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鼠對視一眼,其中一隻嘟囔著:「一個兩個的外人,都想入城……喂,有沒有金子?」
活脫脫是個四不像。
後來,駙馬爺進城的時候,因不懂等級規矩,逾越了,國王勃然大怒,要斬殺駙馬。
說著,它打量一行人幾眼:「聽說駙馬也是跟你們一樣的外來人,雖然沒你們俊,不過真是幸運,入城第一天,就被王室看中了,尚了大公主!」
老鼠士兵跳起來:「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
「下去吧,良辰吉日,不要錯過。」
鼠公主的鑾駕正被袋鼠們抬著,一路進了那王宮。
原來黃沈城的白貓國王性情殘暴,最重規矩。黃沈城等級森嚴,規矩嚴苛,城內居民稍有逾越,就可能面臨逮捕,乃至於殺頭大罪。
飛雪漫天飛舞,微微遮擋了眾人的視線。等得喜轎經過的時候,資深者們才清:那坐在鳳鸞轎上,被袋鼠門抬著的年輕男人,繃著臉,圓圓的臉,濃眉,精神的大眼睛,看起來既像上個世紀的戰鬥英雄,又帶著一點兒孩子氣。
那雌鼠卻拎著燈籠匆匆地去懸挂了,沒工夫再與他們多說半句話。
他們進了城,卻見黃沈城內,張燈結綵,沿街掛著亮堂堂的大紅燈籠,鞭炮噼里啪啦,飛雪也掩不住喜氣洋洋。
白鼠王后見大女兒一霎時面如死灰的樣子,被瞪得渾身一寒,也只得與丈夫賠笑道:「多少年的夫妻了,您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幸而當時大公主心地善良,見此,忙說自己對駙馬一見鍾情,非他不嫁。又有王后從中說和,國王這才放了駙馬一命,命令他與繼女當即成婚。
「噓,你不要命了?沒看到連大公主都寒蟬若噤,新婚夜被打壞了身邊宮鼠,都不敢吱聲嗎?」
吱吱吱,他到和-圖-書哪裡去了?
「我的兒,難得你也有個可心如意的人兒,這大喜之日,也不必如此多禮,快快入座罷。」白鼠王后難得慈愛地像一位母親。
「是,兒臣謹遵聖命。」
「外面風雪大,你們快進城避避風雪罷!不過,千萬不要衝撞國王,否則你們就再也出不了城了!」
而白鼠王后本來是一個平民女子,還曾嫁過一夫,生下了一個女兒。只因夫婿早死,它帶著女兒難以度日,這才憑藉美貌,鯉魚躍龍門,嫁進了王宮,一躍成了王后。連帶著它與前夫生下的灰鼠女兒,也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的大公主。
老鼠們看得眼睛都直了,忙用爪子兜過金子:「夠了夠了!」
一行人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找到。」
此時,李峰坐在鳳鸞轎上,身側跪坐著那穿綠綢緞嫁衣,鳳冠霞帔,珠簾擋住了面孔的鼠公主,在內核層意象所化的黃沈城中,招搖而過!
資深者們搖頭:「沒有。此前我們看了一遍居民家裡,沒有找到任何一面鏡子。現在,又翻了一遍王宮的各個角落,也沒有找到鏡子。」
資深者們問街邊一隻婦人打扮,頭上毛毛裝點成兩揪髮髻模樣的灰鼠:「夫人,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道貴城裡這是有什麼喜事嗎?」
王宮內,大殿正中高座一對兒夫妻。
「它本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殘暴的!」
霍闕微微蹙眉:「奇怪,照理說,冢蠅所在處,必伴生有一面鏡子。它既然躲在內核層之後,那鏡子必然也藏在內核層中。」
「它是被那面魔鏡蠱惑了,是被那面魔鏡變成這樣的!」
他生得和雷鋒幾乎一模一樣,不是李峰是哪個?
大公主匆忙回身,看見自己的一個親近的小宮女被白和-圖-書貓國王的侍衛拖了下去,苦苦哀求:「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白貓國王則看不出什麼喜色,仍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語氣,對大公主說:「駙馬是外來客,不懂我們這的規矩,你以後要多教教他。」
隊伍中的一位年輕人笑,晃晃耳釘,手一拂就掏出一大塊金子來:「這些夠了嗎?」
李峰道:「我形同階下囚,不知道能幫公主什麼?」
「嗤!」一位宮女笑了,「你們是新來的吧?什麼貓毒不食子,國王是一隻白貓,王后是一隻白鼠,小王子小公主也都是白貓,怎麼生得出大公主一隻灰老鼠來?大公主是王后改嫁的時候帶進來的拖油瓶哩,聽說生父是一隻沒什麼本事的灰老鼠。王上對駙馬網開一面,還不是我們王后貌美絕代,迷住了國王,才求下駙馬一命來。」
黃沈城中央有一座宮殿,它的風格看起來既像老鼠的洞穴,又帶著一點江南白牆青瓦的風格,但偏珠光寶氣,金碧輝煌。
白貓國王指著那隻宮女小灰鼠,怒道:「它只是一隻七級鼠。到了殿前,以它的身份,應該是兩隻腳併攏站著。它卻敢將兩隻腳分開站,可見是一個不懂規矩的謬種!」
它們穿著古代士兵的盔甲,長長的吻撅著,拖著長戈, 縮在城牆一角躲避風雪,生著一堆篝火,一邊烤火,一邊不時地跺腳,順便再解下腰上的葫蘆,喝兩口酒禦寒。
白貓國王見妻女都畢竟是識相的,才緩和了面色,對大公主道:「為父已替你除了一個謬種孽障。須知,不懂事的謬種,以後必然有蹬鼻子上臉,踐踏主人威嚴的謬行。」
那張鼠臉上長滿灰色的毛髮,眼淚濡濕了毛髮。
眾人也忙避在街道之後,卻看見遠遠地一架鳳https://m.hetubook.com•com鸞轎被健壯的袋鼠們吭哧吭哧地抬著來了,坐在鳳鸞上的,穿著綠綢嫁衣的是一隻極瘦極小,身材幹癟的雌性灰鼠。而坐在它身旁的,卻是身穿大紅華服的一個年輕男人。
「那真是貓毒不食子,王上為了女兒,連規矩都破了。」
「我們是進城的旅人,麻煩鼠兄行個方便。」
慘綠的貓眼就瞪著白鼠王后:「怎麼,王后,你是說,我的規矩還沒有什麼『吉利』不『吉利』重要?」
謝過御座上的王與后,大公主夫婦正要起身,卻聽白貓國王忽地十分不悅,露出獠牙,齜牙道:「來人!把它拖下去!」
兩隻小白貓兒依在父王膝下,也奶聲奶氣地學聲:「規矩,規矩!」
鑾駕一路向黃沈城中央金碧輝煌的宮殿而去。
白鼠王后嗔怪:「孩兒的大喜之日,你這是做什麼?」
眾人潛身宮中,只聽得充作宮女們的雌鼠從新房內退出,提燈夜遊走廊,巡邏宮室,一邊悄聲議論:「可嚇死我了,真就那樣被打昏了,王上未免也太苛刻。」
大公主也只得強顏歡笑,低頭不語,裝作沒有聽到那小鼠在殿外的慘叫聲。
但也不甚稀奇。因為內核層中,光怪陸離,由無數具有象徵性的意像組成,出現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黃沈城城門緊閉,城門口守門的,是兩隻人立而起的灰老鼠。
大公主的綠綢裙裾拖過,就染了血跡而不自知,匆匆忙忙逃命一樣拽著駙馬,再無半點喜氣地逃離了正殿。
「現在只剩一個地方沒有搜過了。」褚星奇說著,朝那間新房努了努嘴。
嘎吱一聲,城門緩緩打開。
正吱吱吱地抱怨著,卻就見風雪裡來了一行陌生人。
而白貓國王與白鼠王后的座下,還有兩隻毛絨絨的和-圖-書小白貓兒,一雌一雄,正是王國里頂頂小,也頂頂受寵的小王子,小公主。
資深者們聽到身後的鼠們烤著篝火,在雪裡喝起小酒,一邊喝著一邊迎著漫天風雪,唱起怪里怪調的小調:「吱吱吱,他到哪裡去了?
而白貓旁稍低一階的椅子上,則坐著一隻十分美貌的白鼠,毛髮如雪,順滑得幾乎反光,美得甚至有點俗氣。一身王后華服,頭戴鳳冠,十分端莊地坐著,一隻前爪放在膝上,一隻前爪輕輕放在扶手上。稱得上儀態萬千。
它隱隱是中國古代城池的模樣,卻通體由玉雕成,玉髓內光華流轉,在風雪之中分外顯眼。
一隻只穿著人衣裳,人立而起,在街邊忙碌,鋪紅毯的鋪紅毯,掛紅繡球的掛紅繡球,還有的正到處張貼「囍」字的紅剪紙。
那聲音極像沈小萍,身世也跟沈小萍一樣堪憐的鼠公主哽咽道:「駙馬不必自謙,因你是外來的,所以有一事必然只有你能做到!」
「父王,母后。」吹鑼打鼓,到了殿前,大公主夫婦早已下了鑾駕,步步到御座前,俯身盈盈而拜。那駙馬動作僵硬,卻被灰鼠公主強行扯著,膝蓋虛虛著沒碰到地的半蹲下來。
公主夫妻低著頭,向國王王后一拜,這才逃似也地出了宮殿,卻見殿外,那小鼠被打得鮮血淋漓。
大公主將自己蓋頭掀開,它是一隻極瘦小的小灰鼠,此時才淚流滿面道:「李郎救我!」
它說:「求求你,救救我父王!」
一行人在雪夜裡跋涉,一腳深一腳淺地趕路,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前方風雪中,矗立一座流光溢彩的城池。
宮人們應聲退下,殿內只剩下大公主夫婦二人,李峰才道:「請公主履行諾言,放我離開。」
跟他們一樣的外來人?
「哎呀,https://m.hetubook.com.com王呀,喜日見血,太不吉利。」王后勸道。
「一面也沒有?」
霎時鞭炮噼里啪啦作響,群鼠忙忙伏跪。
我們的新國王呀,你怎麼長得和老國王一模一樣呀?」
眾人走近了,卻看那座城池的城門上懸著牌匾,刻著三個篆體大字——黃沈城。
最正中的椅上坐著一隻成人高的白貓,它頭戴王冠,身披御袍,貓眼睜圓了,極力顯示威嚴,鬍鬚一顫一顫,貓嘴幾乎咧到兩頰,露出獠牙,又帶幾分猙獰。
我們的老國王呀,被打倒了。
待進了自己布置得喜氣洋洋,紅燭照紅紗的側殿,才鬆一口氣,對宮人道:「本宮今夜新婚,不需要爾等伺候,都退下吧。」
李峰繃著臉,身旁的公主細語輕聲:「你忍一忍,只要拜過了父王母后,進了洞房,我就放你走……」
兩隻灰老鼠喝得醉醺醺地,圍坐著篝火,不憤地吱吱叫:「真不服!真不服!新王品行壞,還不如當初不叫老貓王死去!」
沿街站著的卻儘是些鼠類,各種各樣的鼠,倉鼠、灰鼠、白鼠……
他們聽了一陣,才漸漸聽明白。
很快,街道都布置好了,紅毯長長,紅燈籠懸滿兩畔,群鼠里有鼠喊了一聲:「大公主的馬車來了!」
「王上一貫如此。之前,如果不是大公主堅持要與駙馬成婚,恐怕,連駙馬爺也保不住命呢。」
「當然啦。」雌灰鼠指了指滿城的張燈結綵,搖頭晃腦:「你們瞧,這喜慶的,今天正是我們公主的出閣日哩!」
眾人一邊聽八卦,一邊順著宮女們巡邏的位置,搜了一遍宮中。
內核層中,黑夜永不褪去,茫茫風雪永不消停,原野白乎乎一片,望不見盡頭。
資深者們對視一眼,悄然跟上了公主的鑾駕,一路藉著霍闕的水幕遮掩氣息,溜進了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