直到小羅好起來。
他只是說:「……原來那些同志回來的時候,說的是真的。」
文本生物再現人間。
孔芸連連搖頭,一屁股坐下的時候,卻還盯著幻燈片回不過神來。
搓了很久,小羅身上才慢慢緩了過來。
青年默默地點了點頭,將四個字念了一遍,又走過去,拿了一本小學課本,課本的前幾頁,就印著兩個戴紅領巾的小孩子,在明亮的教室里舉手的畫面。
今天的霧的確大,霧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他這樣想著,給上級撥了一個電話,說了小羅的事情,請求調來一個技術兵,暫時頂一下小羅的崗。
正此時,廣場上跳舞的大媽里,有人因多青年怪異的打扮多看了他幾眼,卻順帶看到了孔芸。
他們帶著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小羅慢慢返回了營地。
很快,他拿了一本紅色的,厚厚的書,認了半晌,帶著口音的方言念道:「新、?字、典。」
老照片里,犧牲的紅軍的打扮,和他昨晚上看見的那個青年的打扮,一模一樣!
「新華……」
其中一名姓羅的新來的戰士,腳下一個踩空,踩到了中空的雪洞,身子一歪,就要滾下山崖。
「為什麼要戴紅領巾?」
青年卻忽然急切地問:「你說什麼?新中國?」
青年的打扮就更加叫人側目了,孔芸躲開了那些大媽的利眼,連忙鬆了一口氣。
他那急切激動地的神態,嚇了孔芸一大跳,一臉警惕地往後跳了一大步,摸了最厚的字典舉起來當盾牌。
「王上校,歐盟、美國,以及俄羅斯外逃的殘存寡頭,都向我們提議,立刻召開國際安全特殊大會,商議目前的局勢。上面答應了,派你們跟我同行。」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小羅才來了一星期,但是,他很喜歡這個兵。
大媽連忙叫另一個:「哎喲,這是不是你鄰居家的那個小胖墩?」
「小玉,你看看那個方向,霧裡是不是有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牽著馬?」陳薇知道張玉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常人不能看到的東西。白霧擋不住她的銳目。
天空上的灰濛濛,今天似乎少得多。
羅什麼?
孔芸聽見他的低語:「這裡是……?」
媽媽仔細打量了他一陣子,確定他沒有受傷,才怪道:「那你的紅領巾上怎麼沾著血?你這孩子,真是的,又拿紅領巾去幹什麼?說了多少次了,就算是兩塊錢一條,也不能這樣浪費……」
他人小鬼大:「切,騙鬼,其實就是染料染的。」
青年點點頭,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臟污和塵土,略帶窘迫地,小心地將手擦了擦,才走到一排書櫃前,仰頭看這些書。
青年卻更加仲怔,他望著窗明几淨,吊燈與光滑可鑒的地板,望著在他眼裡幾乎可以算作輝煌的書店,望著一眼看去,密密的書櫃,不知道在想什麼。
彷彿一夕之間,世界各國動蕩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其中,俄羅斯的形式,尤其的壞……不,也說不上壞。至少,對於俄羅斯的平民來說,說不上壞。
在更多的人因怪異的青年而看過來的時候,孔芸大叫了一聲,也顧不得青年身上的臟臭了,連拉帶扯地拖著青年,一邊藉著他的身形做遮擋,一邊把他往書店裡拽:「哥,哥,走,我們買書去,買書去!」
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彙,青年帶著讚許點了點頭,繼續問:「為什麼少年先鋒隊要戴紅領巾?」
這金碧輝煌的書店,他想起,進門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樣與繁體不同字樣的牌匾。
班長連忙把他按了下去:「你好好躺著吧!」
孔芸更加快樂了,趾高氣揚地說:「這是紅領巾。」
孔芸本來是興緻缺缺地在課桌下做著小動作,但是,他偶爾一抬頭,很快,他的眼珠子定住了,他的嘴巴張大了,刷地一下就從課桌前站了起來!
陳薇從霧中往窗外看,白霧裡,今天的街上格外安靜,只是,又影影綽綽地似乎有繁忙的人影,還有馬匹在霧裡穿梭。
孔芸想起來了。
王勇在和郝主任通話。
青年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任由孔芸把他拉進了書店。
陶術惶然才從日本傳來消息沒多久,陸陸續續地,從印度,俄羅斯,都傳來了新的消息。
今天搞主題班會,老師放了和_圖_書一張時事照片,照片上,老人在一座紀念碑前敬禮。這個月,有關長征的新聞層出不窮,公立學校也紛紛接了上級任務,展開主題班會教育。
張玉聽話的看去,順著陳薇指的方向看了片刻,隨即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
老師正在解說:「新中國成立之後,進行調查。解放初,全國共產黨員約三百萬,而此前為新中國建立而犧牲的黨員烈士,有名有姓的卻達到了三百七十多萬……這三百七十多萬中的大多數人,都年紀輕輕,正是青春……」
但陳薇卻不安地悄悄地問張玉:「小玉,你有沒有感覺,好像今天的霧有點大?」
班長想,如果要評標兵的話,評小羅,大家一定都沒有意見。
孔芸不知所措,又有一點兒嫌棄,因為青年的眼眶濕潤了,他看起來好像快哭了。他很少見到大人哭,因此不知所措,準備只要他一哭出來,他立刻逃竄。
甚至,往日車水馬龍的街道,今天也沒有一個人。
孔芸聽到青年低頭問道:「小孩子,這裡是書店嗎?」
張玉看了一眼天空:
孔芸立刻糾正共同逃竄的難友:「第二個字念華,這叫新華字典。」
幾人為難的時候,小羅卻說:「沒事的,我還可以繼續工作。」
他們連忙撲了過去,一起幫忙刨雪,刨開雪堆,露出的果然是小羅。
有人說了四年級上冊的《飛奪瀘定橋》,也有人說了五年級上冊的課文《七律·長征》。
媽媽叫他解下紅領巾,一沾手,粘糊糊的,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芸芸?你受傷了?」
「……同學們在這五年裡,都學過不少與長征有關的課文,哪些同學能說說呢?」
老班長愣了:「就是小羅啊,他的證件和檔案我也都看到了,他叫羅……」
孔芸卻一頭撞上了一個胸膛,他胖墩墩的,雖然才十一歲,但一頭就把來人撞得倒退了幾步,他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同畫上一樣,孔芸胸前還沒有解下的紅領巾,問道:「這是什麼?」
只是……
他不叫苦,也不叫累,意志頑強,和所有戰友都很和氣,從來不紅臉。工作很認真,休息的時候,他看到小羅沒有出去玩,而是悶在屋子裡看書,則抓緊一切時間學https://m•hetubook•com.com習技術。
他說話帶著一股奇怪的口音。孔芸吃力地順著他的手爬了起來,卻見來人是個青年,也就和他讀大學的表姐差不多年紀,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狂風,陰天,積白的群山,騰著夾雜著雪碴子的冷霧。天寒地凍。
誰知,電話打過去,上級更加震驚:「你在說什麼?我們從來沒有派過姓羅的技術兵過去!該派去的技術兵姓張,明天才到。」
孔芸一臉驚恐地看過去,果然看見了小區鄰居里,嘴最碎最八卦的那位大媽!!
一個冬日的乾燥的晚上,市中心的廣場上燈光閃耀,放著音樂,一群中老年婦女,揮舞著扇子,精神抖擻地隨音樂起舞。
廣場正對著的,就是本地最大的一所新華書店。
小羅已經墜了下去。
「什麼是少先隊?」
但是,最近的營地還有一段路,新調來的技術兵,還要一段時間,他新調來,適應環境,也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但是小羅是新分配來的技術兵,他一病,很多機器的問題就難了。
被分給小羅的馬,卻嘶嘶地長鳴起來,班長一怔,定睛一看,大叫起來:「看那裡!」
一時竟說不出哪國更焦頭爛額。
青年正要開口,剎那,忽然怔了怔——他看著孔芸手裡的那本《新華字典》,卻忽地明白了。
孔芸以一種你想難倒我沒門的語氣說:「老師說,是因為新中國的革命烈士的鮮血染紅了它!」
孔芸沒有帶那條被血染了的紅領巾,換了一條新的戴。
遠處,被一棵松樹擋住的雪堆里,一隻手扒住一根松枝,頑強地慢慢往外刨雪。
而鄰國印度,納薩爾這一次兵臨城下,早已佔據了新德里……
之前,離開書店的時候,那青年踉蹌了一下,孔芸伸手扶他,感覺有黏黏糊糊的什麼液體滴在了他的紅領巾上。
而更糟糕的消息,還不斷地傳來,歐盟、美國出事了。
真是個奇怪的大人,孔芸這樣想。
書店裡燈光明亮,還開著空調,相比外面的冷風,很是溫暖。人來人往,看書的,買書的。
孔芸就是其中一個。
「小羅!」其他人連忙撲上來拉他,卻來不及了。
肯定是他的血。
這天晚上,孔芸還是沒能去成遊戲廳,垂頭喪氣地買了輔導書回家了,媽媽和_圖_書爸爸問了幾句他怎麼去了這麼久,就打發他去洗漱了。
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孔芸卻鬱悶地想:他哪裡有呀!可是,紅領巾上怎麼會有血?
來人很快鎮定下來,伸手拉他:「小孩子,快起來。」
他頭一次遇到比他還笨的大人,連「華」字都不認識的,因此帶了一些得意洋洋。
老班長一下子傻了。
書店旁,緊緊挨著的,還有一座網吧,網吧又鄰著遊戲廳。即使是這麼晚了,也有不少孩子留連在這裏。
不對。
臨下墜前,他鬆開了國家的財產——那匹巡邏的好馬,沒有讓它和他一起下墜。
很快,他通知了一行人一個消息:
冒著風雪,一行人下了山谷去尋找戰友,找了很久,入目只有滿目的冰雪,雪間,還騰起了茫茫的奇異的冷霧。
但青年最終沒有落淚。
他的氈帽不知道滾到了哪裡去,露著青青的頭皮,上面結霜,面容也青紫交加,嘴唇發紫,鼻孔里結霜,但是還活著,班長立刻招呼其他人把他拉出來,幾人捧雪往他身上搓。
孔芸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青年拉起孔芸,卻茫然四顧,看那閃耀的燈光,看大理石鋪的廣場,看跳舞的大媽,以及附近的馬路,馬路上來往的車輛。
更糟糕的是,日、俄兩國的文本生物,竟然聯手成立了一個聯盟,號召全世界的共產黨執政的國家加入。
班主任還選了幾張歷史上的老照片,和幾張孔芸不愛看的革命劇的劇照,放在了幻燈片里。
國際上風雲色變,早已消失的文本世界重新現世。
「同學們說的都很好。可是,同學知道嗎?在大渡河,瀘定橋上身先士卒的英雄,都是由共產黨員和入黨積極分子組成的。長征中,每打一仗下來,黨團員負傷之數,常常佔到傷亡數的四分之一,甚至超過一半……」
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是一個大霧天,媽媽一面嘟囔著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是大晴天云云,一邊給孔芸換了一條紅領巾。
他想起了離開書店之後,青年站在街上,望著繁華的城市,望著跳舞的大媽們,久久佇立的樣子。
在這樣的氣候,這樣的情景下,滾下山崖,小羅可能埋進了雪裡,他們找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他……凶多吉少。
郝主任的頭髮不停地掉,一時竟顧不得國內沒有其他動靜的C-B4-0了,一直在對外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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