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雙目失神,跌坐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父母痛苦至極,以至於面目猙獰。
等到最後連哀嚎聲都快聽不到時,龍子終於苦笑起來,他雙袖一振,眼前的二龍、龍宮、水族俱消失無蹤,眼前唯有一片茫茫海國,煙波路窮。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移向他們身上,龍子大驚:「怎麼會這樣!」
【不是很像,就是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陶術說:【就是我們在鬼門關遇到的那些巨口的縮小版。】
那龍吟如怨如恨,似嚎似嘯,震得寢宮裡面的一切華美傢具都化作了齏粉,一片狼藉。
龍子勾起一縷寶盒中的清風,將它輕輕吹向二龍。
而龍子看到褚星奇的臉后,忽然笑了:「我道是什麼賊人闖宮奪葯,原來是你。」
四目相對,看到褚星奇的臉時,龍子愣住了:
資深者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龍子要擺什麼陣。
龍子肯定道:「是的。不死葯的本體就是一團清風。這團清風能吹走世上大半有形無形的病灶,吹得垂垂老矣者白髮轉青,吹得半死不活者健壯如牛,能續命。如果一直服用此葯,便可不死。故名不死葯。」
明明是平平的一聲。但褚星奇的臉頰上立時滾下一滴淚。
但龍子的身體卻在吐出龍珠后,漸漸淡化消失在海水中,就像他的眼淚一樣。
資深者自有判斷真假言論的辦法,見他似乎是真心,張玉、陳薇、陶術也都贊同了王勇的意見。
龍子連忙又取了數縷不死葯。
龍子一邊解釋,一邊偷偷地覷了褚星奇一眼。
褚星奇冷眼聽罷:「既然你自己求死,我成全你。」他的手已經按住了劍柄。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眼前的龍子並不算什麼,至於那些水族,更不算什麼,都不用張玉出手,他就能解決掉。
文參團說,通俗來講,就是這階段的少年兒童非常依賴具體形象。他們更能理解自己親歷過的,有具體形象的事物。
但沒有人回答他們的疑問,不死葯倏爾散開,融入了他們的身體,竟將他們的身體托得很輕很輕,越升越高,漸漸脫離m.hetubook.com.com了大海,無法遏制地奔向天空。
消失前,他留下了最後一聲輕嘆:「可是,我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男子身上還在作痛,喘了口氣,嘆道:「星奇,是我們入了魔障。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卻見龍子收了劍,竟對褚星奇說:「把葯還給我。我要拿它去救爸爸媽媽的命,治他們的病。」
他的手碰到鎖鏈時,二龍聽到他的聲音,均懨懨抬首,似乎提起了一點神志,略微放鬆。因此鱗片微散,露出了鱗片下的病灶。
搞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後,資深者們打開寶盒。
龍子叫他:「站住!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這個世界里,有某種力量讓爸爸媽媽重新出現了。是真的爸爸媽媽。」
陳薇說:「等等,可是,皮亞傑的認知發展階段不是還有一個嗎?我們也還有一樣至寶沒有拿到啊——」
——它們密密麻麻的鱗片下,長了一張張牙齒鋒利的嘴巴,這些嘴巴撕咬著它們的血肉,還在往它們體內鑽。
但那些灰塵轉圜著化作黑氣,竟然又撲回了他們身上!
褚星奇說:【王隊,如果他說的是假……這是多生一事。本來不用多此一事。】王勇卻只是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二龍的神態也立刻舒緩了下來,他們的鱗片漸化衣裳,慢慢地從龍變成了人形。
兩人容貌幾乎一樣,只是一個成熟一些,一個更為稚嫩。
王勇說:「星奇。不要這樣。」
原來,當不死葯吹走了龍王龍後身上的病灶時,那些僵硬萎縮如落痂的小口墜地便煙然,固然他們身上有一時的好轉。
他往前走了一步,年少的臉上近乎哀求:「你跟我去見他們,好不好?只要你見他們一面,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而且這裡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把抽象的東西具象化為『病』。只要他們能治好『病』,他們就能恢復以前的樣子……就能真的活在這個世界!」
它掙扎不休,褚星奇卻手中用力,將它死死困住。
在拿到hetubook.com.com完整的不死葯后,褚星奇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
「不需要。」
她說:「這裡有……風?」
比起以往幾次,這次鏡花水月動搖得如此明顯。它不停地嗡鳴,似乎在證實龍子的話。
龍子應了一聲,幾乎落淚。
一入寢宮,一開那鐵鑄似的大門,立刻有被隔絕的龍吟刺入眾人耳中。
水族們此時緩了過來,陸續集結,將資深者們團團圍住。
龜丞相抹眼淚,從宮中迎出:「殿下,您總算回來了,兩位陛下的病越來越重了,所有的海國大夫我們都請了一遍,都說藥石無救……」
褚星奇終於停住了步伐。
龜丞相道:「殿下,您認得他?」
龍雖強悍而皮肉結實,但也架不住日夜撕咬折磨,難怪二龍狀如瘋癲。
王勇便道:「雖然我們有意取海國至寶,但如果能兩全,當然是最好。殿下,請帶路吧。」
「滾。不要不自量力。」褚星奇說:「我現在不想殺你。」
「太好了!殿下,王與后聽聞您回來了,強撐起身,在殿中等待。您快去吧!」
褚星奇斂起笑容,目光微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王隊,我們已經拿到了不死葯,走吧,反正這裏的水族也攔不住我們。」
「殿下帶著不死葯回來了!」
「不管他們能不能『恢復』,我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恭喜你們,集齊四樣至寶,通過了第二關海國,進入第三關。】資深者們都愣了:什麼,我們過了第二關?
褚星奇按住劍柄的同時,另一隻手按在了他的手上,阻止了他拔劍。
沒想到,具體運算階段在龍宮的表現竟是這樣的,將一些諸如貪婪、改變的性情等這些抽象的概念,具象化為真正的形象,比如這長滿了龍身的怪口。
雖然遍體鱗傷,但赫然是一男一女的形貌。
他說:「原來如此啊。」
龍子折身入寢宮時,,忽然海波巨震,整座水晶宮都動搖起來。
而褚星奇手中的鏡花水月嗡地一聲,竟想掙脫他的手,向這一男一女飛去!
龍子看著重新陷入痛
www•hetubook.com.com苦的父母,渾身顫抖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連不死葯,都沒有辦法治他們的病!」
男子溫文英挺,女子柔美優雅。他們看向褚星奇和龍子,目光懷戀,似有無限溫情和無窮歉意,喚道:「星奇……」
此時,海面上是夜晚。一輪明月高懸。
唯有寢宮正中有兩根寒鐵柱,兩條龍被鎖鏈捆在其上,片刻不停翻滾哀嚎,試圖掙脫鎖鏈。
清風吹拂到龍鱗的那一刻,那些正在不斷撕咬二龍的小口紛紛發細小的尖叫,僵硬萎縮,大片大片從龍的血肉上墜了下來,落地化作灰燼。
此時,龍子已揮退其他水族,寢宮裡就只剩了他和資深者們。
而一道紅霞倏爾飛來,捲走了龍子手中寶盒!
他的劍剛劈出去,卻被另一把木劍架住了。
資深者們想起文參團說的,皮亞傑認知發展階段論的第三個階段,具體運算階段,這個階段,少年兒童的認知和思維有了很大的發展,克服了很多缺陷,但礙於身體發展,他們此時的認知活動跟身體經驗關係非常大。
龍子反應過來,大怒:「還給我!」手中變出一把龍鱗劍,飛上前要奪回裝著不死葯的寶盒。
但它們看到對峙的龍子和褚星奇時,也都懵了,一時竟不知怎麼辦是好,交頭接耳:「這個人……怎麼除了年紀大點,和殿下長得一模一樣?」
當龍子再次試圖取葯時,褚星奇握住了他的手:「夠了。葯只剩下最後四縷了。這葯沒有用,治不好他們的病,最多是續命而已。不要再浪費了。」
水族們摔了一地。
一大開寶盒,資深者們都愣了:據說放著不死葯的寶盒之中,竟然空無一物!
褚星奇靜默片刻,罕有的聲音溫和,似對龍子說,也似對重新安靜下來的鏡花水月說:「不死葯能治一時病,難救世上病。此病乃從世上來,不死葯能續命,但治不了根。」
拔出的桃木劍被王勇一寸寸按回了劍柄中。
龍子走上去,輕輕地觸了觸鎖鏈:「父王,母后……爸爸,媽媽……」
不對和_圖_書,張玉率先察覺到了什麼,她用手指輕輕地摸向寶盒之中,卻覺手指似被一縷清風所纏繞。水國之中,哪裡來的風啊?
褚星奇還想開口,但被王勇止住。
龍珠是水行至寶,不死葯本體為風,屬木。水生木,眨眼,原本只剩了些許的不死葯便恢復了大部分。
這是鏡花水月在夢中都想看到的場景,他們竟然真的是……是……他們真的「醒來了」!
龍子卻十分堅定,帶著小少年特有的那種倔強、決絕,一步不退:「我不會讓開的!如果取不回不死葯,救不回爸爸媽媽,那你還是現在就殺了我吧!我不想長大以後變成你這麼可悲的樣子:拋人倫天理,棄人情冷暖,無心無覺。跟你一樣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你們都退下吧。你們攔不住他們的。他是我的舊識,讓我跟他談談。」
龍子愣在原地,半晌反應過來,沉著臉,持劍攔住他們:「褚星奇,幼時你重病在身,父母想盡辦法讓你活下來。現在,父母重病,你卻拿走救命之葯。幼時情,少時恩,你難道真的全然不顧!」
龍子大約是流了淚,但眼淚融化在海中,無法被看見。
寶盒落在了張玉手中,褚星奇用桃木劍架住了龍子。
聲響轉瞬便息。
一行人跟著龍子到了龍王夫婦養病的寢宮。
他對資深者們說:「在我這裏,在龍宮之中,無形的抽象之物亦可具象化,一旦具象化,便可清除。這是我父母的昔日貪婪所化的病症。只要治好了此病症,爸爸媽媽從此之後便可真正改頭換面,移心易情,恢復往日。」
見此,龍子年紀雖小,也不是不知變通之輩,見絕境逢機遇,立刻抓住:「有!諸位,不死葯雖然名列海國至寶,用一點少一點,但如果救得了爸爸媽媽,我龍宮裡有一樣同樣世上罕有的寶物,雖不能替代不死葯,卻可催生不死葯生長,使其完璧歸趙!」
龍子見此難忍淚眼,輕語安慰父母:「別怕……別怕,兒已經取來了不死葯,只要服下藥,很快病就會好了……」
他們身上很快就再度爬起了那些撕咬hetubook•com.com的小口!
【第三關:廣寒宮。】
但褚星奇看著這懨懨的二龍,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咦?你們覺不覺得,這些嘴巴很像……】陳薇卻越看越眼熟。
他低下頭,嘔出一顆龍珠,龍珠化作一股清流,捲住剩下的不死葯。
他們朝著明月奔去。
此時二人因為太過痛苦,重新化作了龍身,翻滾得龍宮大震,哀嚎之聲遠揚海波。
但葯每次剛用了,好一陣,等藥效過去,就從四面八方湧來不知何物的黑氣,打都打不散,往他們身上撲,以至於很快那些小口又生長出來。
又有兵戈怒吼,似有人在水晶宮外交手。
「哎呦——」
他不笑也不故意作態時,聲音極冷,冷得能凍住火焰:
但即使落淚,褚星奇臉上仍一點表情也沒有,甚至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呵斥鏡花水月:「不要再枉自感動了,你看仔細!」
龜丞相一看,垂淚:「兩位陛下一定是感應到了殿下的氣息,所以才安靜下來……」
水族們面面相覷,只得退避一旁。
「哎呦——」
十一、二歲的華服小少年駕大型燈籠魚,手捧寶盒,匆匆沖入龍宮。
龍子道:「哼,那些庸醫的話,不聽也罷!他們無好葯,就說『藥石無救』。我此去蓬萊已求得不死仙藥,能生死人、肉白骨,必能救得父王母后。」
一行人進入寢宮時,兩條龍似感應到了什麼氣息,逐漸安靜下來,龍首垂下。
有兵將踉踉蹌蹌奔來報:「報——殿下,門外來了些鬧事的……異人,神通廣大,我等……俱……不是……對手……」話未說完,匍匐倒地。
王勇主動對龍子說:「殿下,我們體諒你一片純孝之心。但我們確實也需要集齊四樣海國至寶,其中之一就是不死葯。不知有無折衷之法?」
龍宮中的水族看見他,歡呼雷動、聲傳幽宮:「殿下回來了!殿下回來了!」
如果按四階段來算,這裏應該是具體運算階段,對應的年齡是七到十二歲。眾人早就從二人相似的外貌當中猜到了,這大概是小少年版的褚星奇。此時從對話中更是確定了這一點。