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家子鏢師忽然變了臉色,跟他的徒弟一躍而起,操起一邊的刀,向眾人使個眼色:「都別說話。」
擔夫、書生、小徒弟都不敢和他們搭話,只隱蔽地用眼覷著。
鏢師道:「是啊,我也打算這邊的活從此不接了。噓——」
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少女一行人也微微一僵:
鏢師微驚道:「你們不知道?」
他們才謹慎地往廟裡坐了,蓑衣也不脫,也沒有過來分享火堆,只在廟的另一邊,收拾了一堆稻草、脫落的木條之類,其中有個人掏出個古怪的小盒子,一點,噌地冒出火苗,點了稻草,就生了火。
鏢師剛押完一趟鏢準備回家,心情卻比前兩者鬆快,也掀了外衫烤著:「這都尋常事啦。老兄,妖雨啊!雨里指不定藏了多少山精鬼魅的。還是老實點,在這躲躲雨,等明天一早再趕路吧。」
他鬆了一大口氣,十分客氣地拱手道:「失禮了,失禮了。只是我們在這避雨,沒想到這個年頭,雨里來的還真是人。
那幾個黑影中間還晃著一點詭異的光,穿透了沙沙雨幕。
正在廟宇里兩邊各一堆火,氣氛沉默時,廟宇外深黑的雨幕里,再次傳來腳步聲。
書生正慌手慌腳地把他淋濕的竹篋打hetubook.com.com開,心疼地捧出濕軟的書籍來,一本本攤在火堆邊,指望著能烤乾一點。
但鏢師的語氣是理所當然的,似乎這就是常識,他們如果貿然再問,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
「什麼意思?什麼叫『雨里來的還真是人』?」少女身後的一個成年男子收回一個長柄圓筒的東西,問道。
書生抱頭縮著,擔夫嚇得跌了手裡的柴刀。
和他同在古廟歇腳的,還有三四個趕路避雨的。
有影子,起碼是活著的。
神像色褪,不知被何人推倒。
黑影們踏進了火堆照出廟門的光。
「知道什麼?」
噠噠噠,噠噠噠。
那小盒子看起來像火摺子,但是轉瞬又熄了火苗,被那個人藏不知道哪裡去了。
其餘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書生鬆開自己握住防身小刀的手,兩股戰戰,坐倒在地。擔夫一手柴刀,一手忙著擦冷汗。
其中有帶著年輕徒弟的鏢師、一個長袍打補丁,背著竹篋趕考的窮酸書生。
廟裡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只有四個精壯男子驟急的呼吸聲。
什麼叫「也是沒了庇佑」,為什麼「下雨,雨中容易生妖異」?
少女向他搖一搖頭,示意他看鏢師幾人的反應——
不遠和圖書處的鏢師等人,此時臉色慘白,握緊了手裡防身之器,視線緊緊盯著老太婆的腳下和背後。
少女微微一掃,將他們的情態、以及各自攜帶的東西都看在眼裡。
這老太婆看起來很狼狽,一身窮苦人家的打扮,花白頭髮,頭髮下滴水珠,滿面愁苦,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廟裡眾人:「那是我的獨子,我母子倆逃荒到這裏……」
這種「斗篷」表面光滑,長長披下,雨水順著表面滑落,不濕不沾,似乎是某種奇異的蓑衣。
擔夫插嘴道:「想必各位是從比較遠的外地來的吧。」
門外雨幕里的腳步聲越發明顯。
站在最前方的少女正微微蹙眉,金環套回手腕,紅綾挽在手中。
「唉,這世道。」擔夫嘆了口氣,「我明年就不往這邊挑貨了。」
只是能在雨里安然無恙地到這裏,想必也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家。
行腳的擔夫坐在神案下的火堆旁,擔子和那把防身的柴刀擱旁,烤起濕透了的衣裳,一邊看火星噼里啪啦燒著塵粒,一邊聽嘩啦啦的雨聲:「這雨真是說下就下,明明傍晚都一點跡象沒有。我這貨,耽擱一天,人家就叫我賠一天的錢啊。」
橫樑結著蛛網,神主牌灰塵模糊。稻草堆灑和圖書滿地面。
從廟門向外看,雨幕里漆黑一片。
何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牙齒潔白,皮膚光潔,還明顯以一個少女為首,除了蓑衣怪了點,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盜匪,更像是什麼大戶人家小姐出行。
雨中似有幾個比深夜更濃的黑影,在往廟宇火光的方向挪動。
兜帽落下,她抬頭露出一張臉,看起來年約十五六歲,皮膚白皙,容貌清秀,神態平靜,只一對兒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叫人心驚。
小徒弟胡砍亂劈,也被一記金光打落了刀柄。
「是。」少女道,「我們從很遠的外地來,來本地辦一件事。」
對面那七人愈發困惑。
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少女微微頷首。
火光終於照亮了「黑影們」的面容。
【服飾混搭、有唐、宋、明三朝的特徵。】
【看起來是古代背景的文本世界。】
鏢師轉眼已在心裏評估完,笑道:「看各位的樣子,也在雨里走了很久吧。我們比你們早來幾個時辰,不敢居地主,只生了堆火,如果不介意,都坐過來烤烤吧,去去濕氣晦氣。」
雨幕里吹起了漸大的腥風。
「那就難怪了。」鏢師暗中數了數,老練地評估起來:
叮。
聽不見的話語在八人間傳遞hetubook.com•com:
眾人都向外看去,門口不知何時來了個濕漉漉的老太婆,臉皺得像核桃,正怯怯地隱在門扇外,雨幕的陰影里:「你、你們見著我兒子了嗎?雨里山黑,我跟他在雨里走散了……」
它們的影子是長長的,披下的,晃動的……
看得鏢師四人頻頻側目。這一行人真是古怪極了。
他們一進文本世界,就落在這處山裡,沒走多久就下了大雨,看見座古廟,進廟避雨。
書生哆嗦得臉白了,抱竹篋一動不敢動。
一下嚇得書生險些把書跌手到火里,擔夫哆哆嗦嗦握緊了柴刀。
火光透出門扉,老太婆腳下,沒有影子。
火光剛照出一道纖細身影。
她背後深遠的漆黑雨幕里,正亮著兩點車輪大小的綠光。
四個人提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離火堆更近了一些。
鏢師壓低聲音:「有東西往廟裡來了。」
但對面八個人也在觀察、評估鏢師師徒、擔夫、書生四人。
「呀喝!」銀光一閃,鏢師猛然橫刀向黑影們劈去!
少女身後的七人里,有張年輕臉孔面露不忍,正想讓老人家進廟避避雨,再從長計議。
只是他們裹著質地奇怪、類似某種皮革的斗篷,兜頭,個個只露一張臉。
雨夜,深山,古廟。
這
和圖書一行人大約七、八個。為首的少女使金環,用紅綾,身姿像個練家子。偏偏膚白貌嬌,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孩子。
鏢師心道果然如此,便答道:「你們打聽下就知道了。這附近的村鎮,也是沒了庇佑的地方。這種沒庇佑的地方,下雨,雨中容易生妖異。各位也莫怪我們一驚一乍。」
一行人生了火,不知低語了些什麼,之前發問的那個成年男子,走過來行了個古怪的、不倫不類的抱拳禮,和鏢師搭話:「鄙姓吳,跟著我家小姐出行。我們遠道而來,不知道鄉里規矩,之前您說的那是什麼意思啊?難道這裡有什麼雨天忌諱不成?」
那穿透雨幕的光斑不見了,是一群人。
小徒弟壯膽,使勁地往喉嚨里咽唾沫。
一道略帶些稚氣的女聲:「為什麼攻擊我們?」
【有書生。書面是四書五經。看起來是有科舉的朝代。擔夫的貨物里有首次出現在明朝的東西。】
廟宇破敗,暴雨傾盆。蛀了蟲的門合不上,半開著。
其他七個人果然都先看那少女。
鏢師扶著腰站起,驚疑不定地看火光搖曳,照得地上影子晃動。
「怎麼了?」
刀陷進了柔軟彈性的布匹里,力道全被反彈,鏢師落地,踉蹌往後退數步,撞倒案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