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白蛇傳·聊齋志異
第十八章

這間被命名為保安堂的尋常藥鋪,在人世間悄無聲息,又在街道上鞭炮的熱熱鬧鬧里如期開了張。
白素貞道:「許郎,我雖是孤女,但早年家中留下了一些積蓄。我全帶了來,充作嫁妝。你不是一直想自己開一家藥鋪嗎?這些珠寶首飾,換成銀錢,買一間鋪子,進藥材的貨后,再招幾個夥計,綽綽有餘。如果儉省一些,剩下的銀錢也還夠我們富足地生活很久。」
許仙和白素貞對視一眼,齊齊作揖:「還望姐夫、姐姐做主。」
許仙撫著她的頭髮,眸光溫柔,笑道:「這樣就是好人了?素貞,你的標準太低。」
此時,熱熱鬧鬧的人群之中,卻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行人。
一艘從姑蘇來的航船,停在了西湖畔。
箱籠比較空,裝了些綾羅布匹,擰開夾層,光耀耀的——這夾層里竟有一小堆金簪銀鐲瑪瑙寶石,珠光寶氣映得許仙滿臉驚異。
許仙聽了,眉目一動,顯然動心。
許家的動靜有些大,閑來無聊,這樣的小道消息被人們茶餘飯後,很快就傳開了。
「娘子說的有理。這樣吧,如果買下鋪子,契書上還是寫娘子的名字,這藥鋪歸你所有。今後呢,娘子當掌柜,我就做個跑堂,日為娘子端茶遞水,夜為娘子捶背鋪床。」許仙開玩笑道。
其中一個衙內忽然眼尖地認了出來,揉了好幾遍眼睛:「咦,這女的?這女的,我是不是在哪看到過她?」
開張的當日,還擺了宴席,李捕頭和李許氏帶著一群捕快都來道賀,街坊鄰居也都來吃酒祝hetubook.com•com賀。
「娘子,小心一些。」溫柔的清俊少年回身向船上去扶。素衣布巾的白素貞扶著他,一步步下了船,身後還跟著個扛箱籠的擔夫。
她一下船,抬頭望去,只看見遠處青山隱隱、煙波畫船,近處桃花青柳、燕子鶯啼。
兩人你儂我儂過了斷橋。
她兩頰紅撲撲地,孩子一樣快樂地轉了一圈,向許仙展示禮物:「林嬸子說我氣血不足,送來土雞蛋給我補補身子;張大娘叫她兒子張屠戶提了豬肉和青菜來,說是最上好的排肉;孫小娘子拿了自己做的鞋襪來,還給了我一身小衣裳,說是……說是……」
藥鋪剛重新裝點好,後院也才布置得當,好奇的鄰居們就絡繹不絕地上門拜訪。
許仙帶著白素貞上門的時候,李捕頭夫婦一起接待了他們。
對我來說,將我當人看,對我這樣的陌生人有這樣無端的善意,而不是投以估量和取樂的目光,就已經是好人了。
藥鋪也開清波門的一條街上。錢塘縣不算太大,許家也是清波門的老住戶。
白素貞對此毫無怨言,只有甜蜜滿足。
許仙父母早亡,自小跟著姐姐姐夫一起住。
許仙笑道:「姐姐和姐夫都是最講道理的好人。你雖然父母雙亡,孤苦伶仃游居在外,卻是好人家兒女,怕什麼呢?」
可是,許郎啊,官人啊,你哪知素貞平生遭際?
許仙猶豫片刻,拒絕:「娘子好意,但我男子漢,怎能夠用你的嫁妝去置辦藥鋪?」
很快,白素貞拿了銀錢,買了一m.hetubook.com.com棟臨街的鋪子連帶其後的院子。
白素貞羞得嗔他一眼,但定了主意。
李捕頭則道:「小乙,素貞,你們倆雖然情投意合,但畢竟無名無分。要儘快擇良辰吉日完婚。」
婚事操辦的也就遠不如富貴人家的煊赫,相對十分簡潔。
陳薇看見了前方匆忙往內室走的白素貞,和焦急追進去的許仙:「咦?我們這又是在哪個常場景?」
許、白夫婦二人為了藥鋪東奔西走,盡心儘力。
白素貞晚上略微興奮地向許仙展示鄰居們送來的遷居禮物,有一籃雞蛋,有新鮮豬肉、青菜,還有幾匹布,鞋襪衣裳等。
白素貞卻不解釋,只將頭也枕在他膝上,心裏想:
她無法為自己解釋,也無法說出口,只能伸出手去,緊緊地將他抱住,再抱緊一點。
她將雙臂枕在許仙膝上,緞子似的長發逶迤在地,這樣仰面看他,忽然心中浮現出一種無法言喻的、酒醉一般醺醺然的幸福:「許郎,人世上果然還是好人多。從遇到你以來,我見到的就都是好人。」
白素貞也看到了幾個衣著光鮮的衙內,聽到他們說話,她面色一變,立即借口不舒服,轉身就走進了內室。
王勇低下頭,看到核心文本跳到了白素貞第一次盜銀這一頁,並且停住了:「我們現在是在白素貞第一次盜官銀的時候。」
陳薇左右張望:「可是,這場景不像啊?」
「哎,我還沒糊塗呢。我一定在哪見過她。」
資深者正在觀察環境時,隨著街上人越來越多,人多而雜,也吸引了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紈絝子弟,衙內之流。
白素貞便低頭不語。
白素貞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願長居於此!」
「你幹嘛說出來?不知羞。」白素貞提著衣裳輕靈地旋轉了幾圈,裙擺飄開,她像朵花兒一般依到了許仙身旁,仰面望著燈下含笑的他,看燈籠下,他清俊面龐依依暖,眉如燕子目粼粼。
白娘子絞緊的手略微一松,也露出笑:「只要能和官人在一起,累些也沒什麼。」
說著,他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娘子,幾次相見時,你原來身邊還有個青衣女,說是服侍你的丫鬟。怎麼不見同來?任你一個人帶著沉重箱籠赴杭?」
在小青那句話剛脫口而出,眾人還盯著她布滿淚痕的臉,等著她做出解釋時,核心文本忽然又自行跳了劇情,劇情層晃了晃,他們猛然間就站在了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許家早年是殷實人家,但早已敗落。許仙自小跟著姐姐住,平時在藥鋪里當學徒,身上更沒有什麼積蓄。
他們對白素貞都讚不絕口,聽說她是父母雙亡,在外獨居的孤女,不但沒有給臉色,李許氏更是露出了憐惜之色:「好可憐、好可愛的人兒,你儘管在杭州住下,從此後,我也是你姐姐。這小子如果對你有半點不好,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兩人鴛鴦低語,白素貞又道:「我孤身赴杭與你成親,只怕姐姐姐夫疑慮深。」
果然如許仙所說,李捕頭、李許氏都是通情達理的好人。
許仙忍俊:「好娘子,傻素貞,你從此後當然伴小乙長居西https://m.hetubook.com.com湖畔。」
李捕頭夫婦當即應下。
她美麗的眼睛里似有一泓發光的春|水,臉頰卻像羞紅得像山茶花:「咳,許郎,你、你是真笨,這麼小巧的衣裳能給誰?」
不久后,半個縣都知道許仙娶了位有錢有貌的賢妻,要自己立業,開藥鋪當掌柜。
而這時候,資深者也有些懵了。
杭城的清俊少年低眉款款與她分花拂柳,細語輕言:「前面就是西湖。娘子可喜歡錢塘縣?」
他到底姓許不姓李,早已成年,現在又已經娶妻,以後遲早還會有孩子,難道許家的一大家子就這麼寄居在姐夫家嗎?
「說是什麼?」
成親之後第二日,她叫了許仙來,打開了從姑蘇帶來的大箱子。
白素貞心中如蜜糖,殷殷勸道:「官人啊,你我是夫妻,夫妻連理枝,本是一體,何必分彼此?何況姐姐雖然是至親,姐姐姐夫又都和氣。但你我已經成家,長久寄居在姐姐家,也實在不妥。我們買個連後院的鋪子,既開鋪子也作居住,好早早搬出去、自立門戶。」
「哦,原來是要給我們將來的孩子。可惜那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許仙笑了。
「她……她是我租來的丫鬟,我既然定心要離姑蘇、赴杭城、依官人,自然是給了疏散銀子,叫她自回家去了。」
許仙凝視她片刻,笑道:「如此也好,只是沒了個幫手,娘子難免孤單了些、受累了些。」
許仙只有李許氏一個親人,當然是由李捕頭夫婦主婚、操辦事宜。
房契在許仙的堅持下,果然寫了白素貞的名字。夫婦倆從李家搬了出來,白素和圖書貞張羅起要鋪開張、房間傢具等,許仙則風風火火地外出聯繫藥材商等。
他們彷彿是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人群中。
往常除了布置藥鋪、后宅外,大半時候都深居簡出、布衣荊釵的白素貞也難得取了箱籠里的好布匹,叫人裁了一身的光鮮衣裳,換了金釵,跟同樣從頭到尾煥然一新的許仙一起出門待客。
許仙和李許氏面面相覷,許仙面露擔憂地追了進去。
但周圍沒有一個人訝異,也沒有一個人投來關注的目光,似乎這行人本應在此,本就在此。
他姐夫是錢塘縣的捕頭,姓李,家住清波門。
紈絝們也擠上去看熱鬧,他們的目光自然是在那美貌絕倫的保安堂女掌柜身上流連。
李許氏為這樣的弟妹喜得合不攏口,幫小夫妻倆充作半個主人,一起招待起來吃酒的客人。
「在哪見過她?這等美貌,我看你是在夢裡見過她。」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過了斷橋,雇了輛馬車,裝上箱籠,往清波門去了。
白素貞堪稱絕色的美貌讓來人全都目瞪口呆,和許仙站在一起,活脫脫一對璧人。
街上還有不少人看到新店開張,又或被許、白夫婦倆這對璧人吸引,特意來圍觀。
許仙就去逗她。
許仙站在斷橋上感慨道:「當初你我在斷橋畔,西湖邊相遇。雨下的正大,我找了一艘船,正要上船,卻看見娘子你一身狼狽,身邊只伴著一個青衣侍女,說是來訪親尋友完,正打算回租的院子,希望能一同搭船。分別時,我借了你一把傘,你婉轉含羞道姓名。誰能料到,當日陌路同船渡,今日竟結一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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