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鳳凰一出生就脫離了雛鳥的狀態,恰是剛步入青少年時期。
人群中的少女接住旋迴的金環,面上冷漠,但動作卻毫不猶豫。
咔擦,血從腔子里四濺。
賈生頭上浮現出了一個「德」字,也定在了原地。
氣氛詭異的安靜了剎那。
然後,時間再次定格了。
安琪拉嘆道:【不行,她的特質發作了。】他正待上前安撫她,卻見電光火石之間,金光一閃,乾坤圈穿空而去,堅固的環身將閘刀直接砸偏了,咚地落在了劊子手腳下。
賈生的頭顱落在地上,鮮血還在噴涌。
但張玉的步伐止住了一刻。
從暈眩感中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再次站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那高懸的閘刀,以及閘刀下的賈生。
少女臂上的乾坤圈對著那隔絕了陽光的黑雲嗡嗡作響,她才邁出第一步,手就被拉住了。
少女這一刻迅疾的出手,小小在她同伴們的意料之外。
她臂上的混天綾、乾坤圈嗡嗡作響。
賈生凝視著她,卻彷彿在一片晦暗的世界看到了鮮亮的色彩,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然後那具無頭的屍體也投入了火里。
而賈生,有較大的可能,就是那十五年前剛剛出生的鳳凰。
他們挨個向那顆頭顱鞠躬,任由淚水落地,緩慢地離開。
【請看看我呀,我的同胞們。】
張玉體內沸騰的血終於略微平靜了下來。
有壯年的男子說:「我認出您了,是您!您是我的女兒被搶去當血食時,為我帶回女兒的人!」
hetubook.com.com監斬官、人群鬆了一口氣后的議論聲如泛起的潮水聲入耳。
果然賈生就是鳳凰!
【倘若有人記得,】
【這張臉,有誰記得?】
文學參謀團認為這個場景可能是綜合了兩首古詩,《登科后》、《賈生》,是一個時間背景連貫的場景。
賈生看到那捲紅綾,以及套在少女臂上的金環,卻似乎是認出了什麼,怔著眼睛,竟道:「……是你們……是……你們?」
賈生死了。
科迪也鬆了一口氣:【看來賈的死,確實就是固定的劇情之一。】下一刻,正在嗡嗡議論的人群,卻如被掐住嗓的鴨子,戛然而止。
有一個極年輕的婦人,竟然從人群深處擠了出來,喊道:「我認出您了,是您!您是把我從那莊子裡帶出來,讓我免於被丈夫毒打的人!」
他的反應像是在說酒樓中的相遇,也似在說更早的相遇。
賈生落在了一位少女跟前。
它站在台上,面對著人群的方向,將擦乾淨了的頭高高舉起。
監斬官的「斬」字簽尚未落地,閘刀剛剛下落,紅綾就猛然射來,將賈生攔腰一卷,卷下了斷頭台。
經驗豐富的資深者都陡然一驚:「劇情」是約束文本生物在殼子里不要直接醒來的束縛,而現在的情景,明顯是「劇情」被破壞了,文本生物即將醒來!
鳳凰的體型迎風就長,最終,羽翼燦燦,竟能亮塵世。
難道真如文學參謀團提出的那樣,賈生就是十五年前的鳳hetubook.com.com凰?
它自眼淚里熊熊而起,火苗將頭顱包裹住了。
【我也不需別的,】
【「我生前的話,早已問盡。」】
眾人耳邊再次響起了一個嘆息聲,那嘆息聲更加清晰了。
她搖開摺扇,張開領域,呼來另一個世界的百鬼,百鬼們有的扯住她手臂,有的在地下伸出手,拉住她的小腿。
而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異象也已經消失了。
賈生的頭顱一躍而下,跳進了那淺淺的水窪。
就在她略微耽擱了的這一瞬間,那閘刀終是落了下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這張臉。
有老人拄著拐杖走出來說:「我認出您了,是您!您是在我那不孝子想把我剁碎了當肥料時,搶下我的人!」
但他們和賈生,什麼時候見過呢?
但沒有人阻攔她。
有青年說:「我認出您了,是您!您是唯一肯為我提供幫助,讓我能夠繼續讀書的人!」
文學參謀團提出猜想:他們認為賈生說的外祖母,應該就是那神秘的、在《詠史》當中也出現過的老婦人。
這時候,那屏蔽了他面孔的光斑早已散去了。
這些文本角色皮下的文本生物開始更加劇烈地蠕動,似乎想破皮而出。
終於,所有曾經受過賈生恩惠,卻還記在心裏,想著報答的人都來過了,他們的眼淚匯成了一小窪的水窪。
這張已經帶上憔悴,不如當年年輕的臉。
但賈生話音剛落,周圍的時空忽然凍結了。
在民眾、監斬官的瞠目結舌和*圖*書里,鳳凰化作一道帶著金光的赤焰,沖向了天上阻隔陽光的漫天黑雲。
【只要一滴眼淚吧。」】
伴隨著他的喃喃聲,從這些定格的文本角色的身體內,更多的黑煙在冒出。
他們四下看去,卻始終找不到嘆息聲的來源,只能聽到那大約是個女聲。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文學參謀團的分析:
賈生現在三十多歲,那十五年前,他應該恰是個少年模樣。
如果把那鳳凰擬態為人,它應是出殼就在青少年模樣。
賈生這麼多年在外,他秉性正直,即使只是做著小吏,也盡過全力去幫助那些境遇凄涼的人們。
從這些文本角色的身體內,有黑煙在冒出。
那本來慘白的、緊閉著眼睛的賈生頭顱,被舉在手裡后,竟然再次張開了灰敗的唇,說出的話似亡靈般顛三倒四:
但是他們卻一個個走到賈生的頭顱面前,婦人抽抽搭搭,老人拭淚,壯年擦著眼淚,青年眼圈裡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
【只要,只要,】
她的神智也清醒了許多,彷彿不再被沸騰的骨血所迷惑。
遲了。
看著看著,忽然人群騷動起來。
台下,如剪影一般的民眾們,表情凝固,無論是笑,是嘆,是失望,是鬆口氣,都定格在了臉上。
一個、兩個、三個……
便默許了少女干預劇情。
定格的時間開始飛速倒退,帶給資深者們強烈的暈眩感。
那火與風火輪上的真理之火很是相似。
王勇肅容,向她搖了搖頭:【小玉,克制。】
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鳳凰確實是見過他們一面的。
人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下一刻,卻聽一聲若隱若現的嘆息,眾人便眼前一晃,視線穩固下來,便見他們再次站在了斷頭台外,而賈生問完三問后,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便被劊子手摁在了閘刀下。
這一次,時間沒有凍結,重啟。
監斬官投下的「斬」字簽懸停空中。
他們看到,他們親眼看到,那頭顱落地,腔子里不斷湧出鮮血的無頭屍體,竟然從閘刀前站了起來。
他還活著。
他抬起眼,在無數灰撲撲的剪影里,唯獨看到了一對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那對眼睛看似清明冷漠,實則宛如眼底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賈生聽到咚的一聲,脖子卻沒有痛感,他張開眼睛,茫然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劊子手,以及那被活活砸斷砸偏,落在地上的閘刀。
它跳進淺淺的眼淚里,一霎時,眼淚的水窪里,忽然生出了火來。
站出來的人不多。
那灰暗的天空,雲不再流動。
火越燒越大,賈生的頭與身體逐漸燒化了,從他的身體中,從灰燼里,飛出了一隻絢爛奪目,尾羽如彩虹流霞的成年鳳凰!
小林美子道:【小姑娘,不能往前了。】
安琪拉感受了一下時間長河的變化,道:【時空倒流,場景重置了。】眼看著斷頭台上,陽光落下,閘刀反射光斑,即將落下,張玉再次向前邁了一步!
【「請看看我呀,我的人民們。】
而根據他們得到的信息,賈生之前在豐朝和_圖_書皇帝面前自述的家中那外祖母留下的貧瘠卻乾淨的田地,都與之前的那茅屋中的老婦人的情況吻合。
那無頭的屍體摸索了一陣,摸索到了頭,它把頭抱起來,用自己的囚服,一點點擦凈了頭顱上的血污。
他們同樣認為賈生是一個重要人物,如果他就此死去,說不定這個場景會發生什麼異變。
雖然鳳凰剛剛脫離蛋殼,他們就被跨越了時間,來到了十五年後。
但看現在賈生的模樣,他雖然沒有看透他們的畫皮,卻彷彿通過張玉身上格外神異的乾坤圈、混天綾,從而「認出、回憶」起了他們。
但比那雪亮的光斑更快的,是一道紅綾。
以攻擊性而言,並未施展全力的王勇、小林美子一時還攔不住她。
賈生的頭顱滾落地上,從血泊里滾了好幾圈。
黑煙里有文本能量波動,似乎有某種生物在蘇醒。
【「死後的我,卻仍存希望:」】
總有人記得他。
陶術喃喃:「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腹文曰信,膺文曰仁。賈生確實是……」
笑意還沒有落下,他身上出現出了一個巨大的「義」。
他的童話領域中生長出許多奇花異草,拉扯住了混天綾與乾坤圈。
科迪攔在了她跟前,冷著臉直接道:【不能救他!懲惡者,剛剛劇情被破壞了!說明這個賈的死,是固定的劇情!中國沒培訓過你嗎,破壞劇情是要……】少女的眼睛卻只看得到漫天烏雲和烏雲下即將落下的閘刀,沸騰的骨血,炙熱的衝動讓她再也聽不見科迪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