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的小男孩「看到」這樣的場景，情不自禁地把臉貼了過去，靠近了電視。
隨著他的聲音逐漸凄厲，第五重森林也開始晃動，無數交錯的空間開始崩塌、扭曲，樹影幾如鬼影。
「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現在順著這條路原路返回，恐怕我們走不出去了。」
走到那孩子跟前，他低下頭，對那孩子說：「你往天上看，你的臉，就在那裡。」
似乎不在意他們的到來，很快，男孩又轉了回去。
「如果跟文參團說的一樣，仙境這個地方是我2——7歲的時期的話，那我們要找的，一定在這最後一重。」
而電視里，小男孩和他父母說話的聲音通過屏幕傳了出來。
在失去心臟后，那些記憶反倒格外安分，存在腦海深處，隨時可以調用。
還有種種的細節……
孩童？難道就是他？
只是無臉的小男孩孤獨地坐在昏暗的森林里，面部一片空白，身後空無一人。
遙控板嘀地一聲，電視機上的嘈雜雪花褪去，逐漸顯露出「正常」的電視畫面。
張玉說：「我們現在走的，跟我們剛進來的時候走的，不是一條路了。」
超級英雄打扮的動畫小人生氣地嚷嚷：「放開我，我要打倒……壞蛋……」
在即將邁入森林時，張玉眼角掃到一頭小鹿。它原本在吃草，被他們所驚，從樹旁躍走。
「不是你記錯了。」陶術推了推眼和_圖_書鏡，感受周圍的空氣里的細節：「看起來好像還是同一條路，事實上，空氣有震蕩，空間雜錯，這已經是另一條路了。」
王勇證實了張玉和陶術的觀點后，便將兔子紳士再次從他的特質里召喚出來，掛到了腰間。
「我想跟你一樣做大英雄，打倒大壞蛋，然後被媽媽採訪。」
「小玉，怎麼了？」
一個女主持正在現場播報新聞，新聞里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的臉，正朝著鏡頭揮手。
有時候，參天的樟樹的樹冠里，掛滿了生鏽的徽章，刻著模糊不清的「好孩子」字樣。
林木森森，疏條交蔽，偶爾有小動物躍過灌木，一閃而逝。
在他心裏，父母怎麼會是大壞蛋？他們走在外面，好多人都爭著跟他們握手的，他們是保護他的大英雄啊。
字面上的一片空白。
聲音逐漸凄厲：「我的臉呢！」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說：「不，不要……我不要當壞蛋……我在學校里每次都拿好孩子徽章和大紅花的！我也不想爸爸當壞蛋……我還是要做大英雄……大大大——那麼大的大英雄，很厲害很厲害！那時候，我就不讓爸爸媽媽當壞蛋！讓爸爸媽媽變回英雄！」
有時候，能看到灌木里長滿腐爛紅花——近看是紙花。
按照空間幾何，這頭鹿本該仍在他們的視野之中，只是他們只能看見鹿尾和后www.hetubook.com.com蹄。
一個孩童背對著他們坐在電視機前，手裡拿著遙控板，一動也不動。
這時候，「看著」電視的無臉小男孩卻嗡嗡地，似乎在喃喃，他沒有嘴巴，聲音含糊不清：「不對，我長高了的……好高好高，我很厲害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的……我的眼睛看到了。我的眼睛呢？」
「可是媽媽，我能不能現在就長大長高變厲害？」小男孩失望地說：「他們都說我矮，每次玩英雄遊戲都讓我演壞蛋。」
房間沒有開燈，比較昏暗。
「唉？那叢野花呢？」陳薇回頭，卻發現那從野花不見了：「是我記錯了？」
正在此時，電視里滋滋地一聲，畫面又開始扭曲為新聞。
沒有五官，沒有凸起，平的像一面鏡子。
褚星奇帶著資深者們穿過幽深的密林，走到第五重的中心地帶時，卻眼前一花，看到在森林之中，有一片平地，布置成了一個昏暗的房間。
而電視機前的小男孩緩緩抬起了臉——他有了面孔，正是燭龍的臉。
王勇聽罷，拍了拍腰間的兔子玩偶。
似乎是感應到什麼，資深者們靠近時，那七八歲的男孩轉過了臉來，朝向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一點點地從記憶深處挖出那些記憶。
兔子紳士發現不見了王勇的蹤跡，開始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蹦躂尋找他：「愛麗m.hetubook.com.com絲～愛麗絲～」
而兩個男孩，有臉的和無臉的，身形和穿著打扮也一模一樣。
在單元動畫片里，英雄每一集必定要以打倒壞蛋為結局。
在無臉男孩看到龍的那一霎，燭龍若有所感，也俯首看來。
「等等！」張玉忽然攔住了要往前走的同伴。
然後一個打扮浮夸的英雄從天而降，從遠處飛來，三下五除二地把超級壞蛋打翻在地。
在這一片扭曲之中，唯有褚星奇緩步而前，走向那孩子。
一個大壞蛋在城市裡到處搞破壞，劫持了主人公的朋友，還有無辜的市民。
這時，本來正在採訪的女主持人也丟掉了話筒和攝像機，對著動畫小人點了點：「不要鬧了。爸爸媽媽比較忙，不能陪你繼續玩英雄遊戲了哦。」
兔子玩偶依令往前方而去，只是轉過了一棵樹，王勇和它之間的聯繫驟然一斷，再次感應上時，王勇他卻發現兔子紳士已經被隔在了另一個空間——和他們現在站的位置一模一樣空間。
男子撫了撫他的頭：「可是如果爸爸媽媽是大壞蛋呢。你也要做大英雄嗎？」
但他按下了遙控板。
「繼續往前走吧。」
但電光火石之間，小鹿倏爾消失——直接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男子看見卡通英雄橫眉怒目地朝他飛來，先是一怔——但他沒有像以往的超級壞蛋一樣面露恐懼，而是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m.hetubook.com.com臉，竟沖卡通英雄張開了雙臂，一把把這動畫小人抱進了懷裡。
小男孩——「燭龍」抬起頭，大眼睛里紅通通的，淚珠要滾不滾，怒瞪著褚星奇：「你說過的，要讓爸爸媽媽變回大英雄。你這個騙子！」
而與此同時，資深者們正走了一兩步，視野稍微一轉。
在他們視線相對之時，天地色變，狂風大作，原本盤踞神山的燭龍忽然消失了。
於是英雄按照他以往的路線，繼續朝著那男子飛去。
但畫面又沒有完全扭曲為新聞。
那果然長得很高很高了的龍，有著一張稚嫩而精緻的面孔。
話音剛落，本來焦灼在一起的動畫風格和現實新聞畫面啪地變成了一片虛無，電視里出現了一個大房間。
褚星奇環顧森林。
電視機沒有信號，屏幕亮著，呈現一片雪花狀，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一男一女拉著一個七八歲的、面目模糊的小男孩，正低下頭跟他說話。
「既然做不到，就把我的心還給我！」
電視里，電視外，兩個房間竟然一模一樣。
褚星奇帶著他們直接繞到了第五重仙境，也是實際上的最後一重——再往上走的第六重，就是燭龍盤踞的山巔了。
小孩子一下子被問住了。呆了。
經過一番測驗，資深者們發現，他們往前每走一步，他們身後的路會發生奇怪的變化，即使原路返回，也無法再回去，只會被困在另一個空間里。和*圖*書
「怎麼會？」陳薇說：「我們才踏進第五重沒到一分鐘啊，而且周圍亮堂堂的，我眼睛是一直看著路的，走的是一條啊，我記得剛剛我們還路過了一叢很好看的野花呢……喏，就在……」
那又矮小又瘦弱的無臉男孩往褚星奇指的方向「看」去，然後，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身長千丈，盤踞在神山之上，長得這麼高這麼高，幾乎可遮蔽日月的龍。
——他的臉部是一片空白。
只在最中央放置著一面等人高的……老牌子的大屏彩色電視機？
左上角的動畫片風格的卡通英雄居然還在畫面當中。他愕然地看著變化的環境和畫風，左右環視，然後忽盯住了右下角正對著攝像機和女主持人侃侃而談的男子——那本來是超級壞蛋站立的位置。
陶術想到文參團告訴他們的皮亞傑的認知發展階段論：「前運算階段……這片森林恐怕就是前運算階段的兒童思維特徵的『不可逆』的具象化。」
這一看就是兒童的房間。顏色稚嫩，各種高檔玩具不在乎地丟了滿地。
第五重仙境是一片看似正常的森林。
先是一個兒童動畫片。
「你想長大做什麼？」
「爸爸，我好想快點長大。」
「褚哥，你確定我們要找的『孩子』在這裏嗎？」
女子說：「可是你現在太矮了，太弱小了，你好好吃飯，不準挑食，幾年之後，你就能長成很高很高，很厲害很厲害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